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269、“莫扎特先生”与父亲的惊惶

　　小路德维希·范·贝多芬的问题来得直接而天真，带着孩子特有的、对世界简化分类的逻辑。在南内尔·莫扎特耐心解答了他关于音乐表达的疑问，准备起身告别时，小男孩仰起头，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好奇：

　　“莫扎特女士，您的音乐让我想到了风暴和光。那……是什么让莫扎特先生不再写这样的音乐，而是去造机器和铺铁轨了呢？”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南内尔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而了然的微笑。她能理解这个问题背后孩子气的困惑——在他有限的认知里，音乐是表达内心风暴与光的最高形式，为何那位传说中的“莫扎特先生”（沃尔夫冈早年的音乐神童名声仍深入人心）会转向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领域？

　　一旁的约翰·范·贝多芬（贝爹）却差点魂飞魄散。他脸上殷勤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唰”地白了，额头上肉眼可见地渗出了冷汗。

　　“我的小祖宗啊！” 贝爹心中哀嚎，几乎要扑上去捂住儿子的嘴。他惊慌地偷眼去看南内尔的反应，生怕这位尊贵的女士（伯爵的亲姐姐！）感到被冒犯。称呼那位权势滔天、连选帝侯都要客气三分的冯·萨尔茨堡-斯提里亚-卡林西亚伯爵为“莫扎特先生”？这简直就像称呼选帝侯为“某某家的邻居”一样无知且大不敬！在等级森严的德意志宫廷社会，这是足以让人丢掉饭碗甚至惹上麻烦的严重失礼。

　　南内尔注意到了贝多芬先生的惶恐，她抬手轻轻示意他不必紧张，然后温和地看向小路德维希，蹲下身与他平视，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认真回答道：

　　“路德维希，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你瞧，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多想做的事，很多想表达的东西。对沃尔夫冈……嗯，对‘莫扎特先生’来说，音乐是他小时候非常擅长、也非常热爱的一种语言，他用它说了很多很美、很奇妙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但后来他发现，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语言’，比如数字的语言、钢铁的语言、蒸汽的语言……这些‘语言’也能创造奇迹，能让很多人生活得更好，让世界变得更明亮、更快速、更安全。他觉得，或许他也应该学习这些新的‘语言’，去说一些同样重要、但不一样的话。”

　　她看着孩子似懂非懂但努力倾听的表情，微笑道：“这就像……你很喜欢用钢琴说话，但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发现画笔、或者写作、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能让你说出心里不同的风景。重要的是，始终倾听你内心的声音，找到最能表达你真正想说的话的那种‘语言’，然后勇敢地去学、去用。沃尔夫冈……‘莫扎特先生’只是选择了学习更多不同的‘语言’而已。”

　　这个比喻或许过于简化，但巧妙地将沃尔夫冈的转型解释为一种表达方式的拓展，而非对音乐的背叛，也暗含了对孩子未来多元可能性的鼓励。

　　小路德维希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莫扎特先生学了新的语言，去说新的话。但您还在用钢琴说‘风暴和光’的话。”

　　南内尔笑了：“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语言’。你的路，你的‘语言’，也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和坚持。”

　　这番对话终于在南内尔优雅的告别中结束。贝多芬先生几乎是战战兢兢、点头哈腰地将南内尔送到门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关上门，转身看着还站在钢琴旁、一脸若有所思的儿子，又是后怕又是无奈，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语调：

　　“我的小爹啊！你知道你刚才在干嘛吗？？？我的天！‘莫扎特先生’？！那是你能随便叫的吗？！那是冯·萨尔茨堡-斯提里亚-卡林西亚伯爵！是皇帝陛下最倚重的大臣！是能让整个欧洲的国王和选帝侯都睡不好觉的大人物！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像叫隔壁面包师傅那样叫他‘先生’！还问他为什么不去写曲子？！”

　　小路德维希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但他性格倔强，并没有立刻认错，反而皱着小眉头辩解：“可是……爸爸，您以前不总是说‘莫扎特神童’、‘莫扎特家的小天才’吗？姐姐是莫扎特女士，那弟弟不就是莫扎特先生吗？而且……莫扎特女士都没有生气，她还很认真地回答我了。”

　　贝爹被儿子这番逻辑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以前确实经常用“莫扎特”来指代那位传奇人物，那是在家庭内部、在儿子还更小的时候，作为一种激励和谈资。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会把这种非正式的称呼直接套用到现实社交中，而且还是当着那位大人物的亲姐姐的面！

　　“那、那能一样吗？！” 贝爹急得原地转了个圈，“私下里说说是一回事，当着贵族大人的面，必须用正式的尊称！这是规矩！是礼貌！是……是生存之道！你差点给我们家惹来大麻烦你知道吗？！”

　　看着父亲真急了，小路德维希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倔强，但还是小声嘟囔：“可是莫扎特女士明明很好……她还教我怎么让音乐里的‘山’和‘光’更真实……”

　　贝爹听到这里，怒火和恐惧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后怕与庆幸。是啊，幸亏是南内尔·莫扎特女士，一位以音乐才华和个人品格著称的艺术家，她显然没有计较孩子的无心之失，反而给予了真诚的指导。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位注重繁文缛节的贵族，后果不堪设想。

　　他疲惫地抹了把脸，走到儿子面前，蹲下，语气缓和但严肃：“听着，路德维希，莫扎特女士是位真正有修养的淑女和艺术家，她宽宏大量。但这不是你可以不守规矩的理由。这个世界……很复杂。有些人，因为他们的地位和成就，我们必须给予相应的尊敬，这不是虚伪，而是必须的。尤其是‘莫扎特先生’……不，是伯爵阁下那样的大人物。记住，以后在任何场合，如果提到他，必须称呼‘伯爵阁下’或者‘莫扎特伯爵’，明白了吗？”

　　小路德维希看着父亲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最终点了点头：“明白了，爸爸。伯爵阁下。”

　　“好，好孩子。” 贝爹松了口气，心里却依然五味杂陈。儿子显然更在意的是与莫扎特女士的音乐交流，对权贵的敬畏之心几乎为零。这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望着儿子又坐回琴凳，小手抚过琴键，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炽热，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礼仪危机”从未发生，他的世界里又只剩下了音乐、风暴和光。

　　贝爹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纯粹得可怕，也执拗得可怕。或许，这正是他能弹出那种音乐的原因？但在这讲究身份与规矩的世界里，这份纯粹，未来是福是祸？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至少今天，儿子得到了一位大师的指点，而他们家也侥幸没有得罪任何大人物。这已经是上帝保佑了。

　　只是，“莫扎特先生”这个称呼，怕是要成为他今后一段时间里的噩梦了。他得想办法，尽快让儿子彻底忘掉这个“危险”的称呼，牢牢记住“伯爵阁下”这四个字。

　　而小路德维希的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南内尔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语言’……找到最能表达你真正想说的话的那种‘语言’……”

　　“我的语言……”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沉重的和弦，发出闷雷般的响声。

　　莫扎特业绩进度：1025.8% （南内尔波恩之行圆满成功，其个人艺术魅力与亲和力不仅提升声望，更巧妙化解潜在社交风险，并留下深远艺术影响。）

　　个人理想准备度：1037.8% （家族成员具备高超的社交智慧与艺术家人格魅力，能够在复杂等级社会中既保持尊严又有效传播影响力，家族整体形象更加丰满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