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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六月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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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冬骑车比任北到家早。
任北进门的时候只在沙发上看到了他乱甩的书包。
他头往里屋探了探,看到了他紧锁的房门。
季冬的锁是季云走前来找人修好的。
修好了有一个多月了,他的门还是像往常一般半敞着,到了今天是第一次关得这么严密。
无需多言任北就已经猜出了他此次鼓足勇气后的结果。
任北走到沙发处,把他半滑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中央。
这个点他外婆都会跟着同楼的人去转路。
季云上个月也走了,季冬这么一沉默,屋子各个角落装满了冷清。
连藏在云层里那一抹火红都显得异常荒凉。
“咔嚓。”
季冬突然开门出来了。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湿润,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
他抬了眼,眼里没装任何情绪:“什么时候回的?”
“刚回”。任北说。
他轻轻笑了声,把脖子上的毛巾拿在手上:“我失败了。”
任北点头:“看出来了。”
“靠,”季冬挺了一下背:“你都不安慰安慰你哥?”
任北想了想,安慰人这事对于他来说真的有些难。
他绞尽脑汁,想得皱起眉毛,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看着他这比便秘还难受的表情,季冬放弃了:“行了行了,能感受到,”
季冬走上前拍了拍他的手:“你已经尽力了。”
话落,走到沙发前单手勾起了书包。
“季冬?”
季冬疑惑回头。
“我成功的几率是多少?”任北看着他问。
季冬想了想:“不知道。”
任北看着他脸上丧失的精气神:“是不是不说还能给自己留点幻想?”
“那只是幻想,”季冬低目:“幻想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面对现实,你不还有一半的可能性么。”
“也是,”任北:“再这么藏下去一半的可能性都没了。”
“我该怎么说?”
“你问我?”季冬笑了:“你面前这个是个失败的例子。”
任北:“有道理。”
“……”季冬:“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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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北没跟你说个什么吗?”
这真是一句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季冬随口的一句话被她记在了脑子,带回了家。
甚至半夜躺在床上都被这句话绕得久久无法入眠。
在她翻了不知道多少次身后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眠了。
知道睡不着了,她干脆不睡,直接坐起来,开了书桌的灯。
想了想拿出了物理卷子。
她还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主攻弱项。
提起笔的那一刻,注意力慢慢集中,莫楠默读着题目认真审题看图。
脑中有了思路后才开始动笔。
她写得越认真,心中的恐慌赶反而加重,背上的承重感也随之着增加。
越是心慌,她越是想更加集中注意力,多算两道题。
如此反复多次,试卷写了两张,在她抽出第三张时,空气中漫出血腥,鼻腔有湿润顺着流出。
莫楠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下的湿润,将手伸到眼前一看,指尖上是一片血红。
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了,莫楠立马伸手捂住,迅速站起身跑床前抽纸捂住。
知道流鼻血不能仰头,她就这么一直垂着脑袋。
等觉得鼻中的湿润差不多止住后她才抬头。
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散去,莫楠的手还黏糊着。
衣袖上不知道什么沾上了血迹,莫楠看着叹着气。
麻烦了。
脖子太酸她控制不住仰了头。
好累。
怕第二天衣服太难洗,莫楠换了衣服,把沾血的那件泡在来盆子里。
她转头看了眼时间,快四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她又得起床了。
思考了会她还是决定睡会。
不然上课的时候会因为太困而听不进课,得不偿失。
说睡她立马就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大脑思考疲倦的原因,这一次她倒头就没了意识。
闹钟响的第二声,她没丝毫犹豫,立马立起了身子。
眼睛都没睁开凭借肌肉记忆,套校服,刷牙洗脸。
“男男。”
王贵琼从开始的不可思议,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她起床的时间。
并且能在她起床前先起来把早饭给她准备好。
“我给你炒了甜椒肉,还蒸了米饭。”她边说边把饭添到碗里
“奶奶,哪有人大早上的吃白米饭的?”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接过碗吃得香。
“你天天学习这么累,营养得跟上,外面买的怎么能比得上家里做的。”
她絮絮叨叨地讲着话,莫楠大口大口吃着饭。
吃完饭,抽了张纸急急忙忙出了门。
“你慢点。”
莫楠昨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本来以为今天上课会昏昏欲睡,相反的是她今天异常的精神,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丝毫困倦之意。
这股兴奋劲维持到了下午。
在放学玲响的那一刻她终于崩不住了,灵魂在一瞬间被抽走,只留下一具干枯的躯体。
“楠楠,你没事吧?”程今希走过来问她:“你看上去很困。”
莫楠现在听不得这个困字,一听就打哈欠,她的眼睛挤出了泪:“没什么,就是昨天睡太晚了。”
“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莫楠揉了下左眼,不确定道:“三点?四点?”
程今希听着被惊了一下:“你还是要早点睡,连续这样怎么受得了。”
“知道啦,知道啦。”莫楠望着她笑:“快走吧,现在去刚好能赶上公交,不然最后一趟也开走了。”
这句话戳中了程今希的伤心事:“想我爸爸的每一天。”
”今枫哥呢?”莫楠问。
“我爸要路过迪州,我哥就顺便坐他车回学校了。”
“希姐。”
程松舟如往常一般站在教室门口,只是喊一声,不会有过多催促。
他如往常一般,望向自己时嘴角扬起笑。
莫楠也回复了个礼貌的笑容。
估计也是因为上次把话说开,再次面对程松舟,莫楠坦然了不少。
“那楠楠,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程今希走后莫楠埋头把手上的习题算完了才收拾书包走的。
天已经彻底沉了下去,路边的路灯一路往下亮了两排。
这点光并不是很亮堂,勉强能照路。
这个点学校的学生要么跑回了家,要么钻回了宿舍,白日热闹的操场到了夜晚就换了个样。
周围的一切都寂静无声。
莫楠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系鞋带的任北。
想起姚月说自己的发型凌乱,顶着这个发型度过一天都无所谓的莫楠看到任北的那一刻慌了,下意识抬手理了理刘海。
她站着看了会,看到他慢悠悠系好鞋带又解开,又系好,又解开,再系好 ,再解开,如此反复几次。
他始终不慌不忙重复着这两个动作。
也不知道他重复了多少遍,终于忍不住直起腰,抬起头。
莫楠意识到了他的动作,目光没有闪躲。
他抬目时两人的视线轻而易举相碰。
两人都没出声,眼神交汇间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异常静谧。
因为太过于安静,莫楠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困惑许久的问题在此刻有了最为标准的答案。
“任北。”
她出声喊他。
“嗯”。
任北应声朝她靠近。
“你在这等季冬?”莫楠问他。
“没有,”任北说:“刚刚简寻阳把他车抢走了,他去找人决斗了。”
莫楠听着笑了笑。
以前季冬要遇到这种事都会选择嘴快地骂简寻阳两句然后不了了之,估计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想借机释放压抑的情绪,所以选择硬刚到底。
毕竟季冬是个连哭都要找个理由的人。
他不是在等季冬,那等谁?
莫楠有些好奇了:“那你等谁?”
“没等谁。”任北从容着:“鞋带散了在系鞋带。”
莫楠看了眼被他祸害的鞋带,憋着笑:“哦。”
“那一起走?”莫楠试探着询问。
任北把头偏向一边没看她,但还是点了头。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自然地隔出一段距离,路灯的暖光照在身上,拉长了影子。
被拖在身后的影子因为两人行走的动作而似有若无地靠在一起。
“我刚刚看到程今希了,你们没一起走?”
听着他的提问莫楠没忍住偏头看他:“你在哪看到希希的?”
“就刚刚,”任北说:“在校门口。”
莫楠明白地“啊”了一声。
程今希起码比她先走半个小时,他在门口系鞋带系了这么久?
“希希他们得去坐公交车,走快点能赶上最后一趟。”
他只是点头没有说话,脚踢在挡道的小石块上,突然他记起了什么,问:“季冬为什么会说你害怕坐公交车?”
“为什么?”莫楠认真想着:“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到底在怕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害怕。”
“现在还害怕吗?”
莫楠摇头:“现在不怕了,”
“应该是初三的时候,我自行车坏了,又不想自己的名字再出现在学校迟到榜上,那天鼓足勇气踏上了公交车,在上去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好怕的。”
莫楠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她忐忑又紧张,但到达目的地下车的那一刻,我好像踏出了自己给自己画的,那名为束缚的舒适圈,也就是那一刻她有了独自去往世界各地的勇气。
是啊,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莫楠学着他的样子踢了脚地上的石头,晕沉的脑子在此刻清醒无比。
未知很可怕,可这么犹犹豫豫无休止地遐想更让人难受。
既然自己琢磨不透他的想法,那就直接问:“任北,你喜欢我吗?”
不出所料他愣住了。
“或者说你对我有好感吗?”
莫楠看着他说:“有的话,我们交往试试吧。”
他表情惊愕,不知道是说不出话来还是不想说话。
莫楠满腔的热血开始降温: “没有吗?”
“那算了。”
“从现在开始吗?”
任北定住神,看向她,眼里的欣喜与坚定藏不住。
莫楠笑了:“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任北提了口气:“马上,”
他不敢耽误,接着道:“ 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