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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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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梵云飞就被父王从寝殿里拖了出来。
“快快快!精神点!今天可是去提亲的大日子!”
老国王今日穿得格外庄重,一袭暗金纹路的王袍,连胡子都精心梳理过,显得神采奕奕。
仿佛昨日在酒肆挨巴掌、半夜蹲墙根听吵架的不是他一般。
梵云飞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礼服,月白色的锦缎上用银线绣着沙狐族的祥云纹,头发被侍从束得一丝不苟。
他有些紧张,不住地整理衣袖,眼睛里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父王,我们……真的不用等少师一起吗?”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王先生今日……想必要静处。”
老国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换上爽朗的笑容。
“放心,提亲这事儿,父王熟!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让厉老将军和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父子二人带着早已备好的、堆成小山似的聘礼,浩浩荡荡地前往厉雪扬驻守的边军大营。
提亲过程确实如预想般有些“曲折”。
经过一番交流,厉老将军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与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缓缓开口道:
“雪扬的婚事,终究要看她自己的心意。她既已应允你第一百次求婚……”
他顿了顿,似乎对那个夸张的次数也有些无奈。
“我们做父母的,便不多做阻拦。只望你日后善待她,莫负她今日选择。”
梵云飞大喜过望,连忙再次行礼,郑重保证。
“晚辈定当竭尽全力,珍之爱之,绝不辜负雪扬!”
提亲之事,总算尘埃落定。
从气氛凝重的主帐出来,梵云飞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老国王被厉老将军留下,似乎还有关于婚礼细节和边境合作的要事相商。
梵云飞则得了准许,可以去后帐见厉雪扬。
一见到厉雪扬,梵云飞立刻像是回了水的鱼,眼睛都亮了。
厉雪扬今日未着戎装,换了一身水蓝色的劲装,长发简单束起,少了些战场上的凛冽,多了几分少女的明丽。
她看着梵云飞那副如释重负又喜气洋洋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紧张坏了?”她递给他一杯水。
梵云飞接过来咕咚喝了一大口,用力点头:“厉将军好严肃!真的好紧张!”
厉雪扬轻笑出声,随即正了正神色,压低声音道:
“对了,跟你说件事。今早阿情,用传讯符跟我联系。她说有些急事要处理,先离开西西域一阵,归期不定。”
“啊?!”
梵云飞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前辈走了?那、那我们成亲……她不能来了?”
他脸上顿时写满了遗憾和焦急。
“雪扬,我们要不要……等前辈回来再成亲啊?少师他……他肯定也希望前辈能在的!”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真心为别人遗憾的样子,厉雪扬心中微软,但想起传讯中隐含的深意,她眼神微凝。
阿情特意嘱咐她,无论沙狐国王提出什么婚期,都应顺势答应,越快越好……这其中必有深意。
她伸手,轻轻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语气平稳中带着一种早有准备的从容。
“阿情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也有她的安排。我们的事,不必等她。”
梵云飞还想说什么,后帐的帘子被掀开,沙狐国王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云飞啊!”
老国王中气十足地喊道,几步走到两人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与亲家已经商议妥了!这婚事啊,宜早不宜迟,就定在后日!后日正是黄道吉日,天德合、月德合,宜嫁娶、祈福,最是吉祥如意的好日子!”
“后日?!”
梵云飞惊得眼睛瞪圆,“父王,这、这也太匆忙了!而且前辈她……”
“哎呀,涂山姑娘有要事在身,我们也不能强留嘛。”
老国王挥挥手,打断了儿子的话,笑眯眯地看向厉雪扬,“雪扬啊,你觉得呢?后日可好?若是觉得太赶,我们再……”
“不必。”
厉雪扬松开梵云飞的手,上前半步,迎上老国王的目光。
她的站姿挺拔如松,声音清晰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料到此问。
“后日很好,就定后日。”
……
后日,吉时。
西西域皇宫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宾客如云,整个沙漠似乎都因皇子大婚而沸腾。
梵云飞一身隆重的大红喜服,金线绣制的沙狐图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俊朗的面容愈发神采飞扬。
鼓乐喧天中,他穿过重重人群,来到身着同色精致嫁衣的厉雪扬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住她递来的的手。
触手微凉,却坚定有力。
他忍不住凑近些,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纯粹的欢喜:“雪扬,你今天……好漂亮。”
厉雪扬挑眉,唇角微弯:“平时不漂亮?”
“不!都漂亮!今天最漂亮!”
他急忙解释,耳根悄悄红了。
“好了好了,”
一旁的国师今日也换了身喜庆袍服,笑呵呵地上前催促,“吉时不可误,二皇子,快引新娘往正殿行礼拜见国王吧,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梵云飞点头,稳稳牵着厉雪扬的手,在一众宾客的祝福与喧闹声中,沿着铺满花瓣和金沙的甬道,走向皇宫正殿。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紧紧融为一体。
步入恢弘的正殿,梵云飞第一眼便扫向贵宾席。
少师果真没有来。
他心下黯然,但很快振作精神,今日是他和雪扬的大日子,无论如何,他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向殿中央铺着华丽毯子的高台。
沙狐国王端坐于王座之上,笑容满面,眼中是慈爱和欣慰。
众宾客分列两旁,屏息注视着这对新人。
就在厉雪扬的靴尖刚刚踏上高台边缘特制纹路的刹那——
异变陡生!
“喀啦——嗡!”
数道暗沉如玄铁、却流动着幽蓝咒文的锁链,快如闪电般,瞬间缠绕上厉雪扬的四肢与腰身!
锁链上的咒文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的、专门针对冰系与生机的封印之力爆发开来!
“雪扬!”
梵云飞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化为骇然。
他想也不想,立刻扑上去想扯开那些锁链,指尖沙化,凝聚成刃。
“铛——!”
沙刃砍在锁链上,爆出火星,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反震之力狠狠弹开!
梵云飞踉跄后退,虎口发麻,那锁链纹丝不动,甚至幽蓝咒文更亮了几分。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王座上的父亲。
沙狐国王脸上的慈祥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狂热、果决与一丝复杂情绪的深沉。
他缓缓自王座上站起,一步步走下台阶,王袍曳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用的,云飞。”
国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玄水禁神链,乃是为父特意为你未来妻子准备的……礼物。”
梵云飞如遭雷击,脑海中瞬间串联起之前的种种疑点。
父王对雪扬超乎寻常的关注、仓促到诡异的婚期、涂山前辈的突然离去、少师的缺席……
还有之前调查中,那指向皇室、指向龙窟的龙骨香!
原来,觊觎雪扬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王!
“为什么……父王!为什么?!”
梵云飞的声音颤抖着,眼睛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不解。
他再次扑向锁链,这次甚至用上了手、脚,乃至牙齿,疯狂地撕咬拉扯那冰冷的链身,哪怕牙龈被硌出血也浑然不觉。
“放开她!我只要雪扬!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雪扬!”
高台上的厉雪扬被锁链禁锢,面色微微发白,嘴唇紧抿,冷冷地看着走近的沙狐国王,又看向状若疯狂、徒劳挣扎的梵云飞,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国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国王身侧,抬头看了看殿顶某处镶嵌的、正在缓慢移动方位的月白石,低声提醒。
“陛下,时辰将至。”
沙狐国王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几乎要崩溃的儿子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期许。
“云飞!今日过后,待为父取得她身上的龙脊,助你彻底觉醒我沙狐皇室最深层的血脉之力,你将成为西西域,乃至整个妖族都屈指可数的强者!”
“到那时,权势、力量、美人……什么没有?何苦执着于一人?”
“不——!”
梵云飞嘶吼着,额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血丝。
“我不要什么最强!我只要雪扬!把她还给我!”
他再次被锁链的力量弹开,摔倒在地,又立刻爬起,不管不顾地冲向厉雪扬,用身体挡在她面前,双臂张开,仿佛这样就能护住她。
看着他这副模样,沙狐国王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波动,但很快被决绝取代。
他挥了挥手。
一旁的国师忙不更迭念着高台边缘法阵的咒文。
梵云飞紧紧抱住被锁链缠绕的厉雪扬,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感受到怀中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低头,对上厉雪扬抬起的眼眸。
那双总是清澈锐利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水,对他几不可察地眨了眨,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息。
稳住,按他们说的做,我没事。
这细微的交流,像一剂强心针,让梵云飞濒临崩溃的理智勉强拉回了一丝。
雪扬……似乎早有预料?
是了,她答应婚期时那般干脆……还有前辈和少师的离开……
巨大的困惑和依旧焚心的担忧交织,但厉雪扬那冷静的眼神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和支撑。
他强迫自己颤抖的身体稳定下来,抱紧她的手臂却丝毫未松,声音嘶哑地问: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沙狐国王看着儿子终于稍微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表情,似是欣慰,似是叹息,最终化为平淡的两个字:
“龙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