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香油茶

151、结局

　　昙花那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悲伤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闭上双眼，使劲儿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放松了下来，慢慢睁开了双眼，而那眼里已只剩下了冷淡。
　　“往昔如何，毕竟已经过去了，你我便都不用再放在心上。你是仙宗，是仙门翘楚，榜样，而我是魔界之主，这一生生而为魔界，死亦为魔界。你我就如天上的云彩和地上的湖泊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信我们会生分到这般！我不信你我会没有交集！所有的一切只要我们愿意，只要我们坚持，就可以跨域一切，跨越信念，跨越种族，跨越所有的是是非非。”白清泽语气很坚定，有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
　　昙花是感动的，但亦是冷静的。他缓缓吁了一口气：“清泽，不管你曾经如何待我，亦不管曾经我们之间有何误会，亦不管曾经我有多在乎你，那真的都已经结束了！”
　　这般，白清泽就像是疯了一样，仰天长叫了一声：“不！昙花，这一次换我来找你，换我来寻你，你等我，我不信，决对不信你会就此忘记我！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的心还停留在我身上！你等我！！！”说罢，便呼出了他全身的修为，灵力一起向结界击打了过去。
　　这一次，白清泽是豁出去了，是什么也不顾了，不顾他的生死，不顾他这千年来的修行。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见到昙花，一定要见到昙花。
　　昙花并没有想到白清泽真的会不要命的来击碎结界，白长老他们一行也是没有料到，所以当从白清泽身上散发出来的像是要毁天灭地的灵力全向那结界袭去时，他们才终是意识到了白清泽的决心。
　　那灵力是白清泽一生所修行的灵力，所以那力量该是有多强悍，多强盛，多霸道，多让人无力招架啊！
　　白长老一行已被那冲击波冲击地飞出去了很远很远，就是修为精湛，藐视万物的昙花也禁不住向后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结界终于是破了，但白清泽也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他的修为，他的灵力，他毕生的修行，毕生的追求，在这一刻，全都荡然无存了。
　　白清泽的头发已如肉眼可见般白了，他的样貌虽然还是年轻时的样子，但憔悴不堪，宛若被吸食干净了血液和魂魄一样。
　　他支撑不住地双膝跪在了地上，就跪在了昙花的脚下。
　　昙花的脚上穿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皮靴，靴子上有点点瘢痕，不知道那是水，亦或者是泪，又或者是血。
　　白清泽微微闭着双眼，一副浑身要散架的模样软软地跪在地上，虚弱到像是只剩了一口气般，道：“昙花，我是爱你的，一直一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从我看到你踏着卷卷黑云出现在我的眼前时，从你嘲笑我时，从你不屑与我动手时，我就深深地被你吸引了，就一发不可控地将你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刻进了我的脑海里。是的，我确实做错了，确实辜负了你的一腔深情。在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那满腔的爱意该如何表达。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难过，但最终，我还是伤你伤的最重。”
　　“昙花，过往的一切如今向你说对不起，向你忏悔已然是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将你破损的心，对我失望的心弥补好，我只能将从前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再往我的身上施加一遍，或许这样，你就不会那么恨我，厌我了吧！”白清泽说罢，突然表情狰狞了起来，而后，猛地就向前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鲜血红艳艳的，全都喷到了昙花的靴子上，下衣摆上，很快，就与昙花那漆黑的衣服融为一体了。
　　“真是对不起，又将你的衣服弄脏了。”白清泽的表情很哀伤，有种自嘲的笑意，但终是淹没在了他的悲痛中。
　　他摇摇晃晃，颤抖着双手向昙花的靴子伸去了，那只有一只手的距离，却硬是让他走出了一生的距离。
　　白清泽的额头冷汗已浸出来了，他很痛苦，很虚弱，不是装的，而是他的生命真的像是已到了尽头。
　　昙花眼见他这般，泪水终是再也压抑不下去，全都逃窜出了眼眶，滑过脸颊，滴在了他的衣服上，滴在了地上。
　　他一个健步就冲到了白清泽身边，使劲儿地将白清泽拦到了怀里，嘴里还喃喃自语：“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狠不下心的，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再求求我，只要再坚持一下，我就会打开结界让你进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不忍心，但我过不了我这关。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我不想你一方面想要恨我，一方面又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可怜我。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会是轻松的，会是释怀的，会想起我时能心里感到宽慰，能有那么一丝，一点的笑意，甜蜜。”白清泽说着说着眼帘就扑簌簌地闭上了。
　　他的气息已微弱到像是星星火光一样，像是他的人生真的就这般结束了。
　　昙花见他这般，心已痛到都无法呼吸，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压抑的心终究是溃败了，低吼了一声，就将他体内的魔气打入了白清泽的体内。
　　白清泽彼时已是个凡人了，他的体内只残留了一点儿仙气，所以在昙花那醇厚的魔气的逼迫下，那点点缕缕的仙气早已被魔气同化了。
　　白清泽在昙花的魔气滋养下，那变白的头发又慢慢地黑了，那失血到像是行尸走肉般的身体也渐渐有了光彩。
　　白长老一行已又跑了回来，就站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已然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了。
　　白长老算是释怀了吧，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扭头离开了。
　　其他七位长老见状，也是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寒素和弄殇却是很激动，很感动，很欣喜，在泪流满面的同时还有了种满足感，也是叹了口气，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昙花给白清泽输送了多少魔气，总之，白清泽清醒了过来。
　　昙花见白清泽睁开了双眼后，就带着泪水道：“你不能就这样死去，你欠我的何止是这些，还有这些！”说着，就用双手撕开了他心口的衣服，那里赫然呈现着两道褐色的剑疤，像是贯穿了他的整个心一样。
　　“你的虚无剑给我的身上留了疤，是怎么祛也祛不掉的疤。千年前一道，千年后又有一道。你不能死，为了弥补你对我身体造成的伤害，我要你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留在我身边，照顾我，弥补我，为你的过往赎罪！”
　　白清泽的泪水也不知道是愧疚的，还是自责的，还是欣慰，欣喜，激动的，总之，他笑着留着泪，重重地点着头，一下又一下地不停歇地点着头。
　　白清泽留在大泽山的虚无剑在大泽山上空盘旋了很久很久，像是在找什么一样，引得大泽山的弟子纷纷侧目，但他们终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虚无剑想来是感应到了白清泽的变化，所以在一声又一声的低鸣后，最终将自己整个插入到了大泽山后方的山壁中，同山壁融为了一体。
　　那交给薛正峰带回去的羊皮卷此刻也缓缓浮现出了字迹：“鄙生已无憾，唯有昙花。大泽山与天下安危便交于君。此乃吾之祈求，愿君多费心。”
　　薛正峰不禁就感叹道：“情，到底为何物呢？”而后徐徐地也陷入到了对自己过往的缅怀中。
　　再说宋玲，那日亲眼听到夜江雪对她的无情诉说后，心便已死去了，所以当日她并未见到夜江雪临死前对她的那种惋惜，不舍，深情的眼神，所以她是如何回到长安城的，又是如何回到自己家的，已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夜江雪的朋友独角兽也是亲眼见证夜江雪身死消亡的。他是魔，所以他不能靠近大泽山，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用自己的力量支撑自己在大泽山脚下，仰望大泽山的天空。
　　夜江雪离开时那空中绽放的蓝色的烟花一样的流星，便就是夜江雪的金丹破碎的吧。
　　独角兽的心痛不亚于宋玲，因为直到今时今日，他的脑海中还浮现着那日他看到的湛蓝的烟花一样的流星，还回想着他曾与夜江雪相识相知的画面。
　　独角兽本是想要离开人间去魔界的，但最终，他还是在思索一番后，选择留在了人间，留在了宋玲的家里，以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方式留在了宋玲的身边，保护宋玲，关心宋玲。
　　也许，这便是他唯一能为夜江雪做的了吧。

　　本书完。
　　人生苦短，知己难觅。故而士为知己者死也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期望。
　　人心易动，情深不长，故而珍惜才是上上策。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生生世世欢乐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