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途》木糖苏

11、第十一章

　　我接了电话，“请问是哪位？”
　　“你好，您是方先生的朋友吗？他在我们店里喝醉了，十字街蓝调酒吧，麻烦您过来接一下！”背景音乐很吵，说话的人几乎是把每个字喊出来的。
　　我很是为难地说：“抱歉，我跟这位方先生不熟，请你联系其他人吧！”
　　“什么？听不到！麻烦您再说一次！”
　　我重复了一遍，对方还是没有听清楚，我只好亲自去了一趟酒吧。
　　推开门，一股混着酒味的浑浊热气扑面而来，嘈杂的人声和音乐震耳欲聋。
　　我摸索着前行，途中差点被人推倒，好不容易才来到柜台前，“方先生他在哪里？”
　　“在这里啊……”正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他迟疑着说，“先生……你看不见？”还没等我说话，他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方先生的手机里只存了几个号码，所以才联系了先生。”
　　“没事。”我拿出手机，正要打给李睿，感觉两只手臂突然挂到我身上，后背紧贴上胸膛，那灼热的温度烫得人一颤。
　　我吓了一跳，刚要推开身后的人，他凑在我耳边喃喃着，热辣辣的气息带了浓重的醉意，“小……小小……”
　　动作一滞，我听出了声音，原来是方起政。
　　他在说什么，小什么，难道是杨笑林？更大的可能是那个神秘的心上人吧！
　　我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拨通了李睿的电话……

　　我和李睿拖着方起政出了酒吧，这一带都是步行街，车开不进来，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车前。
　　李睿去开后车门，让我扶着方起政，他个头比杨笑林高，又处于醉酒状态，所以整个人挨上来时，我脚下一个踉跄。
　　李睿说顺道送我回去，我也上了车，和方起政一起坐在后座上。
　　方起政再次歪过来，沉沉地压着我的肩膀，像只树袋熊挂在我身上，一边吐着酒气。
　　“你和方少爷进展飞速就这么抱上了？”李睿笑着说。
　　“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认识。”我扶着方起政，让他靠着椅背。然而车开过一段不平坦的路，颠簸几下之后，方起政再次挨着我。
　　我感觉有点头疼，掐了掐眉心，“不要光八卦我，你跟顾秀说了吗？”
　　“没……”李睿的声音沮丧。
　　“我才从杨家老宅回来，和杨夫人提过了解除顾秀的婚约的事，他们都不赞成，顾秀也劝我不要管。”
　　“你还真的跟他们说了？”李睿很震惊。
　　我坦然地回答道：“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睿换回了平时跳脱的语气，“也对，你现在基本等于和杨家脱离了关系，没什么可忌惮的。”
　　我点头赞同李睿的话。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杨家人丝毫没有考虑我说的话，也没有重新审视这个荒唐的婚约。
　　我思考了片刻，“兴许从方二少爷这边入手会简单点。”
　　“你不如跟方起政说说，让他出面。”
　　我当然知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我不想再欠他一个人情。
　　“还有一件事也很关键，那就是顾秀的态度。”我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她好像已经认命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顾秀从小没有亲人，杨家供她吃喝，养那么大了，她自然对杨家是有感情的。

　　不知道方起政目前的住所，李睿将方起政送到方家老宅，他让我门厅等，和方家管家一面寒暄了几句，一面往屋里走。
　　我无聊地坐在待客的软皮沙发上，听到门被打开，有人步入门厅。
　　我正要抬头望去，有节奏的脚步声突然停了，听到一道沉稳又略带磁性的声音说：“怎么？黎叔，今天有客人？”
　　“你好，我姓杨。”我缓缓起身，“方先生在酒吧喝醉了，我和我朋友把他送回来，马上就离开。”
　　那人不多说什么，也不问是哪个方先生，管家正好从屋里走出来，“二少爷，今天回来得挺早。”
　　我听到那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立即出声喊道：“方敬商先生，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空气陡然安静，我也明白这个行为有点鲁莽，却听方敬商问：“什么事？”
　　“我是杨笑林，是顾秀的三哥……”
　　“据我所知，顾秀是杨家的养女吧？”他截断我的话，话音重点落在“养女”两个字上。
　　我一时语塞，不愧是杨家的二把手，言辞直白又不伤人脸面，同时一针见血且不留余地。
　　我斟酌了半秒，立即答道：“先生这话确实是事实，可人的感情能够单靠血缘关系来衡量深浅？”
　　方敬商显然愿意谈了，在对面沙发上落坐，客气疏离地问：“不知道杨先生要谈什么事？”
　　“方先生和顾秀的婚约。”我稍稍放慢语速，“这事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
　　“既然想解除婚约就按照流程来，我没意见。”方敬商声音冷淡，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他不是当事人，甚至不是旁观者，只是一个从旁经过的匆匆过客，连个眼神吝啬。
　　我摇了摇头，“不是杨家想解除婚约，是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秀是我妹妹。”
　　方敬商迟疑了一下，猜测着问：“是顾秀让你帮她？”
　　“不是她的意思，是我想帮的。”我再次摇了摇头，“如果解除实在不了，能不能把婚期推迟？让她可以去外国求学。”
　　“我尽量。”
　　“我听方先生的语气，对我妹妹也不是很上心，为什么不干脆退婚？”
　　方敬商轻笑一声，“杨先生，你的想法很单纯。”
　　“抱歉，我确实不懂你们的想法，大概婚姻对于你们来说只是生意和筹码。对于别人来说，这可是一次人生重要的选择，选择什么样的对象，或者选择一个人生活，这些都是个人自由，旁人不该插手干涉，即使是父母也一样，不应该替别人的未来做决定。”
　　空气寂静了一瞬，方敬商笑着开口：“我也听说过杨先生的事，你既然不愿意让顾秀嫁过来，不如你嫁给起政，也算是两家联姻了。”
　　我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方先生，你在说笑的吧？”

　　“你跟方总聊了什么？”离开方家老宅，上车后，李睿追问道。
　　“关于顾秀婚约的事，我拜托他把婚期推迟几年。”
　　李睿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低吼声，“是顾秀留学的那件事吧？”
　　车行驶在路上，窗外微凉的夜风涌入来，我一边吹着风思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想她的天赋白白被浪费，到时候她在国外有了名气，即使嫁给方敬商，她也不仅仅是方敬商的妻子，顶着钢琴家的名头，说不定还能继续完成自己弹钢琴的梦想。”
　　“笑林你……”李睿出了声，我明显感觉到车速放慢了，他忧心忡忡地问，“你该不会也喜欢顾秀吧？”
　　我笑了笑，“李大公子，你少开玩笑了，专心开车。”
　　“我说是真的，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换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她是我妹妹，怎么可能不替她着想？”
　　心中也在暗自问自己，为什么我要一厢情愿地帮她，也许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你不会是被什么上帝啊佛祖啊给附身了吧？”李睿开了个玩笑。
　　我有些好奇，假装漫不经心，“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少爷脾气挺大的，但是杀伤力不大，像吉娃娃。”
　　这是什么形容，我竟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