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扇门［无限］》沨叶

6、骨山琉璃宫6

　　段湮眯了眯眼，缓缓起身，伸出手摸了摸旁边。

　　防水布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周围没有任何温度。

　　他刚要开口，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细微的掌风。

　　没等他有动作，一只手便紧紧捂住他的嘴。

　　霎时间，鼻尖萦绕起一股木头焚烧过的香气。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别出声。”

　　是黑僧。

　　段湮眯了眯眼，点点头。

　　黑僧低声道：“三点钟方向。”

　　他说着，缓缓将手抽走。

　　段湮微微侧头，便看见远处隐隐约约可见一群硕大的黑影，在树丛间缓慢地穿梭晃动。

　　黑影大概有五六个，都是同样的姿势，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弯着腰，整个上半身显得十分骇人，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比例，但是能依稀看得清下面双腿挪动。

　　就好像是一个弓着背的巨人，没有头。

　　段湮盯着面前不断移动的黑影，眉头紧锁。

　　他们距离太远，听不见声音，只能依稀辨别出它们正在缓慢费力地移动。

　　但是很快，段湮就察觉出了不对。

　　这个黑影，更像是一个人扛着另一个人。

　　应该说是一队人，扛着另一队人。

　　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模糊看到身形，大概都是一样的冲锋衣，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登山包。

　　因为肩膀上扛着人，所以显得身形巨大，尤其是在远处，看起来尤为模糊。

　　这是……

　　另一队人？

　　段湮眯了眯眼，难道是之前想杀疯爷的人？

　　他没说话，静静看着。

　　旁边树丛中，疯爷和狼牙正缓慢靠近。

　　远处的那一队人似是没有察觉一般，闷着头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包了上去。

　　段湮心下涌起一股莫名的诡异感。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回头看了看，除了疯爷和狼牙，就只有黑僧。

　　“其他人呢？”他低声开口。

　　黑僧面不改色：“不知道。”

　　段湮皱了皱眉，忽地看到他身后冒出一双眼睛。

　　他下意识想将黑僧拉开，却不想身后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是我。”

　　段湮很快认出，这是那个小孩。

　　他从树丛中露出脑袋来，有些害怕地双手绞着衣角。

　　段湮问道：“你师父呢？”

　　小孩一脸茫然，眨着眼环顾四周，得出结论：“不知道。”

　　黑僧眯着眼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似是不太喜欢他。

　　小孩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嫌弃，有些拘谨地退后两步，回到了树丛里面。

　　这俩人有什么过节，段湮并不是很在乎。

　　他目光重新回到远处的那队人身上。

　　那些人都闷着头，佝偻着腰，身上扛着人，就好像是被粮食压弯了腰的老农民，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但是目标都是同一个地方——不远处的小山堆。

　　身后，黑僧有了动作。

　　他选择了一条比疯爷他们更近的路，几乎是三两下就抓住了头顶干枯的藤蔓，跳到树上，很快往那群人的方向而去。

　　段湮看了眼身后的小孩，轻声交代道：“留在这儿看好东西。”

　　说罢，他跟着黑僧的路线，从下面围了上去。

　　下面全是半人高的灌木，段湮拨开面前的横生的枝条，尽量轻地往前走去。

　　离前面那群人越来越近的时候，头顶的黑僧突然停下了。

　　一根藤条挡在段湮面前，他顺势爬上了树。

　　此时，那群人就在他们面前十米远的地方。左边疯爷和狼牙也已经蹲在灌木中蓄势待发。

　　段湮眯了眯眼，从腰间抽出短刀。

　　忽地，黑僧拉了他一下。

　　段湮回过头，便见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队伍末尾。

　　黑暗中，一点光在闪动。

　　那是金属质地的光，在一个人身上，特别像是登山包上的金属吊牌。

　　段湮顿时觉得有些眼熟。

　　他仔细盯着面前的光点，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

　　这个金属牌他见过！

　　在胡昊的包上，也有一个刻着名字的金属牌。

　　当时胡昊还打趣说，猎石就是拿命换钱，要是死在那个地方，以后被人挖出来，还能把他送回家。

　　这个牌子很特殊，看起来像是银质的，实则是用一种特殊的陨石磨成，在暗夜里会发出幽幽的蓝光。

　　所以……

　　这个人是胡昊？

　　段湮回头，正对上黑僧的目光。

　　他的脸隐藏在帽檐的暗处，眉眼冷峻，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段湮微微蹙眉，再次看向那群黑影。

　　月光从树上斑驳落下，这次，他看得清楚。

　　下面那些黑影，有一半都是疯爷的人。

　　他们都佝偻着背，低着头，肩膀上扛着不同的尸体骸骨。

　　这些尸体有些已经变成了骸骨，有些才刚刚腐烂，腥臭的味道阵阵传来。但他们就像是闻不到一般，只是闷头往前走。

　　沉重的步子落在枯枝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瘆人声响。

　　段湮往疯爷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与狼牙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紧接着，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几乎是同时，段湮只听到身边树梢轻晃，黑僧整个人隐匿在夜色中，朝着下面的人俯冲而去。

　　刀光白刃间，胡昊肩膀上的尸体滚落。

　　而他却浑然不觉般，仍是低着头往前走。

　　黑僧眸光微闪，一掌劈向胡昊的后脖颈。

　　胡昊应声倒地。

　　另一边，疯爷和狼牙也用同样的方法将几人弄晕。

　　两分钟后，五具尸体，五个队员，整整齐齐躺在了地上。

　　其中有一具尸体看起来刚刚腐烂没多久，依稀可以辨认出这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还穿着冲锋衣，旁边刀和绳索都在，看起来带的工具倒是很齐全。

　　看到他脸的那一瞬间，疯爷变了脸色。

　　段湮眯了眯眼，敏锐捕捉到了他的神情：“你认识？”

　　疯爷犹豫片刻开口：“老京，我朋友。原本这次是准备带他一起来的，但是那天事出紧急，再加上你……”

　　他说着，看了一眼段湮。

　　那天他吞地图强行入局，改变了疯爷的计划，原本应该是带着老京，结果变成了带着他。

　　段湮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他怎会死在这儿？”

　　疯爷咬着牙摇摇头。

　　“按理来说，老京应该不会来这儿的。除非……”

　　他顿了顿，“除了我，还有别人也找到老京，让他出山。”

　　段湮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所以是他的出现，打破了原本事情的走向。

　　那老京，很有可能跟另一队人一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方知道疯爷的行踪，便合理了。

　　他细细盯着面前的尸体。

　　这个男人不高，身材精瘦，裸露出来的半截胳膊上几乎全是伤痕，看样子死前跟什么东西搏斗过，看起来像是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出来的。

　　致命伤应该在胸口，是刀伤。伤口很深，一刀毙命，力道快准狠。

　　难道是被同行的人杀了？

　　段湮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很快被否决掉，这里还不是地宫，就算是黑吃黑，也要等榨干利用价值之后。

　　在这里杀人，明显不是最好的选择。

　　狼牙将尸体反转了一圈，用水将尸体脸上的血污清理干净，随后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身体上这些伤痕，从方向和力度上来看，应该是他自己抓的。但是刀伤……”

　　狼牙皱了皱眉，很显然，是外力所致。

　　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中毒之后浑身痛痒，然后不断抓挠自己的身体，很有可能是他要求，或者这种毒素会感染其他人，同行的人才会以最快速度结束了他的痛苦。

　　段湮微微蹙眉：“也许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他解脱。”

　　“可能吧。”狼牙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说法有些排斥。

　　段湮问：“下山的路找到了吗？”

　　“没有。”疯爷将手中的烟头丢地上，碾灭，叹了口气。

　　狼牙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地上躺着的一众人努努嘴：“等他们醒了再说吧。”

　　几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天亮。

　　段湮从包里摸出日记，借着手电的光又往后翻了两页。

　　后面的内容是被水浸泡后模糊不清的字迹，很难辨认，只有最近两天是清楚的。

　　也就是说，日记只会出现最近时间的内容。

　　他微微叹了口气，收起日记本，吃了两口压缩饼干，躺在石头上闭着眼，强迫自己把脑子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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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醒来时，天已大亮。

　　胡昊刚一睁眼，正对上旁边的白骨。

　　“啊——！”

　　他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弹跳起来，蹿出去几米远。

　　旁边传来疯爷的嗤笑。

　　胡昊一向身体比脑子反应快，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讪讪往回走。

　　“醒了？”

　　段湮躺在一块大石头上，阳光透过树枝照下来，他用胳膊挡住脸，懒散起身。

　　“这是……”胡昊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旁边同样一脸茫然的几个人。

　　狼牙給他们扔了两瓶水，“你们昨晚梦游了，幸好黑僧反应快，拦下了。”

　　胡昊挠了挠头，摸着脖子，又动了动肩膀，只觉得浑身疼。

　　“梦游？湮哥，你睡觉是不是压我了？”

　　段湮淡淡看了他一眼，无语地别开目光。

　　狼牙笑起来：“喏，是他们压的。”

　　他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这些尸体虽然被冻得梆硬，但是挨不住时间太久，已经开始腐烂。

　　尸体破败不堪，像是被什么动物啃食过一样，很可能是这边天葬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