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绽放 ...
-
沈文枂一直以来对燕隼的印象都不坏,尽管他受令顾家监视她的行动,她对他的观感也未因此转变。
但现在,是有点讨厌了。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脑子一抽觉得他可怜,抱以同情的想法邀他一起,未想换来的却是他对技人手法的揭示与吐槽。
“我算是明白双玉姐姐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走了。”沈文枂忍不住嘟囔道,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的不满,她可怕被技人听到以为是来找茬的。
燕隼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他低声问道:“文枂妹妹,连你也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了吗?”
茶里茶气的,沈文枂看着他那副样子,更加坚定了想法,“没错,我要自己逛逛,你别跟着我了。”
燕隼更为委屈,嘴唇紧抿着,好一副可怜样。
沈文枂盯着他看也不说话,燕隼只好默默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亥时东门见。”
沈文枂随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敷衍:“行,知道了。”
外出逛了几趟,沈文枂对这片区域也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至少不会在这繁华的夜市中完全迷失方向。
她独自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河边光线昏暗,只能依稀辨认出周围的景物。
沈文枂隐约见着一对男女带着家仆在河边幽会,他们的身影在家仆手中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笼下显得模糊不清,又极尽暧昧。
但她不需要这种暧昧,她只想看清路。河水打湿了地面有些湿滑,她可不想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下去,第二天变成一具尸体被打捞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沈文枂决定去买盏灯笼。她记得来时经过了一家灯笼铺子,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其中有个荷花灯笼,模样小巧精致,她很喜欢。
“沈文枂。”
沈文枂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回头望去,只见树下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仿佛是月光落下的一道清影。
她微微一怔,原来人穿得白一些,在昏暗的夜色中也能看得真切。
不同于少年少女的模糊与朦胧,沈文枂眼中的白康年异常清晰。她环抱着双肩,眼睛微微眯起,尽管白康年脸上戴着面具,但凭借两人之间熟悉程度,她依然能够凭空想象出面具下的五官轮廓。
她轻启朱唇,道:“你回来找我了。”语气中的期待早将她的喜悦暴露得一干二净。
白康年微微点头,朝着沈文枂的方向走来。“我说过,把事情解决了就告诉你。”
沈文枂轻轻皱眉,似乎有些不满:“可你回来后先见了顾双玉。”
白康年顿下脚步,他与沈文枂四目相对,眼神里带着些许笑意,“在你心里,我难道是会随意向他人吐露心声的吗?不要乱想,我只答应了你。”
“我才没有在意呢。”沈文枂偏着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白康年负手而立,将视线移到河面,“回来后没先见你,只是因为我在思量,该怎样向你说明,才不会让你觉得我可怜?”
不管是从自尊还是认知上,白康年没觉得自己可怜,也不希望别人觉得他可怜。
沈文枂定定地看着他,夜里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你现在想好了吗?”
白康年看了她一眼,“我给你讲个故事,曾经有一个人胸怀壮志,自视甚高,总想着要在世间闯出一片天地。他怀揣着满腔热血去参军,希望以此报效朝廷。”
军营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虽然他们也打了胜仗,但补给却迟迟未到。军饷一路被人私吞,等落到他们手里时,只剩下品相极差的碎米和石子。
吃不饱也穿不暖,军中分为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就连与他有着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为了向敌国交出一份满意的投名状,毅然在他饭菜里面下毒。
他毫无准备的吃下致死的毒药,药性发作很快,他在极致的痛苦中死亡。
怕有人发现他的死亡真相,他的尸体被连夜丢进了万人坑,对外宣称是战死沙场。他是背叛者的牺牲品,冠以烈士的称号将真相掩盖。
“不用觉得我可怜,是我识人不清,过于自负。” 白康年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倔强,仿佛在掩饰内心深处的脆弱。
沈文枂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她想要去抱一下他,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她伸出双臂,将他紧紧地抱住。
沈文枂内心告诫自己,事出有因,不用注意分寸。“是他利用了你的信任,不是你的错。你很好……很好。”
她一连说了两个“很好”。
白康年原本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他也该有很好的人生。他应该是白德元口中的样子,而不是她现在看到的。
择良主没错,但不该以其他人的性命作为代价。这等心狠手辣的叛国之人,注定得不到真正的重用。
事实上,情况也确实如此。这半年来他一直留在潭州,担任着一个徒有虚名的空职,手中并无任何实际权力。
为防他心生反意,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严密的监视。直到最近这些监视才逐渐撤去,这也为白康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复仇机会。
白康年的手僵在空中,过了很久他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地将手伸回环抱住沈文枂。“你是在心疼我?”
倘若沈文枂还有心跳,此时应该跳动得厉害,就像是被狂风骤雨席卷的湖面,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沈文枂抱得更紧,“我不对你产生怜悯,难道你还想剥夺我心疼你的权利?”
白康年不再言语,两人相拥了许久,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
亥时如期而至,寂静的夜空突然被一声声轰鸣打破,五彩斑斓的烟花犹如破茧之蝶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它们在黑暗中绽放,瞬间点亮了整片天空,犹如盛开的万花筒,璀璨夺目,美得令人窒息。
沈文枂应当是不喜欢的,可在今日今时,是有些夺目了。
因着看烟火,两人暂时松开,离了温暖的怀抱,沈文枂抬眸望向白康年。对方脸上是斑驳的色彩,衬得他更为好看。
又一朵烟火炸开之际,白康年恰好转过头来。他看见了烟火下的沈文枂,有风拂过,吹动发梢,他下意识就想抬手帮人挡住作乱的风。
手刚有动作,他又顿住。
对着沈文枂,他已是多次与越界。
沈文枂没察觉到白康年的小动作,她胸口突然一疼,像是被细长的针扎了一下,不适地蹲了下来。
“你怎么样?”白康年关切道,他跟着一起蹲下来。
“无事。”疼感只持续了一瞬,很快消失,沈文枂安慰地笑了笑,“我只是太开心了。”
“还能站起来吗?”白康年向她伸出一只手,想也不想,沈文枂抬手握住。
白康年的手是凉的,沈文枂的手同样冰冷,可在满天炸开的绚烂下,她心暖暖的。
沈文枂嘴角挂起浅浅弧度,“多谢。”
“你受伤了要告诉我。”白康年没因她的无视放下担忧,他今日已多越界,可又忍不住,甘愿沉沦。
“你在关心我?”
白康年微微偏头,不去看沈文枂明亮的眼睛,“不,我只是不想你托我后腿。”
“嘴硬。”沈文枂笑得更为肆意,她拍拍裙子上沾上的灰,绕到白康年面前。
白康年越不正眼看她,她越是想要凑到人面前去。
“故意的?”白康年噙着笑,用手轻敲沈文枂脑袋。
沈文枂双手捂着头,小声道:“疼。”
“你是在碰瓷。”白康年抬手又是一下,只是力道更轻。
沈文枂眨眨眼,一步跨到他面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的脸几乎贴到了白康年的脸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鼻尖,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像是吃过糖人的余香。
白康年的心跳骤然加快,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