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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卷一】长宵漫漫清辉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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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周身葱茏的景致便蓦然升腾起一股薄凉的冷意,缓缓压入了我的心底。手被紧紧禁锢,身体不由自主的便贴上了他,眼神避无可避,只能直然迎上。不过片刻间,我便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浅然一笑:“王爷好嗅感【性感,噗==】,锁情不过才小小的酌了一杯,便让你察觉到了。”随即挣了挣,几分嗔然的撒娇道:“王爷抓的人家好疼,能松一松吗?”
他放手,苍白的嘴角依然带着柔柔款款的笑意,映入我眼底却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沉与戾气,“刚刚只是觉得这酒的味道几分特别,力气不知不觉便大了些,希望王妃不要介意才好。”
我笑了笑,知道此刻说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索性坦白交代道:“这酒的味道不要说王爷觉得特别,就连锁情自个儿啊,也觉得怪怪的。今日我同凉衣一同回宫省亲,请安时母皇看着我这梅花妆很是清丽,便说让我教一教她身旁新得宠的面首大人,回头也方便替她画一画。”
我抿了抿唇续道:“于是请安过后,那面首大人便带着锁情来到一个清幽的胜处,招待了些美酒也不过算作拜师学艺的礼钱罢了。锁情一向酒品不佳,本不愿喝,但抵不过面首大人的一番盛情款待便小小的酌了几口。”玄而我抬头望他,带着几分小心怯弱的道:“王爷若是不喜欢,锁情以后再不喝便是。”
他凝着我的目光中隐约有细碎的浮光划过,闻言似有些情动的上前拉我的手:“王妃不要多想,我也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罢了。毕竟这宫里的人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今日那面首在这酒里放了些不该有的东西,以王妃如此纯然干净的心思,又怎么能躲得过呢?”
看着他一派真挚的模样,我心中却是一阵无法自制的哂笑。这从宫里出来的人,又有哪一个敢称自己没有手沾过鲜血?称得上绝对纯然的干净?
只是他此刻既然如此给我装模作样,我若不如他所说,装的单纯一些,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于是我睁大眼一副哑然的模样:“竟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随即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的确是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拉住了我拍着的手,眼底蕴笑的道:“王妃也无需如此自责,我也不过想提醒你提高警觉罢了,哪有那么凑巧。”玄而拉着我朝屋内走,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那面首可是最近极为得宠的花溪?”
我歪着头,做出一副使劲思索的模样,继续装傻充愣:“相貌自是风华绝代,姣姣动人之极,可这名字我却是真的记不大清楚了。”
“风华绝代——”,他的步子顿了一顿,玄而将这几字在嘴角细细一咀嚼:“能担得上这样的四个字,那便确然是他了。这个男子,不管是来历亦或是性情都极为特别啊……。”
我随着他朝屋内走,对他说的话丝毫兴趣也没有,满心惦念着的只有那柴房内伤着的梨澈。但我同时也知道,我若是此刻在君墨舞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梨澈的关心,给他带来的只会是更为水深火热的伤害。于是我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朝他望去,“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比平常人漂亮些罢了,母皇总有一天是会倦的……。”
他摇摇头,笑而不语。拉着我的手走进了挽晴苑的正厅,那里早已布置好一桌精美香溢的酒菜,一圈丫鬟奴才极为恭敬的垂立一旁,见我们进来,忙小心的拉开座椅。
他坐定后便让奴才们退了下去,整个屋子里便单单只剩了我和他。这半月来,我与他面上相见的次数也不过屈指可数,如此这般孑然相处,自是头一遭,我不觉有些隐约的局促,面上却是一片如清湖般平然的沉静。
他拿起桌上的银筷,夹了些菜放入我碗中,我忙起身:“王爷有劳了,这本该是臣妾该做的事。”
他笑笑:“无妨……。”却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了捏我的颊,语带怜惜的道:“这半月来每次见你,你都会清减几分,让人看着甚是心疼。若是再不补补,这好好的美人只怕是要毁了。”
他忽然之间的亲昵使得我愣了一愣,玄而笑道:“锁情这不是想学那前朝的清芙夫人,虽弱态纤纤,却越发显得楚楚动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使得父皇差点罢黜了整个后宫。”
清芙夫人,关于这个奇女子的传言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在整个天虞传的人尽皆知。传说当年不过将将17的她初入宫便被君墨崖看中,一夜清欢过后便直接越过美人、容华升至夫人这样一个颇高的阶位。且由皇帝亲赐名为——清芙,取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意。这在当时的后宫中是绝无仅有的殊荣。
此后的半年,君墨崖好似着了迷般,每日里一有空便与那清芙夫人旖旎温梦,再不肯多看其他粉黛一眼。应着这份无上的恩宠,当年的清芙也确然是风华无二,一时无人可抵。
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后的某个深夜,清芙夫人的涟漪殿忽然走水。事发突然,君墨崖虽派人奋力扑救,但终还没能挽回她的生命。那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绝妙佳人儿就这样生生在火灾中香消玉殒,令人扼腕叹息。
没料到我会突然提及她,君墨舞抚我颊的手僵了一僵,玄而松手道:“你也真是,学谁不好?偏生要学一个福薄命浅的女人?”
我浅笑道:“东方有清芙,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又何止倾国倾城,盈盈一回眸,便是万人断肠处。这样子的姿容风貌,锁情若是能及上分毫,就算是福薄命浅却也值了。”
“胡说!”他隐约变了脸色,不过片刻间却立时恢复如常,我有些微诧于他的反应,却并不点破。
他侧开眸子,“生的再美又如何,即便敌得过天妒红颜,百年之后终究会化作一杯尘土惹人嗤笑。一朝春尽红颜老,需知这世间最残酷的事便是美人迟暮,既如此倒不如从开始便平常丑陋些,也就不会徒生出这许多悲凉。”
我几分疑惑于他这番莫名的感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见我沉默着,略生硬的转了话茬:“刚刚在花园里人多口杂我便不好多说,只是王妃今日得以见到的这位面首,倒的的确确是很不一般啊。”
听闻他提到花溪,我立马便警觉起来:“有何不同?”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道:“哦?王妃竟然还未听说?最近这也算是天虞传的妇孺皆知的大事。据说女皇陛下的确是宠那花溪宠的生紧,竟然痴念到想到升他做男后的地步,这样子的恩宠即便是当年盛宠之至的若离却也不是及的。”
我心底暗暗惊诧,男后?虞水心竟要升花溪为男后,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然后呢?”我问。
他轻度一口茶,似笑非笑的道:“这便是那面首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他竟然拒绝了。”
“那母皇——”,我锁紧眉头,想都不必想便能猜到被拒绝后的虞水心会有怎样难看的脸色?只是照今日涟宇殿内,两人温颜软语,脉脉含情的神色看来,并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啊?
“这便是那面首最为特别的地方”,君墨舞一语便解开了我的疑惑:“若是照以往来说,谁若是顶撞了女皇,即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少也得受些断手断脚的苦楚,这一次却是例外。女皇陛下不仅没有责罚他,还因他性喜桃花,特意千里迢迢的从南越边境移植了大片桃树苗种于宫内。这桃树倒也精巧特别,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花开四季,经年不谢。据说是花了大价钱的,从这也可以的看得出女皇对那面首的用心的确是殷殷至极。”
我心惑于虞水心这反常的举动,更诧异于君墨舞今日何以会对我说这些以往从不会讲的话。反复思量过后不觉指尖冰凉,亦或许他只是在试探提醒,更严重的说是在警告。警告我不要和花溪离得太近,从来给酹月府招来些不该有的麻烦?
念此我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眉眼间淡淡的笼了些许不屑:“也不知这男子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母皇痴宠至此?今日我与他随意聊了聊,不过一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罢了,没甚特别的。”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几分满意于我的反应。身下的手却不知何时轻轻握住了我。我瞠然一惊,只觉掌心处徐徐蔓开一抹极淡暖的温度,缓缓的沁入了我僵直的四肢,纷乱了我内心苦苦维持的平和。
我低下头,借以掩饰面上忽然而至的温灼。
一时间,两人皆是默默无言,极为安静的吃起饭来。空气中只听闻得到筷碗杯盘‘叮当’相撞的声音,隐约夹杂着几分成年男子特有的清冷气息,毫无屏障的朝我袭来,翻起一片涟漪。
吃完饭,丫鬟们便极为麻利的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我起身服侍他漱口。待一切收拾妥当,他却依然坐在原地,含着几分暖暖流转的笑意,望着我。
我心下有些焦急于柴房的梨澈,试探的开口:“天色这样晚了,王爷今日不用处理公务的吗?”
他笑凝着我,不言语,忽然起身欺近我身前。我乍然一惊,本能的欲往后退,又觉得这行为几分不合体统,心思紊乱间,一只手便极具掌控力的揽住了我的腰。不过才转瞬间的功夫,那男子清贵淡然的眉眼便近在我咫尺之间,透过那浓郁如沉墨的黑瞳,我隐约看清了他眼底里翻滚着的意味与——情欲。
“成亲多日都不曾抽出时间来陪伴王妃,不如今晚本王便留宿于这挽晴苑内,不知王妃意下何如?”
瞬间,我便慌恼的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