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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从前的故事(二十七) ...

  •   关帝厅人马只跟了李炳华两天。两天后,他不顾受伤的身躯,坐船回台湾,暂时消失了一段时间。

      据闻,他去报了警,警察厅给他和稀泥,理由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中国人干的。蒲人凤以防被他通过声音认出来,刺杀的时候全程没出声。因此,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至于卢天骏被暗杀一事,自然也是不了了之。梁太太极力劝导他去报警,都被他搪塞过去。要是被那些警察看到他满书柜的《新青年》,估计够他吃一壶的。

      一直到1933年入夏,日子可以说都是平平淡淡。

      伍见英一直在疯狂赚钱,不仅继续干着老本行,倒卖英国的高端货,还跟霍阮生玩起了股票。

      当时,陈济棠为了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通过不断秘密发行广东银行的毫券来弥补政府财政收入,还与广东各界巨头联成一气,利用权力,操纵广东金融,大做抛出套进买空卖空勾当,从中攫取利益,因此弄得广东金融极为混乱。

      他们靠着霍阮生快人一步的信息差,跟着疯狂收割广东金融市场。赚来的钱,开成一张张汇丰银行的支票,交由伍昌盛一个月跑一趟香港,送到颜文栋手上。

      不知道他跟颜文栋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詹臣看过几次伍见英写支票的场景,也私下听伍昌盛说漏嘴过。

      听说那些钱最终都被颜文栋以颜氏家族的名义捐了出去,为的是跟陈廉伯再次争夺华人代表的地位。

      风水轮流转,颜氏事事压陈家一头,陈廉伯不得不开出更多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支票用来交际。听说已经引起简家不满。

      因为给伍见英开车,经常跟他去应酬的缘故,詹臣也算常常出入宴春台。每次在宴春台,他总能看到蒲人凤的身影,或喝酒,或听戏,或巡逻,总是以一种保护之姿。

      那个人,白天在方便医院,晚上在宴春台,每天雷打不动。

      还有一个人,卢天骏,他也常常能看到他跟着他的同仁在宴春台混迹,总是在喝酒,总是在交谈,总是在哈哈大笑,常常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伍昌盛说,当记者都是这样的,在推杯换盏之间,就把信息得到了。

      那日,霍阮生又带着伍见英到宴春台喝酒。他们刚刚又赚了一笔,所以到宴春台庆祝庆祝。随行的还有詹臣和霍阮生的跟班,伍昌盛此时去了香港。

      “多年相处”,詹臣和霍阮生的跟班也算“相熟”了。两人站在窗边,眼睛看着楼下舞池的男男女女热舞,耳朵却竖起来偷听雇主闲谈的内容。

      前两年,霍阮生如愿以偿,成功娶到陈济棠陈司令的堂妹,并生下一子。从此,他的地位算稳了。他们坐在皮质沙发上,夹着香烟,碰着酒杯。

      烟雾缭绕间,霍阮生说:“你知道吗,陈济棠的弟弟回来了。听我老婆说,他的弟弟,陈济南,前两年去日本留学,今年新春回来了,年后上任第一集团军总部特务营长,广州宪兵司令部团长……啧啧啧。”

      “这下好了,你的钱途越发光明了。”伍见英说。

      霍阮生大笑,说:“你要是也跟陈家攀上一点姻亲关系就好了,赶紧想想有没有什么远房表妹堂妹,嫁过去,我们亲上加亲!”

      “哼,姓陈的就算了,我跟姓陈的不对付。”伍见英皮笑肉不笑地说。

      霍阮生听出其中的杀意,于是赶紧换个话题。原本他还想着劝他把伍见怡嫁过去当三房,这下算是熄了心思了。谁让他这个同窗,碰上妹妹的事情就不太“理智”。

      听着他们的对话,詹臣的思绪有瞬间恍惚,然后注意力又回到舞池上。楼下,卢天骏不知什么时候邀请上叶元春,两人在舞池边悠悠起舞。

      “我好像开始有些喜欢你了,每次见你,都感觉你像朵花,无时无刻不在绽放美丽,既优雅,又从容。”卢天骏压低嗓音,在叶元春耳边轻轻诉说。

      “多谢欣赏,我平等地喜欢着你们每一个过来消费的贵客。”叶元春优雅地笑着在他耳边回说,甚至有些被逗笑了。真是低劣幼稚的诱惑技巧。

      卢天骏一边搂着叶元春的腰跳舞,一边默默回想《民国广州之我闻》里的桥段,想着怎么样才能进一步征服一个如此有魅力的女人。

      忽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捏住他的脖子,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接下来换我怎么样?我‘舍身相陪’。”

      “呵呵,原来是你啊,阿凤……”卢天骏的笑容僵在脸上。

      听得他叫的那一声“阿凤”,叶元春掩嘴,噗呲一声笑出来。蒲人凤的脸一下子更黑了,手上使劲,毫不费力地将他往外拖,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卢天骏做着无用的挣扎,还企图和他讲道理:“先声明啊,我没有钱,别想着武力威逼,也别想着灌酒灌醉我,无论是绑票还是讹诈,我都没有钱。”

      “没事,你长得好看,留下来当龟公也可以。”

      他们正拉扯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国军军装的年轻人。而另外一个,是李炳华。

      就那么一瞬间,蒲人凤的视线和李炳华的视线对撞在一起,彼此眼里都是不同程度的杀意。

      李炳华站在蒲人凤面前,高傲又戏谑地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怕他听不懂,还特意用的国语。

      他旁边站着的,显然就是一位军阀似的人物。他的视线傲慢地扫过他身后的叶元春,似乎在他眼里,叶元春很快就会成为他的掌下玩物。

      蒲人凤极力压制自己,怒极反笑,“听说你在日本人开的报馆工作,我很好奇,台湾人如果受伤,是不是也找日本大使馆?”

      也许是他的语气还是太呛,又或者是他的气场太过凶神恶煞,随行的护卫兵都围了过来。

      叶元春怕蒲人凤冲动,连忙走过去挡在他跟前,低头对为首的那个年轻人说:“想必阁下就是今天宴客的主人,阁下的副官早些时候过来订台了,恭候多时,请楼上……”

      那年轻人并没有回话。叶元春有些疑惑,抬头一看,发现他在看着卢天骏。

      而卢天骏又开始发出他那标志的笑声,一边灿烂地笑着,一边张开双臂给了那个年轻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哈哈,阿南!真是好久不见!到底什么缘分,让我们总在预想不到的地方相遇!”

      抱完还不算,还要上下打量,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儿捏捏他的手臂,总之异常亲切。

      “你还是留着你那丑陋的胡子。”陈济南淡淡地推开他,对一旁紧张的护卫兵说:“没事,他是我日本留学时的朋友。那年冬至同乡会,你没来,我才知道你回国了。”

      “哈哈,是,当年九一八事变,我与其在日本天天被气得爆血管,还不如回来做些事情。日本已经没救了,学日本救不了国,我不想浪费时间。过个几年,我想去美国看看,他们的罗斯福总统搞的新政好像还不错,我想去寻找一条和平发展的道路。”

      闻此言,所有人都沉默了,唯有歌声还在唱。

      虽然当时痛骂日本也是一种潮流,但敢在这种场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还是当着国军的面,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他会怎么死。

      “你难道不知道他哥是谁?”李炳华说。

      “谁?”

      李炳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南天王,陈司令。”陈司令,陈济棠,亲日派。

      “哦!天啊!世界真小!”卢天骏依旧笑着,他甚至有些不满,推了推陈济南,说:“我无数次在你面前骂陈济棠,你怎么也不说你是陈济棠的弟弟!”

      陈济南嘴角抽了抽,“因为我当时也很想骂他。”引来卢天骏一阵爆笑。

      笑完之后,卢天骏又贱兮兮地说:“我虽然有些时候确实很讨厌陈济棠,但你哥是你哥,你是你,我不会连着你一起讨厌的。况且不代表你哥以后就不会变好,我们就有共同的敌人,我也讨厌□□……你去劝劝你哥,让他反蒋,劝他带领国民政府西南政务委员会,联合西南几个大省一起抗日,怎么样?”

      “真是不怕死,你想被我阿哥打成筛子?或者,在此之前,我先把你打成筛子……我要是敢这么和他说,估计跟你一个下场,通通变成筛子。”

      “啊哈哈哈哈……”卢天骏继续捧腹大笑。

      陈济南看了看手表,对卢天骏说:“我还有客人,就不陪你癫了。你现在在哪里高就,我得闲去找你。”

      卢天骏擦了擦眼泪,说:“我在《越华报》当记者,就在光复中路那边,得闲过来坐坐。”

      但当他视线扫过李炳华时,话锋一转,“不过,你朋友好像对我的情人不太友善,之前就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他走回叶元春身边,搂住她的肩,对陈济南说:“阿南,朋友妻,不可欺啊……”

      “她只是一个妓女!”李炳华反驳。

      卢天骏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我愿将这称之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还就非她不娶了!”

      叶元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他,他却只暗暗捏了捏她肩膀,暗示她放心。

      陈济南还在犹豫。

      “就当还我当年在白银丸号上的人情,如何?”

      “看来她对你真的很重要。只是你想好了,这次用了,下次就没得用了。”

      “下次再说吧,搞不好我会再救你一次。”

      “哼,你就吹吧。”说完,陈济南就率先带头上了楼。

      李炳华感觉受到怠慢,但没说什么,忍着气跟了上去。

      看着陈济南一行人上楼的背影,蒲人凤问叶元春:“刚刚那个小白脸是谁?”

      “不是都说了吗?陈济南的弟弟。我最早也是听霞公他们说的,炙手可热,既是第一集团军总部特务营长,又是广州宪兵司令部团长……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蒲人凤又转头问卢天骏:“你真的不知他是陈济棠的弟弟?”

      “我真不知道!我跟他又不是一个学校……”

      蒲人凤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卢天骏很久,盯到卢天骏心里发毛,才喃喃自语:“真没想到,你也有了张免死金牌,看来以后还不能对你动手了……”

      “你说什么?”歌声太大。

      “没什么。”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们一次。”叶元春对卢天骏说。

      “客气。”卢天骏向她抛了一个媚眼。

      “啧!”蒲人凤心里很是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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