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顷刻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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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猛对于萤火虫有着刻骨铭心的印象。
脆弱，胆小，但明亮。
有人曾对他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能发光，他早就被漆黑的夜晚吓死了。
那是他的雄父，一只怕黑的萤火虫。
黑猛的雌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只老雄虫，虽然容貌如娇花般诱人，但据说离衰老期就剩一年不到了。
虫族生命漫长，几百年的岁月里，除了最初十几年的幼年期，之后年龄不管怎么增长都是青年的体态。
只有濒死的衰老期到来时，虫体才会迅速衰老，不出三天就会死亡。
那只本体为萤火虫的雄虫虽然还是青年的模样，但他已经走到了青年期的尽头。
好消息：把萤火虫接来的雌虫趁着雄主衰老前怀上了蛋，生下了黑猛。
更好的消息：黑猛的雄父并没有在一年后进入衰老期。
至少五年。
黑猛成长的日子里，这个面容娇嫩，内核苍老的雄虫至少存在了五年。
每到夜晚，他的雄父就会独自一人到黑漆漆的地方，什么也不做，只是待在那里闷声不坑散发光亮。
雄虫脆弱的身体吹个风都会咳嗽，他的雌君，也就是黑猛的雌父，多次阻拦他去做这种危险的事，但总是阻拦失败。
谁也拦不住他，每个晚上雄虫都能变着法地跑出去，后来萤火虫和他的雌君谈了次话，雌君干脆也不拦了，任由萤火虫想去哪就去哪。
大抵也是对濒死者的怜悯吧。
反正黑猛是这么想的。
有一次，黑猛被别的帮派的孩子拽去打架，打到了半夜才回家。
漆黑的夜路什么也看不见，年幼的黑猛只能贴着墙一步一步摸索。
小黑猛迷了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有地方散发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在这黑不隆冬的夜里分外显眼。
他下意识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他以为那光是谁在熬夜没吹熄的油灯，因为风才一闪一闪。走进却发现，那是他的父亲。
是他最理解不来的雄父。
萤火虫坐在宽敞的土地上，头颅望天，任由风卷起他的长发，金色伴着绿色的光芒随着呼吸在他的全身跳动。
‘你迷路了？陪我在这儿坐坐吧。’老态龙钟的语气，但对于一个正在恐惧的孩子来说，是最适合的安慰剂。
一大一小坐在土地上。
‘你在看什么？’黑猛发现雄父的视线一直在天上。
‘在看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雌父说了，那些星星现在看着好看，其实星星上面住着的都是混蛋，不知道哪天就会冲下来把我们洗劫一空。’
‘它们很明亮。’
‘越好看的东西越危险。’小黑猛再次反驳。
说完，小黑猛下意识看了眼雄父。
雄父也很漂亮，但雄父看上去并不危险，反而一捏就碎……小黑猛开始怀疑自己言论的合理性。
萤火虫没有他这种烦恼：‘可是啊，这黑夜里，最明亮的就是星星。’
小黑猛抬头看去。
的确，天空也是漆黑的一片，唯有群星闪烁着显眼的微光。
但小黑猛还是无法理解：‘所以你每晚跑出来，就是为了看星星？’
‘嗯。我想和他们融为一体。’
小黑猛：‘？’
萤火虫看向天空的眼睛满是向往：‘我害怕漆黑的夜晚，是星星带来了唯一的光亮。我时常会想，如果我也是那些星星的一员，如果星星也会有自己的意识……你说，星星会害怕黑夜吗？’
萤火虫的话语听上去没什么伦次，小黑猛只来得及反应最后一个问题。
‘星星会不会害怕，不都是要挂在天上发光吗？’
但小黑猛再次因为自己的话噎住。
他的雄父正在亮着。
像星星一样。
所以，他的雄父是在害怕吗？
小黑猛伸出手，小手紧紧贴在雄父的手背上。
‘谢谢你。’萤火虫低头道谢。
‘谢我干嘛，我还指望你带我回家呢。’
雄虫的笑很温柔，那微弱的荧光一闪一闪，虽然比不过天空中的星星明亮，却在小黑猛眼中胜过任何程度的光芒。
‘我快死了。’萤火虫说。
‘啊？’小黑猛被这句话打得猝不及防。
‘别担心，我的年龄到了，再活下去就太贪婪了。’
萤火虫说这句话时，眼睛是看着天空的。
‘真希望，我死的时候，能是一个夜晚，能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去释放光芒。
就像星星一样。
那时候，我一定不会害怕。’
这句话，如烙痕般，深深刻在小黑猛的回忆。
雄父的愿望实现了。
但雄父的话是骗人的，那只萤火虫就算到死，也还是在害怕。
黑猛眼看着雄父死去，那带着猩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基地，就像倾盆而下的血水染红了所有人，他和雌父的眼泪也被染成了血的颜色。
黑猛至今只见过那一只萤火虫。
脆弱的，怯懦的，又充满渴望的……弱者。
弱者死在了刀剑的冲撞声里。
那天，他们的小帮派被偷袭，一群擅长夜战的虫闯了进来，黑猛所在的帮派夜视能力偏弱，只能摸瞎，再这样打下去，他们会死得渣都不剩。
于是那天，小黑猛的雄父，那只弱不禁风的萤火虫，动用了禁忌的精神力，用尽全部的生命力去爆发，独自一人在夜晚中闪烁。
整个帮派被血的颜色点亮，有人帮他们创造了一个“白天”。
从那晚开始，夜晚的星光不再明亮，居住在星星上的恶魔冲进了他的家乡。
第七区成了星盗们侵占的地盘。
袭击黑猛他们家的那帮人，正是受到了星盗的挑拨，那些高高在上的恶魔从不亲自下场，用一次又一次的言语煽动战争的发生，用一个又一个的果实诱惑土著们争抢。
星盗们坐收渔翁之利，p7星纷争接连不休。
一个又一个的帮派倒下了，倒在了最熟悉的对手面前。
黑猛的雌父团结了所有能团结的力量，组建了一只本地阵营，坚决反抗星盗的入侵。
黑猛询问父亲这支阵营叫什么。
黑猛听到的回答，是猩色。
他想到了雄父用生命释放的光芒，一片猩红的血色。
那是他最不愿回想的颜色。
但这支起义队伍没撑下去，有人从内部打垮了根基。
黑猛果断投降了。
向着那群星盗里最有影响力的一个投降了。
黑猛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表明自己和整个猩色愿成为利刃的附庸。他坚信这才是唯一能活下去的路。
他气死了自己的雌父，杀死了帮派里坚定的反抗群体，他把搜刮来的所有值钱东西都献了出去，他成功得到了恶魔的青睐。
他成为周边星球唯一一个有靠山的本地帮派。
他没有改掉猩色这个名字。
但他仍在畏惧那个夜晚。
他畏惧那持续到破晓的猩红。
他畏惧有人用生命去点亮的光。
……
黑猛以为，那样的萤火虫，他一生也就只会见到那一只。
但仙鹤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信念坚定之人。
即便那人依旧弱自己一筹。
在那双明亮的瞳孔里，黑猛仿佛看到了可笑的自己。
“我改主意了。”黑猛突然说。
仙鹤还在提防他的进攻，听到他突然的一句话，心中更是不妙。
“管你是医师还是什么别的，我不会把你抓回去……”
黑猛重重吐出一口气。
随后，他爆发出可怕的进攻。
“我要杀了你！”
黑猛说的咬牙切齿，他片刻不停的动作也是这样做的。
仙鹤：！！！
都说了他只是个后勤，怎么突然轮到他打小BOSS了啊！他还没武装呢！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仙鹤觉得自己还有可能一战，但现在黑猛显然已经疯了，仙鹤只能想办法引开战场。
仙鹤闪身提防着黑猛的重击，偶尔才会上手接住几招，好在仙鹤这些年的战斗经验丰富，不至于一下子落了下风。
仙鹤还是很纳闷。
眼前的雌虫明明这么厉害，怎么会任由利刃当枪使？
他没自己的骨气的吗？
太丢雌虫的脸了！
不过仙鹤也不愁后续，冰蚕那边肯定要偷袭猩色大本营，自己撑到黎明时分绝对没问题，到时候家炸了，不信黑猛不回去看情况。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人引走，照黑猛这六亲不认的打法，迟早把这里给拆了！到时候把小阁下暴露可就真遭了。
但仙鹤一向倒霉。
以前是帝国虫民时会倒霉，现在当了星盗也照样倒霉。
黑猛力气爆发，顺着惯性砸破了一面墙。
墙后面，正是一只雄虫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看戏的脑袋。
“雄，虫？”黑猛呆住了。
闻格：！！！
闻格连忙往回跑。
黑猛也不管仙鹤死活了，展翅朝着闻格那边飞过去。
不过一道明亮阻拦了他。
“喂，还没打完呢，往哪跑？”
仙鹤唇角溢出了一点鲜血，被他拿大拇指顺着一擦，嘴角残留一层薄薄的鲜红。
一瞬间，仙鹤瞳孔由灰转红。
毫无逻辑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要去哪儿！”
仙鹤完全化作了虫体，一瞬间，刺眼的光令黑猛遮眼痛呼。
巨虫加速，刺骨狠狠将黑猛钉在地面。
带着混音的怒声咆哮。
“混账！”
“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红色的巨虫外壳，红色的荧光，眼前的一切勾起了黑猛最可怕的回忆，他手脚僵得发麻，只来得及去护住心脏。
同类总是惺惺相惜，情绪疯狂的黑猛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不出表情的大虫子，也疯了。
但黑猛疯不过这只萤火虫。
巨虫的嘶吼伴着悲伤，犹如一曲狰狞挽歌，不知在向谁吊唁。
冰蚕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精神失控的巨虫骨刺入地，在巨大的身体与地面之间，是被贯穿得瞳孔涣散、只剩呼吸的黑猛。
“仙鹤！”冰蚕喊了一声，无效。
冰蚕连忙冲着里面大喊：“闻格，把我床头柜的冰盒拿过来！
随后，冰蚕展开双翼，同样化身虫体。
混音回响，两道呼唤彼此交叠。
“混账！混账！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闲龄！清醒点！这里没有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顷刻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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