《月靡》君弦月

42、雪落绿萼

　　萧月沉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慕凌尘的离开无疑给了她喘息的时间，即使王府里都是他的眼线，只要隐藏的好，对方一样不会知道她的动向。
　　夏对春，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转眼已是立冬，今年的天冷的甚快，已是要穿狐裘的时候。
　　几日前，参商传信于萧月沉，信中说已研制出可抑制噬心蛊的丹药，这是萧月沉近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如此便有机会可不再受制于慕凌尘。
　　萧月沉特地挑了个夜晚，回了趟萧府。她不敢让萧相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得绕开正门偷摸进入参商的院子。
　　萧月沉摘下斗篷，进入参商的屋子，“好久不见。”
　　这是时隔大半年后参商第一次见到萧月沉，凌王府守卫森严，两人想传信都难于上青天，萧月沉被变相软禁，就算偶尔守卫“开恩”放她出去走一走都有人跟着。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万千言语，当下也只能说出寥寥几字。
　　萧月沉笑笑， “自从他去戍守边关后，我没在毒发过，或许是他走之前给我吃了解药吧。” 好吗，大概吧，至少在众多不顺面前，这段时间她过的是挺清净的。
　　参商叹了口气，“把手给我。”
　　萧月沉照做，她明白如果她想离开凌王府，且不再受蛊毒困扰，唯一可以帮她的只有参商。
　　参商把着萧月沉的脉，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萧月沉的身体远比他想象的要差，气血亏空，心中多思虑。
　　“他们是虐待你吗。”参商问到。
　　萧月沉疑惑，“何处此言？”
　　“你气血亏空很严重。”参商毫无隐瞒的全数告知。
　　“他们不曾苛待于我，反而吃食还比以前好上了许多，就是最近天凉，我的手脚也越发寒凉了。”萧月沉如实回答。
　　“应该还是与噬心蛊有关，那东西即使不发作，也会时不时的吸食宿主的气血，直到宿主死亡。”
　　“可有转圜之法？”
　　“按我目前有的来看，你可吃些补血的丹药或者食物，这蛊到了霜降便不会再发作，但等到了来年惊蛰又会苏醒，继续折磨宿主。”
　　萧月沉自嘲般的笑了笑，“还真是阴毒之极，横竖都是一死，连活路都不留。”她知道慕凌尘恨毒了她，却没想到连死都都要折磨她一番。
　　“我会继续寻找解蛊之法，你也不可放弃。”参商明知道萧月沉或许不会相信，但还是要安慰一番，一个本该被捧在掌心的人，一夜之间却被人不停地折磨，若他再不安慰，恐怕她连求生的意志都会慢慢变得薄弱，届时就算他找到了解蛊之法，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萧月沉晓得参商是在安慰她，或许糊涂点才能活得轻松，“辛苦你了，你本该是个逍遥自在的人，如今却被我困住，我好像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
　　参商从匣子里拿出一封信件，“对了，月泠的信，前几日刚到。”
　　萧月沉接过，仔细地将信收好，“多谢，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是偷摸出来的，若是被人发现，怕是会引来祸端，只得早些离开。
　　参商将一些瓷瓶交给萧月沉，认真嘱咐，“白色瓶子里是补血补气的，黑色瓶子里解药，来年惊蛰以后每半月吃一次，这些只能吃到夏至，药材难寻，我会在夏至以前炼出下一批。”
　　萧月沉重新戴上斗篷，正欲离开，参商忽然开口叫住她，“小月沉！”又微微一笑，“保重。”
　　萧月沉同样回以微笑，“保重。”
　　回到凌王府时，萧月沉已经冻得鼻子发红了，青鸾拿出一个汤婆子给萧月沉，“快，暖暖手，今年冬天冷的特别快。”
　　萧月沉捧着汤婆子，任由青鸾为她脱下斗篷和外衫，直到钻进被子才逐渐暖和起来。青鸾为她掖好背角，“怎么去了这么久？”
　　“为了避开守卫花了点时间，芙蕖没来过吧。”
　　“没有，一直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呆着，她约莫也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离开王府。”
　　“芙蕖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萧月沉欲言又止，可惜芙蕖不能为她所用。在汤婆子的作用下，萧月沉渐渐睡去。
　　天气越发寒凉，萧月沉又比往年身体虚弱许多，故早早的就在房中生起了炭火。闲来无事，萧月沉差芙蕖去找些肉脯，在炭盆上支了个架子烤肉脯，刷上些蜂蜜，再时不时的翻翻面，滋滋啦啦的炭火声，加上扑鼻的肉香，芙蕖在边上看呆了眼。
　　“王妃是怎么想到用蜂蜜刷肉脯的，蜂蜜刷出来的比饴糖刷出来的更加清甜。”芙蕖有滋有味的咬着手里的肉脯。
　　“不过是小时候贪玩，想偷吃些闲食，又不想让父亲发现，这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那看来青鸾姐姐也没少当‘帮凶’啊。”芙蕖似笑非笑的看着青鸾打趣。
　　“你个小蹄子，敢笑你青鸾姐姐了。”青鸾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芙蕖手臂上调笑着说到。
　　萧月沉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禁想起了自己在未嫁入凌王府前的情景，那时的她也可以笑得如此肆意，与家人好友一起说笑吃酒，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青鸾是第一个发现萧月沉神游在外的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想的这么认真。”她是晓得萧月沉的苦楚的，所以她尽可能的想分撒萧月沉的注意力，不想她多思虑。
　　萧月沉冲青鸾笑笑，“没什么，想到点以前的事。”
　　青鸾瞬间明白萧月沉又想到从前，两相对比，只怕是又要积郁，她打岔到，“我再去拿点山芋来，烤过的山芋更香。”说完，便跑出去找山芋了。
　　房中只留了萧月沉和芙蕖，萧月沉撑着头，看向芙蕖，“芙蕖，你是怎么进入王府的。”
　　芙蕖一时间脸上出现了细微的慌乱，只是很快便收敛好了情绪，从善如流的回答到，“是凌王殿下将奴婢捡回来的，那时奴婢还很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从记事起奴婢就已经在殿下的身边服侍了。”这是慕凌尘教她的说辞，他说萧月沉一定会问她的来历，若是问了届时就这么回答。
　　“你自小就跟在殿下的身边，那怎会进了王府反倒照看起了花草。”萧月沉抓住了芙蕖话中的漏洞。
　　芙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找了个理由胡诌一番，“奴婢笨手笨脚的，殿下这么多侍女侍从的，怎么会记得奴婢呢。”
　　“可是本宫看你很聪慧，你千万不可妄自菲薄，以前的主子没看到你那是他有眼无珠，是他的损失。”萧月沉故意在芙蕖面前贬低慕凌尘，她就想看看芙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果然如萧月沉所愿，芙蕖的脸上有了一瞬的裂缝，看来她的判断没错。
　　“王妃慎言，若是叫王爷听到了，又该不高兴了。”芙蕖很快收敛了情绪，神色恢复如初，仿佛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侍女。
　　萧月沉笑了笑，笑得三分清冷七分妖冶，不做回答。
　　此时青鸾正抱着山芋进入，看两人“各怀鬼胎”的样子，岔开话题到，“我就在厨房找到这几个山芋，不大都还是小小的，将就些也能过过瘾。”说罢，便将山芋置在烤架上。
　　山芋不多，烤起来快，吃起来也快，不一会几个小山芋就被解决了，萧月沉看向窗外，“下雪了！”
　　原先只是一些小雪，而后逐渐变得大了起来，外面的屋顶上和书上都积起了雪霜，萧月沉拉着两人说要去花园走上一走。
　　白雪落绿萼，风吹雪坠，浑似银山碎。萧月沉爬上山石，折一支绿萼梅，握在手中，跳下山石时，恰似山中精灵。
　　“这绿萼梅真是好看，本就栽种不易，却能在王府里存活也算是神迹。”萧月沉把玩着手里的绿萼梅。
　　芙蕖替萧月沉拢了拢狐裘，“绿萼梅本就不多见，光是找到就很费心费神，当年在建花园时，王爷曾说希望这院子里四季都有花可赏。”
　　萧月沉自嘲地垂下了眼眸，“四季有花，那他该找个心仪的，这样才能不辜负他的用心。”
　　青鸾拍了拍萧月沉的手背，“好了，别想这么多，这么多奇花异草，春夏秋冬都有的看，你若是喜欢，我每隔一段时间都给你摘些回去，插在花瓶里日日可观赏。”
　　萧月沉吸了吸鼻子，“还是算了，把它们摘下来就活不久了，就像我一样。”
　　“你管这些做什么，你是凌王妃，只要你想要的谁敢不替你寻来。”青鸾言罢，又去折了几支绿萼梅，拿给萧月沉，“管它稀不稀罕，只要你喜欢，我就敢给它折秃了！”
　　雪渐渐增厚，散发着寒气，萧月沉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走着，难得有兴致，王府里又没人，能这么走一走也还算是自由。但碍于实在寒凉，萧月沉又气血亏虚在青鸾的劝阻下，萧月沉才答应回去。
　　回到院中，萧月沉在两人不注意时，抓起了雪团就朝两人扔去。
　　青鸾难得见萧月沉笑得这么开心，不想扫了她的兴致，示意芙蕖与她一起搓了雪团向萧月沉扔去。
　　两人都是极有分寸的人，雪团只砸在萧月沉的狐裘上，这样她一跑就会掉落，不会吸收寒气。三人之间相互投掷，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萧月沉逐渐体力不支，跑着跑着撞上了一个高大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