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玫瑰》贰石寺

8、第 8 章

　　顾宴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止住了笑，眼里不起一丝波澜地看向程雨清，随后起身便要离开。

　　程雨清读不懂顾宴的眼神，看到他要走，下意识就要跟上去。

　　可刚要站起来，就被顾宴一把子按了下来，“拍卖会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作品，继续。”

　　说罢顾宴就不留半点眼神，径直走了出去。

　　程雨清清醒地看着顾宴背影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最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瞬间，那些犀利的眼神再一次席卷程雨清的全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想要将他完完全全吞噬掉一样。

　　顾宴走了，那还留在拍卖会的自己，算什么，又有谁在乎？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那也得有可以依靠的对象存在才行，如果没有，那自己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拍卖会还在继续，新的拍卖品出现，在场的人又继续竞拍起来，仿佛刚刚程雨清那一段插曲不存在一样。

　　程雨清看着手里的号码牌，望着台上的作品，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喜欢不喜欢，该不该举牌子。

　　他想要像之前一样机械地举牌子竞拍，就算顾宴现在不在场，他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竞拍，说到底最后都是顾宴买单，没有差别。

　　可是顾宴不在场，他就缺失了竞拍的底气。

　　他就犹如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依附它而生，如果失去它就将枯萎而死。

　　程雨清浑浑噩噩地坐在位置上，迷茫地看着眼前作品一幅一幅被拍卖掉，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皱巴巴，难看极了。

　　拍卖师：“恭喜这位先生竞拍成功。接下来是本次慈善拍卖会的压轴作品，有请工作人员将它摆上展示。”

　　一幅小心保存的作品被推了上来摆在舞台中间。

　　程雨清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去，却发现眼前的作品正是展览中心那一幅。

　　拍卖师：“本次拍卖作品是展览的镇展之宝——《分割线》，相信有不少人已经看过这幅作品了。”

　　“该作品荣获全球摄影大赛第三名的好成绩，是著名摄影师卓羽的作品，本次拍卖10万起拍，每次加价不低于1万元，开始竞拍。”

　　本场最出名的作品，值多少钱不是重点，拍回去炫耀收藏才是最重要的。

　　竞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十分热闹，比之前任何一幅作品的声势都要大。

　　程雨清定定地看着这幅作品，回想起自己那愚蠢的点评，以及耳边那嘲讽的笑声，一瞬间眼睛都憋红了。

　　原本平静的海面，被突然爆发的海底火山炸开，波涛汹涌起来。

　　程雨清很难心平气和地看着这幅作品。

　　一股邪恶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涌起。

　　拍下它，带走它，然后撕毁它。

　　照片在自己手里，谁能说一声“不”字。

　　“100万！这幅作品我要了。”

　　这是程雨清整场下来最大声最有气势的一次，他也不管别人是如何看他，是否对着他冷嘲热讽，这幅作品他要定了。

　　“100万算什么，这点钱谁没有，知道为什么刚刚我们不拍吗？还不是给顾总面子，如今顾总不在，你算个什么货色。”

　　程雨清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性感的男人，一抹艳红的唇色，随着说话张开闭合，活像一朵玫瑰。

　　可说出的话却并没有玫瑰的芳香，反而恶臭无比。

　　“顾总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居然看得上你这不入流的货色，要身材没身材，干巴巴的，看着就没胃口。”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流露出来的眼神大抵是一个意味。

　　程雨清也是被逼得逆反起来，直接触底反弹，“那又怎么样，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又有几斤几两，我这货色，你又什么货色，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就别来这丢人现眼。”

　　“我告诉你，顾宴就是喜欢我那又怎么样，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就今天，这幅画我要定了，有本事就来啊，你加啊，看我能不能比过你。”

　　红唇男被程雨清这话直接噎到了，站起来手指着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雨清一整个上头，自卑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被嘲讽喂养起来，最终爆发迅猛出击。

　　眼看在场没有其他人加价，程雨清转头眼神尖锐地看向拍卖师，“没有人加价，那这幅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拍卖师被程雨清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位先生出价100万元，还有人要加价吗？”

　　“100万一次！100万两次！100万三次！”

　　“成交！”拍卖师重重一击，“恭喜这位先生获得展览的镇展之宝《分割线》。”

　　“我拍到了？”程雨清听着拍卖师的话有点缓不过神来，反应了好几秒，随后兴奋地原地跳了起来，“我做到了，我拍到了！”

　　程雨清望着台上那幅作品，痛苦的情绪在拍下它的那一刻随之倾泻出来，从他的身体里脱离。

　　他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轻飘飘的，从原本沉甸甸的身躯里解放出来。

　　红唇男见程雨清如此得意，气不过直跺脚，程雨清察觉到他的动静，回过头满是胜利者的姿态，“你再看不惯我又如何，此时此刻，顾宴的人和钱都在我这里。”

　　他又狐假虎威起来，可那又如何，只要和顾宴的情人关系没有结束，他就有这个资格。

　　如同徐助理说的，顾宴和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过是侥幸踏入上流世界而已，也许享受不了多久就要被打回原形，那就更要珍惜时间，更要牢牢抓住顾宴。

　　[程雨清]：顾先生，你在哪里，慈善拍卖会结束了，我成功拍下了《分割线》，还有好多作品也会一起送到家里。

　　[程雨清]：夸夸我吧顾先生，我今天是不是很厉害！

　　[程雨清]：小狗狗求夸奖.gif。

　　手机连续抖动了几下，顾宴站在窗前，眼神深邃，迎风抽了一口烟，随后伸手将它掏了出来。

　　他漫不经心地解锁，眼神划过手机里的内容，手跟着在烟灰缸里抖动，随后慢慢旋转。

　　过了几分钟，原地就只剩下一只还未抽完的烟。

　　程雨清站在慈善拍卖会的入口等顾宴，突然被一旁的工作人员叫到后台，“卓羽先生想要和您见一面，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卓羽要见我？就是《分割线》的作者要见我？”程雨清不确定地重复道。

　　工作人员耐心回应道：“是的，他就在后台，请随我来。”

　　“哦，好！”程雨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要是对方知道自己拍卖这幅作品的初心是要带回去撕毁，会不会把他打死。

　　不过现在的程雨清倒是没这个念头了，他反而要将这幅作品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应该做什么。

　　“到了，卓羽先生就在里面等你。”

　　工作人员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程雨清看着眼前这道门，轻轻推开往里看去。

　　门后的人也察觉到了动静，在门彻底打开的那一刻起身看了过来。

　　“怎么是你！”程雨清原本紧张又激动的心情瞬间只剩下了紧张。

　　眼见程雨清的神色变化，面前的男人立马举起手缓和道：“你先不要走，先听我说。”

　　“我必须申明一点，在你点评完作品之后的笑并不是嘲笑，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可爱，很独特，毕竟我收到的评价都是夸赞之词，听得多了也就没意思了，你这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听，简单明了。”

　　“如果我的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在此我向你道歉。”

　　程雨清站在原地迷茫地眨了眨眼，随后脸迅速升温，低着头向徐司翰道歉，“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实在不好意思，是我自己理解错了。”

　　“没想到您就是卓羽先生，倒是我在您面前献丑了。”

　　程雨清羞愧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合着半天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压根就没看不起自己。

　　眼见气氛缓和，徐司翰这才大大咧咧地挠了挠头，“哎，这都是小事情，你别多想就行，既然来了，就坐下来聊聊呗。”

　　程雨清还要等顾宴，不太适合继续逗留，他连忙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了，我还要等人，就先走了。”

　　“没事，不耽误几分钟，再说了，你要等顾宴是不是，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就行了，你就别走了。”徐司翰道。

　　程雨清诧异，“您和顾先生认识？”

　　徐司翰挑眉，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来慢慢说。”

　　“我和他啊，何止是认识，还是发小呢，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带你来这个摄影展，就他那日理万机的，怎么可能关注这么个无聊的摄影展。”

　　“也就是我，本大爷在此坐镇，他才会带你来呢！”

　　“他刚一来我就听别人说他带了个人过来，难得见他带人出来，那我肯定得见见啊，所以才那么刚好在那幅作品前碰到你。”

　　“结果还没和你聊几句，你就跑了，吓得我都不敢和顾宴说，就怕他以为我欺负你，这家伙心眼子贼多，又格外护自己人，要是让他知道我欺负了你，我怕是没好果子吃。”

　　程雨清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凑巧，不过事赶事倒是让他看清了不少，不然他可能还会做那虚假的梦。

　　“您怕是说重了，我对顾先生来说就是个情人罢了，都不知道是第几任，怎么可能比得过你们俩从小的感情。”

　　程雨清虽是自谦却也说得很现实。

　　徐司翰坐在对面打量着程雨清，从他的视角来看却不这么认为。

　　“你不懂顾宴那家伙，能带你过来，足以说明你对他是特别的。”

　　“你可能不知道，顾宴的性取向知道的人不多，纵然知道了也没人敢在明面上说，那都是因为顾老爷子在后面镇着。”

　　“情人再多，带出来的就你一个，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司翰也不想说太多，婆婆妈妈的，不是他的风格。

　　顾宴这家伙的私人感情，他并不想过多参与。

　　他倒也不是觉得顾宴真的爱上程雨清，不过起码是比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要上心，说不准这一个就成了最后一个。

　　感情这事情吧，还真就说不清道不明的。

　　程雨清眼神晦暗不清，听到最后也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我还是去找顾先生吧，让他等我不太好。”

　　程雨清说着就要起身出去，门外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作为不在场的主角之一，顾宴总算是出现了。

　　徐司翰抬头看见顾宴，在程雨清背后悄悄指了指，眼珠子转得贼快，无声暗示道：“你的小情人不开心了！”

　　顾宴没搭理徐司翰，只是对着程雨清伸出了手，命令般道：“过来！”

　　顾宴的手很大，被它包裹起来时很有安全感，程雨清贪恋这种感觉。

　　他露出乖巧又灿烂的笑容，脚步轻快，如同归巢的燕子一般，轻盈地落在顾宴的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