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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火种与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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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行团队离开的第三天,沃尔夫冈在“帝国材料实验室”的地下三层密室里,召见了一个特殊的人。
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几盏新式的煤气灯发出稳定的白光。墙壁上挂满了欧洲地图、奥斯曼边境详图,以及——一张刚刚挂上的、根据最新情报绘制的中国沿海轮廓图。
“坐,霍夫曼。”沃尔夫冈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
莱诺·霍夫曼,三十出头,曾是哥廷根大学的数学天才,三年前被招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霍夫曼真正的价值在于他那颗善于在复杂数据中构建模型、推演概率的头脑。他是沃尔夫冈暗中组建的“战略推演室”负责人。
“东行计划已经启动。”沃尔夫冈开门见山,将一份团队人员名单和路线图推到霍夫曼面前,“我需要你抛开所有乐观预期,用你最冷酷的概率模型,推演这件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霍夫曼迅速扫了一眼文件,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像冰:“伯爵大人,您需要的不是技术合作风险评估,而是地缘政治冲击模拟。”
“没错。”沃尔夫冈点头,“特别是来自其他欧洲势力的反应。英国、法国、荷兰,甚至俄国……当奥地利的技术人员出现在中国的矿山,哪怕只是‘会同勘验’,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霍夫曼沉吟片刻,从随身皮包中取出笔记本和一支特制的多色笔——这是他根据沃尔夫冈的提议设计的,可以快速绘制关系图。
“首先,我们需要确定关键变量。”霍夫曼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快速书写,“变量一:清廷对此事保密程度。变量二:合作产生的实际技术提升速度。变量三:英国东印度公司是否、以及多快会获知情报。变量四:法国王室与在华耶稣会士的关系网络会如何传递信息。变量五:俄国在西伯利亚的扩张是否会因此加速或调整方向。”
沃尔夫冈静静听着,补充道:“还有变量六:葡萄牙在澳门的反应。变量七: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雅加达)的动向。以及……变量八:我们自己内部,那些始终认为‘东方无利可图’或‘不应挑战现有贸易格局’的保守派,会否借此生事。”
霍夫曼笔下不停,很快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多节点网络图,每个节点代表一方势力,连线代表信息传递、利益关联或潜在冲突路径。
“基于现有情报和历史行为模式,”霍夫曼开始分析,“英国东印度公司是最敏感也最可能采取行动的。他们的茶叶、丝绸和瓷器贸易利润惊人,任何可能改变中欧力量平衡的举动,都会被视作威胁。概率模型显示,如果他们在团队抵达广州后六个月内获知合作详情,有78%的可能性会向伦敦施压,要求政府采取外交手段干预或‘对等要求’。”
“法国呢?”
“法国情况复杂。宫廷可能将此视为奥地利在外交上的得分而嫉妒,但在华耶稣会士——特别是那些与北京宫廷关系良好的——可能会将此视为加强西方影响力的机会,从而提供有限协助或至少保持中立。冲突概率约为45%,但需要关注的是,如果法国国内政局出现动荡(目前已有迹象),他们可能故意在外交上制造事端转移视线。”
沃尔夫冈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些推演与他自己的判断基本吻合,但霍夫曼的模型给出了更精确的概率数字。
“最坏情景是什么?”沃尔夫冈问。
霍夫曼深吸一口气,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最坏情景:英国和法国私下达成默契,共同向维也纳施压,要求终止合作或‘利益均沾’。同时,他们在远东的海军力量会进行‘联合演习’向清廷和奥地利示威。俄国可能趁机在陆路贸易条款上提出更苛刻要求。内部保守派则借机攻击您‘冒险外交’、‘浪费帝国资源’。此情景发生的综合概率……模型计算为22%。但一旦触发,将对您的政治地位和‘帝国引擎’计划造成显著冲击。”
22%。不算高,但绝不可忽视。
“应对预案?”沃尔夫冈追问。
霍夫曼翻到笔记本下一页,上面已经列好了提纲:“第一,主动管理信息。我们可以通过可控渠道,向伦敦和巴黎透露一些经过修饰的信息——强调此次合作的‘有限性’(仅为矿业技术咨询)、‘商业性’(奥地利希望获取优质铜、锡等原料),以及‘对全体欧洲文明的潜在益处’(提升对华了解,为未来贸易铺路),淡化其政治和战略色彩。”
“第二,准备交换筹码。如果英国强烈反对,我们可以考虑在低地国家或意大利的某些商业争端上做出让步,或者……分享一部分铁路建设的标准化文件。法国则可能对北意大利局势更感兴趣。”
“第三,加强团队应变能力。授权团队负责人在紧急情况下,可以适度向中方透露‘欧洲其他国家的可能反应’,将奥地利塑造成清廷在复杂欧洲局势中‘更可靠、更专业的合作伙伴’,从而加强绑定。”
“第四,内部安抚。提前与皇帝沟通最坏情景,争取其坚定支持。同时,在贵族院和商会中,安排支持者宣传此次合作带来的短期商业机会——比如,中国可能增加对奥地利玻璃、钟表、呢绒等产品的采购订单,以换取技术合作。”
沃尔夫冈听完,沉默良久。密室中只有煤气灯燃烧时微弱的嘶嘶声。
“霍夫曼,”他最终开口,“你的推演很全面,预案也务实。但有一个变量,你的模型可能没有充分加权。”
“请大人明示。”
“人心。”沃尔夫冈站起身,走到那张中国地图前,手指划过漫长的海岸线,“不是欧洲政客或商人的算计之心,而是那片土地上,那些即将接触到我们技术、我们思维方式的中国人……他们的心。”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一个聪明的工匠,看到我们的蒸汽水泵模型,他会不会想‘原来还可以这样’?一个开明的官员,阅读了我们赠送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他会不会对‘格物致知’有新的理解?甚至……紫禁城里的皇帝,看到我们维也纳城市的铜版画,看到那灯火通明的街道,他会不会生出一丝‘彼何以能,我何以不能’的疑问?”
霍夫曼愣住了,他的模型擅长处理利益、力量、信息这些可量化的东西,但“思想的种子”、“观念的涟漪”……这超出了他模型的范畴。
“技术合作只是一个载体,”沃尔夫冈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真正的火种,是知识本身,是看待世界、解决问题的新方法。这种火种一旦撒下,其扩散速度和方向,是我们无法完全预测和控制的。它可能悄然熄灭,也可能……在几十年后,燃起我们意想不到的火焰。”
他走回桌边,看着霍夫曼:“所以,在你的推演中,加入这个新的变量:观念传播的不确定性。它可能带来最大的风险——比如,过早激发清朝内部的改革呼声反而导致反弹;也可能带来最大的收益——为我们未来更深远的合作奠定思想基础。”
霍夫曼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伯爵大人。我会重新调整模型参数,加入文化认知扩散的子模块。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关于中国士人阶层思维方式的情报。”
“那就让东行团队,把这样的情报也送回来。”沃尔夫冈说,“现在,按照你刚才的预案,开始准备吧。特别是第一条,信息管理……我亲自来起草给我们在伦敦和巴黎的‘朋友’们的信件。”
霍夫曼起身告退。密室中又只剩下沃尔夫冈一人。
他再次看向中国地图,目光深远。
东行的船只载着工程师、仪器和礼物,也载着一颗试图扭转历史洪流的赤子之心,更载着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掌控的、思想的火种。
而欧洲的暗流,已经开始悄然涌动。他必须在火种抵达彼岸之前,布好防线,疏通航道,甚至……准备好迎接因这簇火苗而可能提前到来的风暴。
莫扎特业绩进度:990% (启动对地缘政治风险的主动推演与管控,思维从单纯技术输出升至文明观念传播的战略高度,布局更显深远。)
个人理想准备度:1002% (在极致理性推演中不忘人文关怀与历史意识,展现出超越时代局限的文明对话视野,战略定力与理想主义结合更为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