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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卷二】旧时如梦空断肠(一) ...

  •   手被一双略显冰冷的大掌轻轻的握着,我就这样子迷惑的被他牵出了吟竹阁。午后的竹林间隐隐升腾起一股氤氲的雾气。烟云缭绕间,君墨舞卓然行走的背影宛如玉石般清贵出尘。我看的有些怔忪,脚下的步子便失了章法,等到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撞上了一堵‘墙’。

      我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过来,红着脸退后了一步。君墨舞的声音中蕴着几许笑道:“王妃刚刚可是在想什么?竟如此入神?”

      我极快的换了尴尬的神色,随意的找了个借口:“也没想什么,许是真的饿急了吧。肚子里一空脚步不免便虚浮,让王爷见笑了。”

      他闻言眉梢间的笑意却是更加的深浓,眼底里好似有清波荡漾,不过只是淡淡的几许凝视,却带着说不出的明澈。面对他清朗的神色,我略有些恍神。
      半响他才止住笑,上前打量着我的肚子问:“那么王妃想吃点什么?”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明明肚子里空空如也,可面对着那些个饭菜,我却是一点儿都吃不下。”

      他闻言沉默了瞬,随而扬起眉角,握住我的手道:“本王倒是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王妃见了定然会有胃口的。”

      半个时辰后,我便和他双双坐到了城南阙桥边上的一处馄饨摊旁。守摊的是一位上了年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婆婆,大老远的看到我们便开始挥着手招呼:“阿宝!阿宝!这边……。”

      刚听到这名字时我愣了愣,待明白那阿婆叫的是我身旁的君墨舞时,不觉的便染上了几许笑意。看得出君墨舞神情也有些不自然,执着我的手上前道:“余阿婆,近来生意可好?”

      “还不是老样子,阿宝啊,你只怕有一两年没来阿婆这里吃馄饨了吧”,那老婆婆伸出枯槁嶙峋的手,颤颤巍巍的握住了君墨舞,眯着眼仔细打量,一边说话一边不住的点头:“啧啧啧……这模样啊,是越发的俊俏了,瞧瞧这唇红齿白的,还真是比那戏台上唱戏的戏子还要来的漂亮。”

      这下我倒是真的笑出了声,普天之下,有胆量将尊贵的酹月王爷与那低贱的戏子相提并论的,只怕也只有眼前这位慈祥的老人了。听闻到我的笑,那老人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眯着眼上下使劲的瞧,忽而一双混沌的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极快的闪了一下,激动的握住我的手道:“你就是妙妙吧?哎呀,阿婆可是有六七年的光景没看到你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小时候每次来我这摊前吃混沌时的馋样,真是可爱死人了。听阿宝说你后来出嫁了,我还一直可惜没能见着你最后一面,如今见到了可真好真好啊……。”

      玄而将我拉到了耳旁,有些惆怅的感叹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你和阿宝自小儿一块儿长大,两人之间的情谊阿婆这些年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你不知道当年你出嫁时,阿宝有多伤心。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头葫芦,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很多东西阿婆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当年——。”

      我被老人这番感叹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一边微笑着应答一边不自觉的便转眸朝身旁的君墨舞望去。却见他神情素淡的低着头,略微下陷的眼眶被斜照的夕阳打上一片重重的阴影,模糊的恍如幻境。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反应之时,一位同样年纪的白发老伯抱着一卷灰色的包袱走了过来道:“老婆子,你又眼花了不是,这哪里是妙妙?这姑娘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六岁,和当年的妙妙是一般大的,如今这过了六七年,妙妙怎么说也该二十二三了才对。”

      那老婆婆闻言愣了愣,随即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哎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竟忘了这茬,该打该打!”

      那老伯憨厚的笑了笑,从那灰色的包裹中掏出一件厚重的棉衣,替那老婆婆披上:“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若是撑不住就记得早点收摊,家里的粮食足够过这个冬天了。”

      我在身旁禁不住感叹道:“二位可真恩爱啊。”

      “恩爱什么呀,他老爱干这些没用的事,这天气哪有那么冷,送来送去的也不嫌麻烦?”老婆婆虽然说着抱怨的话,眼里的甜蜜却是骗不了人的。

      老伯闻此又是憨厚的一笑,转身替老婆婆将刚刚煮好的两碗馄饨舀出了锅,满满的装了两大碗,送到了我和君墨舞身前。我望着那热腾腾的一片,胃口竟是出奇的好,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薄软皮馅配上鲜味正浓的汤汁,眼里所能见到的是阙桥下透彻无波的碧水,耳边所能听到的是路旁卖艺人的咿呀弹唱,鼻翼间嗅到的是远方翻卷而来的桂花香,如此色香味视俱全的绝妙环境下,我自然是吃的不亦乐乎。

      偶一抬头却发现面前的君墨舞始终都没有动筷子,黑色的眼眸不张扬,不灼热,不带一丝感情,只是那样淡静的望着我,空寥虚无到让我恍惚以为他只是在透过我望向我身后的另一片世界。

      “怎么了?”我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却被他立时抓了住,覆在了桌面上。

      “没什么”,他握起一杯茶水,“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

      我沉然的握紧了筷子,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妙妙是谁?”

      闻言他的神色忽而变得极为素冷,淡淡的转了眸,道:“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与你无关。

      我向来便不是一个多嘴的女人,既然他已经说的如此简单明了了,我自然是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的。回程的马车上,气氛是出奇的安静,安静到我险些以为马车里的我和他,会就这样子一直一直沉默的坐到天荒地老。

      下车,进府,我们始终无言以对,默然并行。只是在走进挽晴苑时他忽然便缠绵的吻了上来,腰肢被他紧紧箍住,竟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一次的吻不同于第一次的试探与撩拨,却是出奇的猛烈而有力,满是迷乱的沉陷与掠夺。我的耳根发烫,心脏不可抑制的砰砰乱跳,整个人几乎便要陷进那霸道到近乎窒息的男性气息之中……

      这便是君墨舞,褪去了温润谦和的假面后,他的内心里永远是霸道而强韧的,带着掠夺一切的野心与魄力。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气喘的推开他,努力使自己平静,盯着他的眼,很认真很认真的问:“我是谁?”

      他迷惑的望着我,似乎有些不明白我为何要这样问?伸手掬起了我耳旁掉落的一缕碎发,沉默的赏玩着。

      我执着的追问:“我是谁?”

      他依然不说话。我冷笑一声,推开了他的手,转身便欲走。我想我有足够的骄傲,所以我不允许自己成为替身。不管那个人是死是活,都不要!

      他却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从身后将我轻轻拥进怀。唇附在我耳侧,声音清冷中恍似有着夜一般的质感,款款在我的耳内盘旋:“你叫锁情,虞锁情,你是我君墨舞的妻,唯一的妻。”

      那一晚,君墨舞留在了我房内,我和他却没有发生任何事。寒夜潇潇,我们交枕而眠,沉浸在那份属于他的药草气息中,我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似乎还做了一个很绵长很绵长的梦,梦境的内容早已忘了大概,却只记得最后的那一幕,是一片漫天的火光。嚣舞的,狂乱的,带着企图吞噬一切的热度,狠狠席卷而来……

      在这一派的火光冲天中,似乎有一个女子在不停地不停地放声大笑,凄惨的,声嘶力竭的,每一声都像是用无数根锐刺狠狠戳人了旁观之人的脊梁骨,泛起一片毛骨悚然的寒凉与恐惧。

      我在这梦境中醒来,奇怪的是醒来时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心思竟是出乎意料的平然。床边的他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方清冷微凹的枕畔,提醒着我,昨夜那人的存在。

      唤来芷溪询问,她明显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半响才迟疑道:“娘娘,王爷一早便到那西域蛮子那儿了。”

      我一怔,接着便是微笑。接下来的十几日,我这个名义上的王妃娘娘却是再也没能有机会见上他一面。酹月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但不管多么大的空间,若是你诚心想要躲一个人,却还是十分容易的。

      听说,君墨舞将那素染安置到了离吟竹阁极尽的雅宁苑;听说,君墨舞为了她特意远道从西域运来了许多当地的水果与特产;听说,君墨舞赏赐了许许多多珍贵的无价珠宝与她;听说他们俩每日里在雅宁苑内耳鬓厮磨浓情蜜意,好不快活。听说,君墨舞有迎娶素染过门,甚至于废掉我这个正妃的打算……又听说……

      听完到这一切,我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多少难过的感觉,从始至终,我都只是疑惑而已,因为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看不懂他为何总是能在温柔待我的同时转身**一刀,看不懂他在说出那样一番令我怦然心动的情话后,转眼间便能将别的女人拥入怀,百般恩宠。

      因为不懂,所以只能放下,只是放下的那一刻,心间隐约微刺的疼痛,却被我刻意的忽略了。

      就这样闲闲散散的过了十几日,却万万没想到在半个月后的某天清晨,这个人会主动的找上门来。桂花树下,我关合掉了手中的书,起身朝着面前的紫衣女子微微的颔了个首,神情疏离的道:“不知素染姑娘找本宫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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