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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卷一】朝朝暮暮与卿老(二) ...


  •   是啊,我来了。

      一只手随着他轻握着,另一只则状似漫不经心的轻拂过他额边的细汗:“觉得难受吗?要不要多睡一会儿,你昨晚病了一夜,现在应该是极困倦的。”
      他却只是摇摇头:“不用——。”顿了一顿又说:“我怕睡醒了——就看不到公主了。”

      我擦汗的手在空中停了足足三秒,玄而继续装作不在意的擦:“怎么会看不到我?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他笑了笑,没说话,挣扎的坐起了身,我忙拉扯过一个软软的垫枕放在了他身后:“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交代画扇下去做。”

      他依然只是摇摇头,只淡淡凝着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心弦却始终为着接下来的事儿有些隐隐的心虚,一直不敢抬眼皮望他。他却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公主桌上放的是什么?”

      “啊——?”我匆忙的抬头,看着那朱褐色的圆丸,慌乱的扯起一个笑:“是清禾大夫帮你配的药,让我拿过来给你服下。”玄而试探的问:“你要不要现在吃?”

      他薄唇轻掀,翻开抹淡淡的笑意:“如此便有劳公主了。”

      此刻,我心中说不清是何感受,就好似吃下了一个烂了心的糖葫芦一般,似苦,似甜,似酸涩,万般复杂情绪,汹涌的袭向胸口,说不出的怪异难受。
      我几乎是木然的隔着帕子将那药丸捏在了手心里,然后极缓慢的递到了他面前,帕子下的手是几分的颤抖。

      他淡然的眉眼微微一垂,依然带着动人的笑意,缓缓凝向我手心。几乎没有半分迟疑便欲拿过那药丸,我却先他一步缩回了手,嗓间是一片的嘶嘎:
      “不要吃了,反正你昨晚吃了那许多药都没用,这个——应该也是没用的罢。”

      不忍心,终还是不忍心,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绝世慧黠的男子因自己而呆傻如三岁痴儿,从此便陷进那个我无法触及的精神世界里,孤独而寂寞的苟活着。

      无法,真的无法。

      他却忽然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药丸,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吞下了肚。我的眼遽然睁大,大脑恍然有一大片暗无天地的黑暗狠狠袭来,身形有些隐约的晃荡,险些控制不住要摔倒。

      他却一把拉住了我踉跄的身体,依然莹然如皎月的瞳仁,满是暖意的望着我,玄而垂下目光,“公主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公主的苦心,梨澈明白。”

      接着便是一大口猩红刺眼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不停地不停地喷涌,血顺着他的颈项渲染上他身下洁净如光华般的白衣,弥漫起一股血色的腥味,吞噬掉周遭一切的干净。

      我茫然无措的望着,手脚早已堪堪失去了一切力气,只是那样茫然的望着。他伸手似乎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来抓我,我却意外的挣脱开了,像个惊惶至极的小鸟般,退后了一步。

      他眼中最后星点的亮光渐渐消弭,消弭……直至汇聚成一片深谙至极的沉寂。玄而低下头,挣扎着一根手指蘸着唇角的鲜血,在洁净的床单上艰难的划着什么。等到我终于醒悟过来想要上前拉他的手时,他却悄然一笑,薄薄的唇角挽延开一抹极淡浅的笑意,静静的望着我。似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只为此刻为我绽尽那永世的温暖。

      然后便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我的双瞳忽而模糊不清,隐约湿了整片面颊,几乎是艰难的低了头,雪般净白的床单上,九个鲜红刺目的大字铺天盖地的涌入了我的眼膜。
      他说:“愿,朝朝暮暮,与卿同老。”

      他说,锁情,我只愿朝朝暮暮,与卿同老。

      与卿同老。

      ******
      似乎做了一个很悠远很悠远的梦,梦境里蔓延着的大片大片雪白的梨花林,盎然清丽的绽放着。花瓣漫天飘洒,盈盈落的我满身皆是。

      在这若隐若现的花雨之中,一道皎白的身影淡淡悠然的浅立着,如遗世独立的出尘仙人,远远一瞥,便是倾尽天下都难以逾越的绝世风华。

      只是当我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时,眼前皎皎的万顷洁白便瞬间被一片漫天黑地的猩红所席卷,带来一阵灭顶的绝望。

      锁情,锁情,锁情。

      谁在这梦境中唤我?

      锁情,我只愿朝朝暮暮与卿老同老。

      与卿同老。

      ******

      “啊——。”

      我惊叫的从梦中醒来,手旁立时便多了一杯茶水,一个陌生的丫鬟担忧焦急的在我耳旁唤:“王妃娘娘,喝些水吧。”

      我转头木然的望着那杯冒着腾腾热气的清茶,似是急需某种温暖般神经质的将它握住,玄而握紧,再握紧,直到掌心发了烫,烫到红灼,都舍不得放下。

      只因太过温暖,温暖的让我难以舍弃。

      斜地里却伸过一只手来抽掉了我手中的杯子,我茫然的转了头,眸里便映上了君莫舞清冷矜淡的目光,疏离的望着我,玄而轻轻一笑:“可算是醒了,王妃昏迷了一天,真是让本王担心呢。”

      我看着他清贵朗朗的脸,张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了一个
      ‘梨’字。

      他状似恍然了一下,玄而随意的道:“哦……他啊,我差点便忘了告诉王妃。昨晚我许是给错药了吧,不小心将另一个药当成销魄丸给王妃了,不过怎么说也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罢了,王妃该是不会介意的吧。”

      昨晚我许是给错药了,我许是给错药了,许是给错药了吧……

      多么简单,多么随意,多么微不足道。原来只是给错药了啊……原来只是如何?不知为何,我忽然很想笑,毫无顾忌的大笑一场!

      原来我一切的失魂落魄,茫然无措,绝然心痛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罢了。此刻他心中是否在揶揄嘲弄的笑我的痴,我的傻,我的流连,我的不舍。

      君墨舞,你当真是没有心的吗?难道这世间万事万物就没有哪一样能让你痛彻心扉,能让你丢卸掉这虚伪假意的面具,真正难过生气的大哭一场?

      我低了眉目,被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紧到我险些以为它会就此碎掉。玄而缓缓抬起头,眼里笑意盈然的道:“噢?既不是销魄丸,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似乎低头沉吟了一瞬,随即无奈的耸耸肩膀:“王妃就饶了我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又怎么会记的那么清楚?只记得几年前一个奴才曾吃过,也是昏迷了整整两月都没有醒过来,最后我直接给拖到乱葬岗给埋了。你那奴才许是一个月,也可能是半年,亦或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亦或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一辈子。

      我忽然有些无力的瘫到了床上,很想很想装作不甚在意的轻笑一番,撇开唇角,却是寂寂无声的沉默。嗓子里含着声音,临到嘴边,却蔓延开一片的苦涩。

      连戏,都懒得再演下去了。翻身用被子将脑袋埋住,我闷闷道:“锁情忽然有些累了,想一个人睡一会儿。”

      明显赶人的语气,我自然知道他听得懂。被子外沉凝了一会儿,随即传来他清朗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夜的质感,款款而来:“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顿了顿又道:“对了,过几日北漠将军就要凯旋而归了,又恰逢女皇陛下寿辰,宫里恐是要筹办一场宴会,王妃这些天还是好好休息准备一番才好。”

      北漠……

      静静的将这个名字念想一番,被褥中的我缓缓的垂了眸,以极低的声音道:“好。”

      待听闻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时,我这才拉开被子,神色凛然的坐起了身。脑中不自觉的便想起了那日梨澈说过的话,此刻竟如洪钟般在我的耳侧流连不去。

      “不需要提醒他,锁情,你只需记住淡漠处之便可。你少年时代与北漠的那段情想必早已进那酹月王爷的耳中。我只怕……只怕……。”
      “我只怕他会想要利用你来整垮北漠。毕竟这世间最伤人的,便是绝望而冰冷的爱情……。”

      这世间最伤人的,便是绝望而冰冷的爱情。

      心中隐约升腾起一股惴惴的不安,我颤抖着手握住了床边的茶盏,想喝些热茶缓解嗓间的紧涩,却发现那水早已寒凉一片,不得不放下。

      有一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的袭击了我一切的感官。总觉得,北漠的这一番到来,恐是要狠狠刺破这天虞王朝面上苦苦维持的平静,掀起又一番腥风血雨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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