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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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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司机握着方向盘,手指尴尬得快要打结,眼珠不断地斜视,从余光中瞥坐在副驾驶上的薛与宁,颇有些汗流浃背。
不是,你坐这里干嘛?不应该和肖爷坐一起吗?
“与宁。”
肖宪则靠在皮质椅背上,双手交握,放在腹部,袖口处隐约可见一串色调老旧沉重的佛珠,像是一个大学老师,整个人的气质儒雅却又沉闷。
站在车门的少年却像是猫一样擅自钻了进来,身旁的座椅凹陷下去,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车门关闭的“砰”的声音,无一不提醒他的空间被一只不安分的小狐狸入侵。
然而,肖宪则坐在后座,语气淡淡,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身旁坐了个人。
“舅、舅舅。”
薛与宁像是被猫摁住的老鼠,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好、好久不见,今天您怎么来了?”
肖宪则语调平稳,“你父亲托我来探望一下你,最近怎么样?”
“没、没什么,与往常一样,我爸真是的,这种小事劳烦你干什么?”薛与宁故作镇定,“我很好啊。”
“是吗。”
肖宪则的声音像是落在棋盘上的玉棋,冰冰凉凉,文雅中又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高位感,“那么,身边这位,是你同学吗?”
薛与宁头皮一麻,终于清醒过来,“是……不是,是、是我爸聘请给我的家庭教师。”
“老师?”
“是、是的,他叫应雪声,英语很好,所以我爸才主动找他的。”
他搬出了他爸,强调应雪声并不是他自己胡乱找来的,却也莫名替应雪声紧张三分。
他舅舅受他去世的母亲所托,会对他有所管教,虽然并不频繁,但是只要被他注意到,他就会用一种严苛并且一针见血的准则去审核。
“看上去很年轻。”他语气像是审判用的天秤。
“但是他确实教的很好,我听得进去……而且确实我的英语有进步了!!”
肖宪则眼珠轻微一动,“是吗。”
“如果是你能听得进去的老师,那应该很不错了。”
薛与宁汗流浃背,不知道肖宪则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真心实意夸应雪声,还是在指责他平日太过骄纵,挑三拣四?
他心脏紧张得抽紧,唯恐肖宪则不由分说地把应雪声从他身边剥离。
如果是他爸的决定,他还能试着撒泼打滚,亦或是谈判来求和。
可是肖宪则这样的大家长,轻易不做决定,然而一旦做了决定,就像是插入石中的重剑,是毋庸置疑、无可更改、绝不退步的。
……他不会把应雪声赶走吧?
他胡思乱想,担惊受怕,空气仿佛都变混沌了,然而,一道干干净净的声音却切入他们中间,劈开了这浑浊。
“肖先生,我是与宁的家庭教师,叫应雪声,应和的‘应’,雪落有声的‘雪声’。”
顾知歧向肖宪则伸出手来,是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久仰大名,很高兴见到了您。”
他眨了眨眼,“刚好见到了家长,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同我一起沟通关于与宁学习和生活上的一些问题呢?”
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稚气,态度却很周到,有一种罕见的稳重感,说出来的话足够自我,也足够委婉。
分明他已经擅自侵入了其他人的空间,居然还要虚伪地给了肖宪则一个选择的台阶,以及自己溜之大吉的理由。
肖宪则微微偏头。
旁边的少年似乎知道前面的薛与宁不敢回头,因此仗着假身份,对他露出与得体话术完全不同的促狭笑容,招摇无比。
像是一只毛光水滑的小狐狸。
他垂眸看向那只向他伸来的手,眼睫在脸颊上投落出一道半明半暗的影,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然而,不等他拒绝,或者做其他的反应,小狐狸就缩回了自己的爪子。
他收得很快,逢场作戏似地不走心,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刚刚因为伸手而拉近的距离一下子又疏远起来。
——他根本没打算跟他握手。
车内一片寂静,薛与宁冷汗流得快要虚脱了,他不敢回头看他舅,只能心如擂鼓地杵在前座。
“开车吧。”肖宪则启唇。
司机有些意外,不过他只遵守指令,一踩油门。
坐在前面的薛与宁长出一口气,这算过关了。
不对,他忽然警觉,为什么这个场景这么像见家长?他像是一个害怕家长棒打鸳鸯、拒绝他对象的小可怜。
谁和应雪声是鸳鸯?呸呸呸。
他还在那里嫌弃至极,后座少年清冽温和的声音响起,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陷阱。
“关于与宁的成绩和状况,您现在想了解吗?”
薛与宁:?
他瞬间大惊失色,卧槽,应雪声这混蛋,他留在车上的理由是汇报他的成绩啊!?
这他妈和当面打他小报告有什么区别???还是向他舅舅!!!
“喂,应雪声,停……”
薛与宁瞬间比被上刑还难受,慌张地回头,张口试图阻止,却只来得及见到肖宪则摁了一下座椅旁的按钮。
眼前的遮挡板缓慢升起,薛与宁五官像是被大风吹过,纷纷变形,原地化作了石雕,旁边的司机仿佛听见了他裂开的声音。
祈祷吧,小少爷。
此时是十一月天,车内开了暖气,车载香薰与皮革气息在暖风中发酵成粘稠的暗流。遮挡板隔绝了前座的一切视线与声音,两边的车窗则将外界隔离,天上地下都与他们无关,让此间仿佛成了一座孤岛。
顾知歧与肖宪则隔着一个座位,宛如一个泾渭分明的刻度线。
他们坐在一起,腿没有挨着,空间似乎却变得狭小起来,这样的距离,连对方衣服上的褶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顾知歧今天还是穿了那件毛茸茸的白色毛衣,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他看见前面的遮光板升起,瞬间笑了,令人想起狐狸计划得逞时的恶劣感。
“唔咳,今天算是一次临时的家访啦。”顾知歧做作地用拳头抵住嘴,咳嗽一声。
“肖先生您好,我现在担任薛小少爷的家庭教师,主要是负责帮助他的英语,以及一些人格修正方面,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比起学习,我发现他的性格存在着更大、家长也更应该注意、管教的问题。”
“比如冒犯他人、不尊重他人的情况常有发生,以及存在一些不恰当的自我意识过剩,导致崆峒心理。”
“作为老师,我认为家长应该及时地引导……”
顾知歧笑吟吟地看着肖宪则,摊开双手,“至于学习上,我尽力啦,‘薛小少爷本质很聪明,只是不勤奋而已,一旦他努力,一定都没有问题,只需要刺激孩子的积极性——’,抱歉,这种话我说不出来。只能说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肖宪则却还是那副死水,起不了一丝波澜的模样,目光冷淡平稳,不管顾知歧嘴里叽里咕噜的一串话,单刀直入,“你接近薛与宁有什么目的?”
[因为你们是舅侄关系呗,接近一个可以同时操作两条线,多效率。]
“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舅侄关系,”顾知歧说,“我能说这是一个意外么?”
肖宪则目光似深海,幽静黑暗。
他偏过头,视线终于完完全全地落在了顾知歧身上,薄唇一动,似乎准备说什么,车却猝不及防,转了一个急弯。
车外似乎有一个小孩冲了出来,司机大惊之下连忙打狠方向盘,才险而又险地避开。
然而,车避开了,坐在车里的人却无法抗拒离心力。
顾知歧没有系安全带,因此巨大的离心力下,他猝不及防地被甩了出去,整个人撞在一个硬邦邦的硬物上,一下子被某种冷淡的沉香包裹住。
因为撞得太过猝不及防,他眼前一黑,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手指胡乱抓着什么,短促地“呜噗”了一声,像是小猫忽然被人挤压时发出的声音。
“对、对不起,老板……”
司机在驾驶位上,却十分慌张,他连忙试图降下挡板,对自己的老板道歉,然而当他摁下按钮时,整个人却呆滞了片刻。
嗯?
他又摁了摁,茫然地眨眼,怎么摁不下去?
挡板纹丝不动,严丝合缝地将前座与后座隔绝,身后的一切动静、声响、视野、光线都隐匿,让他们无法窥探丝毫。
难道是被后座的人故意锁死了?
司机知道有这样的设置在,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要故意锁死,明明平日里,即使在工作电话时,一般也不会摁下锁死的按钮。
坏了?
司机认为只有这一种可能,面色更加惊恐了,忙不迭加速,希望后面的老板不要因为这两起意外事故责怪自己。
“……”
后座,顾知歧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肖宪则的胸膛上。
男人西装硬挺,里面是黑色的衬衫,连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颗,整洁体面。
然而原本的一丝不苟,此时却彻彻底底地破坏得一干二净。
肖宪则的领带夹硌在顾知歧的掌心纹路里,像枚滚烫的子弹壳,另一只手则搭在领带夹的右上方……总之不是一个该呆的位置,指尖触及的地方,堆起层层叠叠的褶皱,凌乱不堪。
衬衫质地上乘,冰冰凉凉,摸上去的手感却有些硬中带软,滚烫的温度传到顾知歧手上,带着起起伏伏的弧度,仿佛包裹着一座颤栗的活火山。
顾知歧忍不住呆了呆,这什么情况?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我吗?肖先生。”
他眨了眨眼睛,浓而密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在可怜巴巴地向敌人示弱。
少年尾音有些发抖,软软糯糯,似乎很可怜的模样,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
男人自刚刚的撞击后,就一直闭着眼睛,呼吸似乎重了一点,过了好一会,才缓慢睁开,露出一对冷灰色的瞳。
肖宪则垂下眼睛,眼前的少年趴在他胸口上,低着头,柔软的黑发散开,露出一截白腻的后颈,白得几乎发光。
看上去又韧又脆,一小结凸起撑住薄薄的皮肤,像是藏着一颗禁果。
明知有毒,却依然让人很想去抚摸,去咬,撕开后品尝里面滚烫芳香的血液。
肖宪则抬起手。
然而,他只是捏住少年的后颈,像是提一只有些顽劣的小野猫,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拉开。
“不要接近薛与宁。”肖宪则警告。
顾知歧后颈轻而易举地被那只大手箍住,像是一根柔韧的苇草,他一激灵,脸上刚浮现笑容,准备继续捉弄,太阳穴忽然一痛。
视野模糊朦胧,无法聚焦,他黑色的眼眸忽然涣散起来,眼前明明暗暗,看不太真切,大脑深处却蓦然疼痛起来。
像是有人在他颅骨处用力敲了一下鼓锤,他后颈渗出些冰凉黏腻的冷汗,茫然地眨眼。
看不见了。
怎么会?
他下意识地抓住肖宪则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指尖传来不自觉的颤抖,肖宪则被他的体温冰得眉头一跳,一抬起眼,就发现眼前的少年脸色苍白,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他。
他想放手,可少年却下意识地贴了过来,看上去有些无助,柔软的唇白得有些不正常,手摁着脑袋,眉微微蹙起,像是喘不过气的模样。
刚刚撞到脑袋了?
肖宪则顾不上人贴在自己怀里,第一反应是检查,一只手扶住少年的后颈,另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卡住顾知歧的下颔,让他被迫抬头,脖颈折出柔软的弧度。
顾知歧的脸被他的手一衬,显得很小,一只手就能盖过,肖宪则垂眸一看,少年面如金纸,汗湿的头发狼狈地黏在脸侧,那只写满了狡黠的瞳孔此时却空无一物,茫然地喘着气,似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静,冷静。
顾知歧拼命在心里重复念道。
应该是并发症,他检查过,医生说过胶质瘤后期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并发症,比如颅内压增高时会使眼球静脉血回流不畅,引发的失明——
这么快吗?
顾知歧心如擂鼓,他拼命眨着眼,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用力抓着肖宪则,脸颊被滚烫的大手箍住,无处可逃。耳畔安静得让他无端生出一点恐惧,直到——
“怎么了?”
肖宪则卡着顾知歧的下颔,他皱眉,手指拂开顾知歧的额发,仔仔细细地去检查他脑袋有没有被撞出创伤,却只觉得怀里的少年抖得更厉害了,呼吸有些支离破碎。
“去医院。”
肖宪则面色凝重,当机立断,准备直接让司机更改目的地去医院,怀里的人却忽然不动了。
他心头一跳,低下头去,就看见顾知歧抬起脸,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吓到你了?”
他像是一只顽劣的骗子,挣脱了肖宪则的手,“刚刚跟你开玩笑的,肖先生,你人真好。”
肖宪则紧紧盯着他,像是试图在他的表情上找出破绽。
“只是撞到了一下而已,你那样看我做什么,别生气呀。什么事情都没有。”
顾知歧从他身上离开,他脸上挂着笑容,内心却有些打鼓,直到视线慢慢地清晰起来,让他能看见肖宪则的轮廓,内心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刚刚应该只是脑充血了。
肖宪则看着他离开的动作,呼吸加重了几分,阖眸,语气难得有些严厉。
“不要拿这种事情开这种玩笑。”
“下次一定。”
顾知歧赶忙敬了个礼,恢复如常一般地笑了起来,那只垂下的狐狸尾巴似乎又竖了起来,不安分地在他身后晃动着。
他反应过来刚刚肖宪则说的话,于是立刻又坏笑起来,“舅舅,你刚刚是不是要给我一百万,让我离开你的外甥呀?”
他笑眯眯地看着肖宪则,歪了歪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在“舅舅”二字上,还故意加重了几分语气,尾音轻飘飘的向上,像是带着一点钩子。
肖宪则指尖抚平自己衬衣上的褶皱,闻言,罕见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微微蹙眉。
“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顾知歧想了想,“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算吗?”
肖宪则“……”了半晌,“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书。”
他表情明显露出些许不赞同,看着顾知歧,像是看见了一个顽劣至极、不守规矩、不爱学习,并且沉溺于各种庸俗读物、对思想没有任何益处书籍的坏学生。
顾知歧却反驳,“怎么没有意义了?看的时候我如果开心了,那就是意义。那些大道理书就是毒鸡汤,与其让我看那些,我还不如看十本土狗小说,起码我看的很开心,让我开心了,就是它最大的意义。”
肖宪则却对这种理论习以为常,微微摇摇头,“那些并不是能让你进步的书籍。”
“为什么人一定要进步?现在这样也很好。”
顾知歧“哈”了一声,像是一个怎么教诲也不听,还要顶撞长辈的坏学生,“你说的那些书才没有意义,看了也只会浪费时间。”
“……”
肖宪则揉了揉眉心,像是想说什么,但是碍于身份,最后只是道:“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大学。”
“我休学了,不可以吗?”顾知歧故意刺激他,他挑了挑眉,凑近了几分,仰着一张漂亮清丽的脸,眉角眼梢都流动着肆意,眼尾上挑,湿漉漉的红,像是点了红墨。
他像是一只顽劣、调皮、不思进取、一肚子坏水,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的小狐狸,心怀叵测地靠近你。
肖宪则望着他,俊朗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冷灰色的眼一动不动,片刻后,薄唇一动。
“到了。”
车停了下来,肖宪则收回目光时,挡板终于成功降了下来。
司机紧张地擦汗,回头看二人,“老板,刚刚没什么事吧?”
薛与宁也小心翼翼地回看。
顾知歧与肖宪则坐得很开,中间的那个座位宽敞得能再坐下一个人,二人表情如常,坐姿随意,好似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司机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蓦地放下,余光却瞥到肖宪则的衬衫上,微微一顿。
……老板的衬衫夹是不是歪了?
错觉吧。
他没有细想。旁边的薛与宁也在紧张地打量他们,他觑着舅舅的脸色,发现与平常一般无二,才慢慢放松下来。
看来应雪声刚刚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谢谢舅舅。”
薛与宁如蒙大赦,赶忙打开车门,对肖宪则道谢,“今天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家了,我晚上还有课呢。”
说完,连忙对顾知歧挤眉弄眼,催促他赶快离开这座煞神。
顾知歧立刻虚伪地一点头,“谢谢肖先生今天送我们的这一趟,刚刚与宁的情况都与你如实相报了,后续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与宁的父亲反馈的。”
他一脸若无其事,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将“应雪声”冷漠的面具往脸上一带,瞬间拉开与肖宪则的距离,声音冷淡起来,态度疏离而得体。
然而,和薛与宁眉来眼去,接收眼色却很快,像是培养出了一种外人插不进来的默契。
看得出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得很亲密。
肖宪则阖眸,双手交叠,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薛与宁等不及离开这窒息之地,连忙跑路,站在家门口疯狂朝顾知歧招手。
顾知歧也打开车门,“咔哒”一声,车门被推开,在寂静的空间中异常明显。
车外夜色浓厚,带着不知名花香的晚风灌了进来,灌木丛沙沙作响,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冬日的夜晚仿佛下了一场初雪。
少年起身离开时,完全没有一点留恋的模样,像是今天只是意外与肖宪则共乘一车,只是意外地相处了一段短暂而留不下任何印象的时光,只是相遇了一个无关紧要、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然而,他下车前,却伸出了脚。
少年的小腿纤细,被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包裹着,透露出与男人沉稳气息截然不同的青春与年少,掀起露出的一截脚踝白腻,只手可握,白色的运动鞋若有若无、轻轻飘飘地靠近。
然后,勾了勾男人纯黑笔挺、没有一丝褶皱的裤腿。
顺着小腿,一路慢悠悠地向上。
偷|情似的。
肖宪则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