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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明 ...

  •   “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姜齐推开拦路的爬山虎,转头看了眼背着香蜡纸钱的奡沧。

      虽然昨日在他的威逼之下,云霖吐露了不少实话。
      但说了实话却并不代表就说了个完全,所以今日见着了奡沧,姜齐便又缠上了他。

      “该说的寒清神君不都告诉你了吗,哪还有什么之后。”奡沧观察了一遍周围的地形,然后照着姜齐的屁股上就是一脚,“话那么多,又走错了!你可真是个祸害精!”

      姜齐刚刚拉开拦路的爬山虎,就被奡沧一脚踹到了草垛里。
      他吐出一口血,然后混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哪儿走错了,这是近道,穿过去就到万陵坡了,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

      今日是清明,奡沧往年以为黛若已经身死,所以都会在此日像个凡夫俗子一样,寻个地头拜祭于她。
      如今虽知晓了她尚存与世,但究竟是人,是妖,是魂还未可知,所以这旧例便又延续了下来。

      万陵坡也就是世人常说的乱葬岗,黛若没有固定的衣冠冢,所以奡沧每次寻得都是些野魂堆。
      野魂堆里的多是些无根之魂,四散飘零。

      他们是鲜少能收到祭拜香火的,所以大多都记着奡沧的恩情。
      而因着这恩情,若黛若是以游魂的形态游离于世间,再被这些鬼怪们给偶然遇上,那自然便也会照看上一两分。

      奡沧是存着这样子的私心。

      “若按云霖的话来说,那我怕不只是死过一次吧?”姜齐从草垛里爬起来,又钻到前面开路。

      初见奡沧之时,他们所说分明是奡沧杀了自己,但之后所言,又变成了自己自戕于般若台上。
      如此前后矛盾,也怪不得姜齐轻易便看出了破绽。

      加之自己乃是混沌化身,毁了神骨也不过是重新变成了一团气,又哪可能会变成如今这灵魂四散的鬼样子呢。

      而能将自己从元神上撕裂,彻彻底底的消灭的,除了含有上古神力的武器外别无二物。
      所以,自己必然是死在了奡沧手底下。

      而至于奡沧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怎样的环境下将自己杀害,这件事想来也还有待思量。

      奡沧久久不发一言,他是不想搭理姜齐。

      因为他与姜齐的关系,自然是比不上云霖与姜齐的关系。
      而更亲近的云霖都迟迟不愿意告诉他,那想来这里面,恐还藏着些他无法估量的秘密。所以他也不便过多开口,怕扰乱了云霖的计划。

      “你不说,那我便当是你默认了。”姜齐早就习惯了奡沧的冷漠,所以听不到答案,便又开始了自说自话,“不能说我,那云霖的事情你能给我说说吗?他这人虽学的法术颇多,但再怎么多,那也不能学到这禁术里头去吧,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聚魂咒出自幽冥鬼卷,寻常人连听都未曾听过,更遑论修习并加以使用。

      奡沧沉思了一阵,难得地开了口:“不知道。”

      先前他是不想说,但这个他确实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连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为你聚魂的都不知,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在此活蹦乱跳?”奡沧说着扯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摆弄了一圈,“不过他昨日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不相信他,还来问我?”

      姜齐回头看了奡沧一眼,“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他呀。云霖说的话,我全都相信,他可不像某些人,惯是会胡诌瞎编的来骗人。”

      “呵!”奡沧冷笑一声。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姜齐快跑两步,迈过一条水沟,“只是他说话总是说一些漏一些,听在我这不知全貌的人耳朵里,便难免要自己再胡思乱想上几句,所以最后即便是拼凑了出来,那也不过是一锅稀粥了。”

      “稀粥?”奡沧没明白。
      “就是乱的很,没头绪呀。”姜齐补充,“上了这个坡就到了。”

      云霖说了许多,但遮遮掩掩的,有用的信息其实没多少,姜齐昨夜梳理了一晚上,也才推测出了他因魔界身死般若台的事。

      爬上最后的那个坡,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片荒芜的坟地。

      这地方是从高若瑶那里打听来的,据说是整个昭陵最大的乱葬岗。

      在昭陵建城以前,这里曾爆发过一场大战,那场战争伤亡惨重,死伤无数。幸得当时的高家家主乃是大善之人,才特意开了这万陵坡为惨死的将士们建了个大冢。

      奡沧将肩上的背篓卸了下来,然后便开始插香点蜡,倒酒烧纸。

      姜齐看他模样虔诚,也跟着拿了几张烧了起来,“你自己就是神仙,学这些凡人的东西不会觉得好笑吗?拜天?拜地?还是拜你自己?你这真神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还能求着谁来帮你解决呢?”

      奡沧烧纸的时候神情严肃,不发一言,直至火星燃尽,才偏头睨了姜齐一眼,“求心安。”

      姜齐哽了一瞬,然后状似无意地提及,“那你能说说黛若的事吗?你先前如此笃定她早已身死,难不成是亲眼所见?”

      纸钱烧完以后,奡沧便捻诀施法,将所有的灰烬混为一团,然后置于万陵坡之上。

      这香火是供给各路野鬼的,所以奡沧再一弹指,那灰团便在空中炸裂开来。紧接着,所有的香火便均匀的洒在了整个万陵坡的土地上。

      万鬼皆食。

      姜齐看了会儿那场景,便又转过头再问了一遍,“能说说吗?”

      旁的事情或许还要思量几分,但关于黛若,奡沧以为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他鼻腔里呼出一口重气,然后便就着烧纸钱的空地坐了下去,“那日灵珠被盗,莲仙被害,我一路追你至幽都山前,误入幻阵,久不得出。之后,便见你携了黛若来到阵前,黛若苦求你放我离去,可你恼羞成怒,居然以掌为刃,碾碎了她的心脉!等我——”

      “等等!”奡沧越说越激动,就在他眼里的火花即将喷射而出之时,姜齐忽然扫兴的打断了他,“什么幻阵这么厉害,竟然能困住你?”

      “……”奡沧默了默,“我如何知晓,不应该问你吗?”

      姜齐的大眼里是一片清澈的愚蠢,“你说我?”

      奡沧哑然。

      虽然姜齐在神界修行了万余年,但于阵法方面却是个摸不着门的半吊子,所以要说此阵是他所设,倒确实是有那么些牵强了。

      可自己言之凿凿的确信了这么些年,若要他堂堂神君低头认错,那也委实是有些做不到的。

      所以轻咳了两声,奡沧嘴硬的加大声音:“谁知道是不是你勾结的魔族余孽干的,反正我亲眼所见,不可作假,就是你杀了我妹妹!”

      说完这句,奡沧便撑着泥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捡起地上的背篓,开始往回走。

      他就是欠的,竟然还要和这臭小子多说。
      黛若一日没找回来,他二人便一日隔着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还要和他多说,自己不直接劈死他解恨,那都是他谢天谢地的无上造化了。
      还敢奢求自己给他答疑,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干嘛?不说了?回去了?等等我呀!”奡沧突如其来的脾气怼的姜齐发懵,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招惹了这头倔牛,委实是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想归这样想,动作还是比较实诚,姜齐拍了拍坐地上时沾的泥屑,然后便屁颠儿屁颠儿的朝着奡沧追了去,“等等我呀。”

      他才准备下坡,谁知跑的像风火轮一样的奡沧竟然又折返了回来。

      果然还是有那么点良心的,还是放不下柔弱的自己独身在这荒郊野外。

      姜齐想着,立马能屈能伸的快步走了过去,“这才对嘛,一起来的怎么能丢下我自己回去呢。”

      但他才刚迎上去,谁知奡沧就一脸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了一边儿,“滚一边儿去,老子还要问灵。”

      奡沧的手劲儿大,力气足,轻轻一推,姜齐便“哎哟”一声滚到坡下面去了。

      问灵其实就是等鬼魂受了香火以后,根据愿者所求还恩解惑。
      他们不会撒谎,不会隐瞒,只要知道,那便会知无不言。所以奡沧一直都会在拜祭后使用此法,以求寻个答案。

      等姜齐在坡下“咔咔”一阵吐血,然后好不容易缓过晕劲儿爬上万陵坡的时候,奡沧差不多已经施法结束,开始问灵了。

      宽敞的万陵坡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瞧不清面容的虚影,他们有的断了手,有的丢了腿,还有的抱着脑袋肠子流了一地。
      果然是经历过战乱的人。

      奡沧开口:“此地是否出现过非人魂?”
      众鬼魂缄默。

      奡沧幻化出黛若的形貌,再问,“可有人见过?”
      再次缄默。

      这些人才死了多久呀,这世上又不是处处都妖魔乱窜的,所以非人魂哪能如此好见?
      再说这黛若如今也不知是什么面貌,拿个以前的样子,万一她换了脸,那不就永世难寻了吗。

      姜齐觉得奡沧问的问题就没什么用处,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所以他杵了杵奡沧的手肘,好心的提议了句,“要不我问一问?”

      奡沧手臂一拐,显然还是看他不顺眼,但自己左右也问不出个什么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让姜齐问上一问也是无妨。

      所以轻哼一声,虽没说话,但位置却还是给姜齐让了出来。

      问灵之法,姜齐虽然知晓,但却还未真正的使用过。眼下站在阵眼,放眼一望,才觉阵法之学果然精妙非常。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鬼魂身上扫视一圈,之后清朗的嗓音里才冒出一句,“出生伊始,丧命至今,鬼怪神魔,凡有异处,尽数报来!”

      话音一落,只见众鬼抬眼,然后数不胜数的的画面便猛的向姜齐鱼贯而来。

      他竟是要一次性接受万魂之答复!

      “你踏马干什么,找死吗!”奡沧爆喝一声,然后迅速出手想要中断问灵之阵,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姜齐要问,奡沧其实只当是他没见过此法,所以心生好奇随意问问。
      加之自己正好该问的也都问完了,所以扔给他玩上一玩也是无妨。

      但他完全没想到,这小子直接就来这么横的,竟然取了万鬼之过往一并筛查。

      要知道问灵鬼怪涉及气息转换,可不仅仅只是普通的一问一答那么简单。

      鬼魂回答的问题里都带着浓重的鬼气,便是他个神躯,受此侵染怕是都会遭到重创,又更遑论姜齐现在这么个豆腐样的身体呢!

      看样子真是要死在这里了!

      再说姜齐,他是既没有想到这阵法这么猛,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体那么弱,所以眼下承受这些,属实是有了几分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但这阵法开都开了,就算真是死,那多少也得死的有价值一些呀。

      所以在鬼气的层层侵蚀之下,他一直咬牙坚持。直到最后一段信息从他的眼前飞速划过,他才总算是卸了心力,哇啦哇啦的吐起血来。

      “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吗?”摊下去的时候他呢喃了一句,但下一瞬耳边突然又飘来一句低语,“西南方,有妖气。”

      姜齐问完了问题,奡沧立马将这问灵之术收起,然后接住倒下来的姜齐,“有什么遗言,快说吧!”

      他不看姜齐,面上一派冷冽。

      但姜齐晓得他就这狗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的再厉害,手上不还是源源不断的给自己输着灵力吗?

      可他现在一个凡人身体,灵力输了过来也吸收不了的,所以给他也是浪费,“别弄了,要死早死了。”

      在问灵的过程中姜齐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体虽然受不了这鬼气的侵染,但魂体似乎又隐隐有些能够压制。

      他是混沌化身,刚醒过来的时候郎大郎二又说过自己曾为魔主,入过魔道。

      所以姜齐大胆的揣测了一下,这鬼气侵染,虽然对自己的身体有害,但他的魂体,却诡异的变强了几分。

      奡沧黑着脸不停手,“要死也给我等云霖来了再死,不然砸老子手上,旁人还以为是我下的黑手。”

      他是不相信姜齐说的话,毕竟姜齐素来不会憋什么好屁,嘴上说不死,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表演个双腿一蹬呢。

      他得等着云霖来了才撒手。

      见他这样,姜齐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话,他都不会再听的了,所以只得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刚刚问灵,我听见了个声音,你想听吗?”

      奡沧面上无动于衷,但姜齐知道他的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所以勾了勾唇,他接着道:“西南方,有妖气!”

      “咚”的一声,姜齐被摔在了地上,而刚才还不愿意撒手的奡沧,一个瞬移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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