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飞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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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岫晨间新闻：【淮岫市高层写字楼起火，两人受伤，原因竟是某工作室非法搭接电线！】
作为写字楼其中的受害者之一，常青律师事务所同时也被委托了此案。
“咱们真是跟楼下工作室有不浅的缘分呐。上次把汪律吓破胆的也是他们。”
时间发生在中午，大家正商量着吃什么，一股浓烟飘上来，吓坏了众人，急忙报警，往逃生通道撤离。
人群被疏散完毕，柳尚青脸色很不好。
沉默良久，他突然抬高音量宣布：“要不，我给大家放个小长假吧。”
“现在吗？”
“嗯，自愿放，想留下工作我也不反对，不过可能得居家办公几天，火情排查完毕之前，这楼暂时不允许人员进出。”
有同事开始杞人忧天：“大家全都回家的话，公司里的活谁干啊。”
柳尚青甩过一记眼刀：“命重要还是kpi重要？你不想回去，留这儿给我看家也行，我不反对。”
议论的声音消止。
众人都在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
听着平常不会听到、来自各地的乡音，洛游站在原地，有点被隔绝在外。
她好像没法给爸妈报平安。
愣了会儿，她才拿起手机，最后拨通了余辽的号码。
那边秒接通：“怎么了？”
“公司大楼起火了，这阵子我可能会在家办公。”
余辽那边愣了一瞬，似乎处在震惊之中：“你现在在哪？受伤没有？”
“我没事，柳律一会带大家去医院检查身体，我今天可能会提前下班。”
“哪家医院？”
“你要来找我？”洛游报了个地址。
“等我。”那边急匆匆挂了电话。
洛游坐在医院长椅上等待，这儿乱糟糟一团，孩子的哭闹声，医生急匆匆的步伐，病人痛苦的呻吟，以及家属的焦急……
记忆中，也见过一次乱作一团的场面。
那是她一生的阴影。
而如今，她又坐在老位置上。
那年，座位上只剩下她一人。
现在，她坐在这里等一个人。
“检查结果出来了，都没什么事，大家该散的散了吧。”柳尚青检查完所有人的报告，确认大家身体都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
余辽安静地陪在洛游身边，没有催促她起身。
洛游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她的手长得匀称漂亮，长辈总说，这不是拿手术刀的手，就是弹钢琴的手。
当然，前世是打职业的手。
她却希望用这双手，把所有的恶人都送上法庭。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盖到她手背上，温暖而干燥。
洛游低声喃喃：“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李爷爷蒸的烤红薯。爸爸总说，老爷子一个人生活，比较孤单，让我多陪陪他。后来又跟妈妈说，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不常回家，他身体又不好，要是生病了，可得搭把手照顾着。”
“可是……”
可是没有人说过，他爸爸常年持手术刀，操劳半生，尽管口碑很高，也并不是所有患了重病的人都能够在他手下起死回生，不要太苛责于他。
那天妈妈研究院的经费发下来了，让爸爸上班的路上存进银行。
忙碌中，这件事被爸爸抛之脑后。
同样是那天，李爷爷病情加剧恶化，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夏天。
家属闹到医院，整层楼鸡犬不宁。
不知是谁，恰巧在父亲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了那个牛皮纸信封，里面厚厚的一沓纸币，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睛。
“你们这群黑心的医生！收钱的医生——”
甚至没有人去追究因果，铺天盖地的谩骂袭来，如洪水般挡也挡不住。
当偏见形成的时候，事实变得那么苍白。
家属恼羞成怒，而刚做完一台手术的父亲，带着一身疲惫走出来，又一次和家属起了冲突。
冰冷的手术刀直接刺入了父亲的胸膛，划伤了母亲的眼睛。
母亲操劳过度，在数不清第几次走在湖边的小道上，那天深夜里，仿佛有预兆一般，路灯灭了。
洛游不知道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她能够判断的就是母亲在黑暗中跌入了湖里。
早秋的湖水，刺骨地冷。
“小洛。”
一道苍老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救出。
洛游抬头，大脑空白了一阵。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以前的老院长，和父亲是至交，当年为了替她父亲发声，四处奔走，吃了不少苦头。
老院长佝偻着背，目光却炯炯有神，他拄着拐杖，抬手招呼了一下：“跟我来。”
她和余辽对望了一眼，解释道：“我爸以前的朋友。”
余辽点点头，无声地牵起她的手。
老院长带她来到医院后门的门口，笑眯眯地指着告示牌下的锦旗说：“你看，那些都是患者，还有患者家属送来的。”
洛游往前迈了一步，沁人的花香钻进鼻腔，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抬起眼，告示牌上贴着满满的便利贴，有些地方贴不下了，随着风，窸窸窣窣飘落到地上。
她蹲下身子，把小纸片一张张捡起来。
院长在她身后说：“他是个好医生，你要记得。”
她嘴唇颤抖，强忍着泪意：“我没忘过。”
手里的卡片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字迹不一，仿佛能借此联想到动笔人的笑脸。
其中一张卡片上写着：【说实话，一开始我很抗拒治疗，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在这里对一个被我骂哭的姐姐表示十分抱歉，对不起，我把我的痛苦迁怒于你，忘了你们也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不是万能的神仙。你一定每次都拼尽全力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谢谢你，让我还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她紧紧攥着余辽的手，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如果当时也有人这样鼓励他们——”
余辽摸摸她的头：“叔叔阿姨会看到的。我想他不会后悔自己医治过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个爷爷。”
老院长沉着的声音再度响起：“小洛，挺起腰板，朝前看。”
如果不想沉溺在过去的苦痛里，这个结，必须得由她亲自解开。
＊
八月末。
追着夏天的尾巴，洛游联系到一位朋友。
朋友给她发来几段文字。
【这个人很久以前精神就不正常了，有天夜里，非嚷嚷着说他看见有人拿了刀，说要在他睡着时杀了他。吓得他几天几夜不合眼，说什么也不肯睡觉，也不肯吃东西，别人一靠近就发疯。】
【之后叫医生来打镇定剂，现在他躺在床上，天天靠镇定类药物维持着。跟行尸走肉没差了。】
隔了小半月，朋友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现在状态好了不少，能跟人正常交流，生活也可以自理，就是会经常失眠。】
【你要是想来探望，这个时候应该可以。】
【他是你的亲属吗？还是朋友？】
洛游回复：【都不是，却是影响了我人生的人。】
探监申请被批准后，洛游见到了这个曾令她反复失眠、噩梦的人。
也是她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一个人，甚至每天每夜都恨不得他去赎罪。
她说：“我不是来原谅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拿起救你父亲的手术刀时，把它捅进我父亲的胸膛时，究竟在想什么？”
“后悔吗？”
那人苍白地笑笑：“怎么会不后悔。”
玻璃对面的人嘴眼歪斜，已经全然变了模样，若不是反复确认过，洛游甚至都不肯相信这是他。
“刀子捅进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但我太害怕了，已经要疯了。”
洛游捏紧了电话，盯着他的脸，双目通红：“所以连我妈妈都不放过？”
他低下头：“对不起，我以为那人只是护士，我又不认识你妈妈。”
被这句话冲击到，洛游的情绪有些激动：“只是护士？医护人员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天啊，”泪水涌上眼眶，洛游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颤抖，“我竟然还天真地以为你能真心悔过，有些人再怎么改变，心也是黑的。”
面对洛游的控诉，那人只是沉默。
过了很久，他沙哑着嗓子，笑得苍凉又绝望：“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好受点，我大概活不长了。”
她没有回答。
“反正谢谢你来看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洛游低下头，声色冷厌：“我希望下次听到你的消息，是通过法庭。”
随后，她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去。
没过几天，她真的收到朋友的消息，说他服用安眠药自杀了。
安眠药一粒一粒被他攒在床头，发现尸体时，枕头底下压着一堆没吞完的药片，药瓶上刻着字，解脱了。
解脱，听上去真容易。
洛游轻嗤一声，不知是唏嘘他还是感慨自己。
写字楼修好了，顺便加固了防火设施。
柳尚青在群里通知大家可以来上班，洛游提前一天，帮着收拾和搬家。
“公休日还过来，我还没打算给你加工资呢。”柳尚青见到洛游时，有些意外。
她故意做出离开的动作：“不需要人手的话，那我走了？”
柳尚青忙拦她：“别，来都来了，不要这么见外，把公司当咱家嘛。”
几人在打趣中，度过了一上午。
下午的活不多，柳尚青提前让洛游回家休息，她穿过小路，出来时，看到余辽靠在树边等着自己，笑容温润，手里还拿着两听冰镇可乐。
“今晚不是有表演赛吗，你不去准备，怎么还跑出来。”
洛游接过可乐喝，冰凉的口感让她心动，眼前的男人更让她心动。
余辽说：“你的事更重要。”
“别看那帮选手平时很皮，正式比赛前都很乖很自律的，根本不用他操心。拿了冠军后，高兴地几天几夜不睡觉，现在正补眠呢。”
SY夺冠的消息早已铺天盖地，走在街上都能听到消息，看到他们的广告，仿佛全世界都在为他们喝彩。
今晚，这些kpl队伍们，被邀请参与甲级联赛争夺席位前的表演赛。
俱乐部培养的选手，已经有足够强的实力。这次夺冠已经能证明一切，但洛游清楚，他们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未来足够令人期待，也足够光明。
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余辽。”她悠悠地念。
“嗯。”余辽温柔地应了声，像惯性一般握住了她的手，陪她慢慢走回家。
辽远的天空下，洛游的笑容在发亮：“谢谢你。”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带来了一切。”
余辽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以及那饱满莹润的唇：“我比较喜欢简单粗暴的感谢。”
没等他尾音落下，洛游已经踮起了脚尖，轻轻吻上他。
她温暖柔软的手反握住余辽的手腕，盖上那只黑色的蜂鸟。
这是一条林荫小道，树影错落，飞鸟成群。
它们翱翔在高远的天空外，也不曾退后或回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飞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