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式财神在西关》深海Sorceress

20、顾晓英到访

　　晚上，顾晓怡一个人在房间，收到第二轮面试失败的通知，心塞又疲惫。

　　也是，你什么都没有准备，凭什么异想天开别人会录用你……她自嘲。

　　这几天的心情大起大落，面试，和詹士霆交谈，像游走在两个世界，让她颇感不适。

　　但她还是止不住想去了解詹士霆的世界。

　　她躺在床上，用手机去搜索广州电车、省港大罢工、沙基惨案、广州起义、劳动学院，去搜所有有关他的一切，希望能在哪里看到关于他的线索，哪怕只有简短的几行字，又或者只是一张模糊不清的黑白合影。

　　哥哥顾晓英发来消息，她只是看到有消息弹窗，抬眼看一下是谁发的，然后又继续去专注眼前关于广州起义的文字，丝毫没有心思去看顾晓英发了什么信息。

　　乃至第二天一大早，顾晓英给还在睡梦中的她打电话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什么？”

　　“我说，我现在在星海公寓楼下，我来广州出差两天，顺便来看看你，你现在马上下来——立刻，马上！”顾晓英语气逐渐暴躁。

　　你暴躁，我还暴躁呢，大清早的！

　　顾晓怡对着电话怒吼：“我已经不住那里了，你给我等着！”说完骂骂咧咧穿上拖鞋，打开房门飞奔出去。

　　客厅里，詹士霆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翻着《南方日报》，茶几上的普洱茶还冒着热气。

　　他看她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问：“去哪，怎么这么着急？”

　　“我哥过来了，我去接他一下！”

　　詹士霆：“……”

　　顾晓怡穿着睡衣、拖鞋出现在顾晓英面前。

　　顾晓英看到她那差点跑断气的样子，挖苦说：“你在被狗追吗？”

　　“呼，呼……谁害的……”顾晓怡转身，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你怎么搬家了，也不说一声。”

　　“公寓说是升级，不对外出租了。我也是刚搬没多久。”

　　顾晓怡磨磨蹭蹭地带他到怀德对涌，有些不愿意带他到现在的住处，于是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换件衣服带你去吃饭，吃完饭你就走，我这边地方小，不方便你留宿。”

　　“干什么，你金屋藏娇不想我看见啊？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和冯俞俊分手呢？”

　　“没什么好说的，七年之痒。”

　　说话间，顾晓怡就把顾晓英带到了谷裕的房子门前。

　　顾晓英看到那个老破小的门头，惊叹连连：“哇，你破产了？该不会你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在广州捡垃圾过活吧？”

　　顾晓怡头痛扶额，她就知道顾晓英一定会误会。

　　这时，大门从里面打开。

　　詹士霆换了一身高级定制的休闲服，手戴一只看似价格不菲的手表，头发向后梳得整齐服帖，抱着胸，优雅万分地倚在门口，故意用低沉的气泡音说：“晓怡，你回来了，我刚好想去接你们。”

　　顾晓英：“……”

　　顾晓怡倒吸一口气。

　　什么鬼，怎么会这么油腻！短视频刷多了吧，学的都是什么东西！

　　顾晓英假装咳嗽两声，问：“这位是？”

　　“啊，他是……他是房东的弟弟，詹士霆，巴士的士，雷霆的霆，呵呵。”

　　詹士霆：“……”

　　顾晓英：“……”

　　“这是我哥，顾晓英，呵。”

　　顾晓英：“……”

　　詹士霆看着和伍见英长相一样的顾晓英，眼睛瞬间就红了。

　　“伍……顾、顾少爷，你好啊。”

　　顾晓英：“……”看人的眼神怎么怪怪的，用不着这么“深情”吧？

　　两人相互握了握手。

　　对顾晓英来说，他是第一次见詹士霆。他很快拿出他在职场上假模假样那一套，客气寒暄说：“詹先生看起来年轻有为，不知在哪里高就？”

　　“他之前当过工人，当过司机，家里是收租的，有好几套房。”顾晓怡抢答。

　　詹士霆：“……”

　　顾晓英：“……呵呵。”

　　顾晓怡见顾晓英神色微妙，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哼，再怎么能挣钱，也比不过家里收租的。

　　她又看了看詹士霆。哼，这家伙就更好懂了。他有多一穷二白她还不知道吗？肯定是幻视，要么偷穿了谷裕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开始攀比、炫富。

　　“都别愣着，先进去吧。”

　　三人一同乘坐电梯下到负一层。顾晓英看到负一层的精装修，才稍微改观一点。

　　“我现在就去换衣服，你等我一分钟！”顾晓怡飞一般地冲向自己房间，留下顾晓英和詹士霆面面相觑。

　　“呵呵……”顾晓英尴尬地笑了笑，“这装修还可以啊……我妹妹没有麻烦到你们吧？”

　　“没有，她很好。”

　　“呵呵……没有就好……呵呵……”

　　这一分钟等得比顾晓英人生中的任何一分钟都要漫长。

　　顾晓怡换好衣服出来后，拉着顾晓英就要走。

　　詹士霆连忙起身说：“我送送你们……”

　　“不用，你忙你的。”

　　顾晓怡心说：拜托你正常一点！而听到顾晓怡心声的詹士霆立马站住了脚。

　　两人单独在电梯时，顾晓英才说：“你干什么什么都替他说，我又不会吃了他。”

　　“我怕你招惹他。”怕你招惹他，断你财路，虽然只是个财神后备役。顾晓怡心说。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吧？那这我就真要说你了！人家冯俞俊辛辛苦苦跟你异地恋，认识你十几年，你说见异思迁就见异思迁？什么三观？什么道德？我必须谴责你！”

　　“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他没关系，你瞎说什么呢!”

　　他们走出电梯，出到门口，顾晓英又继续说：“那你为什么和冯俞俊分手？他回去之后跟个废人一样，哪天被老妈知道，估计她还会来找你。”

　　“我看你跟冯俞俊根本就不是和平分手，你是不是单方面宣布的分手？还是说他出轨了？”

　　“那我能怎么办，他妈都安排他去相亲了，难道我还耗着人家吗？就算分手，你是我亲哥，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吗？”顾晓怡感到委屈。

　　顾晓英挠了挠头，嘴硬说：“那人家冯俞俊是个好人，我们也不能伤害他。我主要是看这十几年下来，他人还不错，不希望你因为任性错过这个对你这么好的人……”

　　“我什么时候任性了？”

　　“你到广州还不任性？家里好吃好喝的，你非得跑到广州来打工，朝九晚五拿那一点点工资，有什么用？你看看你老家同一辈那些同学，哪个不是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顾晓怡深吸一口气，“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就是烦你们张嘴闭嘴就是处对象、谈结婚，你们谁愿意结就结去。”

　　“你这样逃避有用吗？你还能一辈子不结婚吗？”

　　“我逃避什么了？如果要说我逃避什么，我逃避的就是你们！我讨厌你们总是自以为是地替我安排我的人生！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就是错，不靠关系就是错，在这个年纪不结婚就是错！”

　　“你们从来不会问我真正喜欢什么，从来不问我在这边过得怎么样！我讨厌你们这样！你回去吧，我今年过年不回去了，你跟老妈说一下。”

　　吵完，顾晓怡转身直接就回去了。在负一层电梯口，詹士霆还站在那里。她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詹士霆识趣地闭上嘴巴。

　　锁上房门，顾晓怡坐在书桌前，默默哭泣。

　　因为失业和看不到前路的迷茫，她总是很焦虑。这一刻，这种焦虑达到顶点，甚至连之前没被录取的闷气也一并爆发出来。

　　她真的生气，对自己也生气，气自己没有准备就异想天开能被录取，气顾晓英不理解她还试图强迫她回家，气自己总是这么懦弱被动，气自己的人生不受控制。

　　止步不前的副业也不是她心甘情愿，气自己只有在受到压迫时才想起做副业的功利心，也气自己对詹士霆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要迷恋上这么梦幻的人物，尤其在这种节骨眼，感觉就像被生活打击后精神失常，就像她想象出来的人物一样。

　　什么都一事无成，什么都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她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

　　自从被詹士霆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一面，并且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心意，顾晓怡就一直躲在房间，避免和詹士霆见面。

　　但詹士霆这个时候反而开始频繁刷存在感。

　　“午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詹士霆戴着围裙在门口敲门。

　　顾晓怡顿了顿，说：“你先吃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忙。”

　　一个小时后，她像做贼一样打开房门，探出头去。客厅空无一人，厨房料理台上两菜一汤倒是盖得挺好的。

　　她用空碗把饭菜都舀了一点，又迅速躲回房间。

　　傍晚，詹士霆戴着围裙再次敲响房门，“出来吃饭吧，晚饭做好了。”

　　顾晓怡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先吃吧，我还要再发几份简历。”

　　其实只是对着招聘网站发呆，而中午吃完饭的空碗还放在旁边。

　　他是觉醒了什么奶妈属性吗？她忍不住心里吐槽。

　　晚上十一点，顾晓怡早早躺上床睡觉。

　　近来心情不好，导致她严重嗜睡，人好像都这样，只有受到挫折才会想起重视健康的作息去修复精神屏障。

　　但躺没几分钟，她就在想，万一詹士霆半夜十二点被弹出去开不了门怎么办？也不知道他和谷裕和好没有……

　　思来想去，她起床蹑手蹑脚上到一楼，提前把门打开，又怕门开太大引贼入室，于是把门缝关小点。又怕风太大把门关了，于是找来一把雨伞夹在门缝中间。

　　正当她觉得万事大吉时，她又忍不住想到：万一不是活人邀请的，他还是进不来怎么办？一时又开始纠结起来。

　　这时，电梯运作的声音响起，吓得顾晓怡一个激灵，穿着睡衣就跑出去了。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詹士霆，就想着先到附近社区转一圈，等过了十二点再回来。

　　然而，等到午夜十二点零五分，詹士霆还是没有给她打电话。顾晓怡既好奇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和谷裕和好了？也好……她往回走，在经过星海公寓时，才注意到海珠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干涸。

　　河涌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暗红色的皮质沙发。谷裕就坐在那里，背着月光，一言不发。

　　顾晓怡犹豫了一下，走下河涌，踩着碎石来到谷裕身边，一边打招呼说：“嗨，‘好久不见’。”

　　谷裕没有说话。

　　顾晓怡察觉到他心情好像还是不好，顿了顿，坐到沙发另一边，良久才说：“你们都说我是伍小姐的转世，但我知道，我不是她。”

　　“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的任何回忆，真正的记忆，没有一起经历时的那种刻骨铭心，我是……就算喜欢他，但单单喜欢是不够的，我最痛苦也是因为这样，您能明白吗？我很清醒，不想自我感动……”

　　谷裕声音有些沙哑，他缓缓开口说：“那就当你不是吧……一开始我以为是你想不起过去，才对他不起作用，所以才强加记忆给你……”

　　“我也反省了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必要执着让他成神，我自己就是神，但神有什么用，神也救不了自己的好朋友。”

　　“也许他一开始的愿望就不是长久地活下去，他的执念，大概是再见伍小姐一面，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家乡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是希望看到和伍小姐约定的沿着江边行驶的电车在广州落地……”

　　是很细腻、浪漫、也很悲哀的愿望。

　　“如今，战争结束了，没有饥饿了，电车、巴士也满街都是，但他至今还没有伍小姐的消息……”

　　看到顾晓怡的长相，还以为让詹士霆成神的契机出现了，没想到是让他投胎的契机出现了。谷裕红了眼睛。

　　“你们有没有真正打听到伍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谷裕摇了摇头，“肯定已经去世了，即便还活着，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不老不死，一个白发苍苍，注定没办法在一起。”

　　“他现在，已经不用你我邀请，也能继续留在那间房子里……也许有一天，我们必须接受他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他最后发出一声叹息。

　　夜色笼罩下，他的眼睛也许蓄满泪水……顾晓怡胡乱地心想。

　　后来又过了很久，她才问：“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在你去当了绿林……“好汉”之后，詹士霆、伍家兄妹、还有你，都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