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拜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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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从没觉得哪一年过年有今年这么烦人。
过年走亲戚，是个长辈遇上他都得问一句：“哎哟，是陈墨呀，越长越帅啦，咋还没找着女朋友？”或是“我认识的那个谁谁谁都结婚了，你们以前还是同学呢，人家孩子都抱怀里哄着，你有计划没？”
好不容易找个角落窝着，陈墨打开朋友圈：
第一条：室友晒恩爱。
第二条：同组师兄去国外滑雪，在雪山下的小木屋度假。
第三条：找他补课的学生在冰雪大世界看冰雕。
第四条：师兄已经返回实验室。
陈墨：……
他愤愤地关闭朋友圈，打开一篇论文，调整字距。密密麻麻的文字罗列成行，措辞严谨，逻辑缜密，思想先进……陈墨窝在沙发里发呆。
“堂哥，你干嘛呢？”陈涵玥凑过来问。
陈涵玥是四叔的独女，过了年，下半年读研一。她想保研，四叔找陈墨出主意，两个人加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比其他堂兄弟姐妹更熟悉。
“堂哥，你这么卷！你们学校也太恐怖了！”一看满屏的文字和顶部大大的标题，陈涵玥震惊了。
她知道好学校的学习氛围浓，但这么卷，人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找我什么事？”陈墨把手机熄屏，揣进兜里。
他个子一米七五，比陈涵玥高半头，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陈涵玥视线拔高，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我妈约了你妈晚上一起看电影，他们让我来问你一起去吗？”
陈墨没兴趣。
这个假期，他和初中、高中的哥们聚会，前前后后去电影有八次，六次都是同一部电影，春节档评分最高的三部电影全看过，剩下一些冷门电影他更不感兴趣。而且，电影院历来是相亲的绝佳场所，鬼知道去的人里面有没有“炸弹”。
陈墨真是被那帮亲戚问怕了。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问：“你哥陈涵一呢？”今天都没见到他人影。
“啊，他啊。”陈涵玥垂下肩膀，耸眉耷眼，指向厨房的方向，无奈的说道：“我妈拉他去厨房挨批，顺便帮忙打下手。”
陈涵一，陈涵玥的哥哥，平时在外地工作，比陈涵玥大好几岁。
小的时候，陈墨记得这位堂哥可是过年聚会上的风云人物，成绩好，长得好，做得一手好菜，女朋友换来换去从来不缺，长辈们见了他都笑嘻嘻，逢人就说陈涵一这孩子靠得住，以后肯定结婚早。
谁知道，陈涵一直到现在也没结婚，没对象，不相亲，成为近几年亲戚们眼中的“重点打击对象”。
他在厨房……多半“凶多吉少”。
“你哥真牛。”陈墨说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陈涵玥浑然不在意：“哎这点程度算什么，洒洒水啦。我妈之前还担心我哥‘出柜’，从网上学着弄那种突击测试，专门准备了问卷调查，她去查我哥的房间，让我背了见缝插针找我哥套话。”
“你哥不可能‘出柜’。”陈墨说道。
陈涵玥点点头，非常认可，眉宇间多了几份哀愁：“他这么多年光顾着谈恋爱，没结婚的打算，我妈都快急疯了。”
没记错的话，陈墨在某次深夜送酒醉的陈涵一回家，坐出租车的时候听他说起过一个前任，话语支离破碎，他当时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震天动地，连前排开车的司机都从后视镜偷看他俩，以为这家伙在哭陈墨。
“我妈不信邪，搞了好多测试题，打印一大摞，现在还垫在客厅的盆栽下面。她折腾了大半年，搞得我们一家都心力交瘁。”陈涵玥张大嘴，伸展双臂，做出咆哮的样子，弱弱的叹口气。
堂妹身上深深的无能为力，陈墨感同身受，对亲戚们的过分关心真是没辙。
小小和陈涵玥一样喜欢用些夸张的造型和有对比性的音调强调她的感受，陈墨刚开始觉得怪怪的，他的接受度很高，尽管觉得这些动作表情略显夸张，甚至有些滑稽，但依旧乐于接受。现在，他已经习惯并能快速理解这种表达行为。
陈墨在厨房外找到剥蒜的陈涵一。
陈涵一看了看四周，拒绝让出屁股下仅剩一个小板凳。
“算了。我坐这。”陈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大马金刀往那一跨，姿势格外豪爽：“你晚上有啥计划？”
“不……各回各家？”陈涵一有点懵。
紧接着，他回头看了眼几位正在厨房里以闲聊为主，偶尔打个下手的妈妈，略带疑惑地问：“今天晚上你们要出去玩吗？”
陈墨低头看大半海碗蒜头和四个完整的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笑。
——也不知道他在门外磨磨蹭蹭剥蒜剥了多久。
“你妈、我妈还有你妹妹要去看电影，陈涵玥问我去不去，你晚上有其他计划吗？”话虽这么说，陈墨就差把“你肯定有计划”这几个字写脑门上。要是没有，他下午就回家，晚饭自己整点糊弄一下，绝对不会跟去看电影。
陈涵一巴不得离开这“修罗地狱”：“我们去喝酒，叫上铭山。”
陈铭山，陈墨三叔的独生子，比陈墨大一岁，正在国外名校读书，硕博连读。今年过年晚，三叔身体逐渐好转，碰上过年出院走走，他请假回来照顾几天，碰巧有空来吃饭。
他们几个堂兄弟好久没见，的确有话聊。
和长辈们打过招呼，唯一有对象的陈铭山承载着两位叔叔伯伯的嘱托，带着两个单身汉去市里吃晚饭。
酒过三巡，吃个六分饱，三个人围在白雾缭绕的火锅边上闲聊私人话题。
陈铭山看了看左边的堂兄，右边的堂弟，试探着问：“你们俩，真的没对象？对了，陈墨，你是不是还母胎单身，打算什么时候脱单？”
陈墨：……闭嘴吧你，太冒昧了。
“谈过，分了，别说出去。”
陈涵一震惊，一个猛虎下山，弯腰曲背，猛地朝他的手机扑过去：“你竟然谈恋爱了？哎看看照片，那姑娘好看吗？长什么样？”
“一边儿去。”陈墨一脚踹空，半个屁股挪出椅子，死死护住手机。
陈铭山伸手拦在两人中间：“算了算了，涵一，你看他前女友照片，要不你也让我们看看你前女友照片？我记得，你和她分了几年就空窗期几年，你还没想通？”
说起这个，陈涵一顿时萎靡不振，蔫巴地窝在椅子上。他抬手撑着下巴，半开玩笑的说：“想没想通不重要了，人家结婚了。”
陈墨：！
陈铭山整理措辞，顿了顿，安慰他：“你们差不多大，她过年三十岁，估计是相亲结婚。”
他想说通过相亲处对象，哪能比得上上学时谈恋爱的感情，谁知道陈涵一下一秒丢来第二枚“炸弹”，“炸”得对面两人外焦里嫩，内心不忍：“去年重阳节，她发朋友圈，小孩都有了。母子平安。”
陈墨想了想，真心感叹道：“朋友圈真是个祸害。”
陈铭山扭头看他：你就关注这个？
“人家向前看，你也早点走出来，难道你要单身一辈子？”碍于长辈的压力，陈铭山只想稍微提点一下，点到为止。
一杯酒下肚，可以换个话题继续聊。
陈涵一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后悔，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又倒了一杯白酒，刚开始喝，被陈墨拦下，陈铭山夺走酒杯，生怕他喝酒喝快了，酒精上脑。
现在是正月，他们可不想陪着陈涵一在别人店里发酒疯。
“这……还有半杯就算了吧，我去结账，等会先送你们回去。”陈铭山没喝酒，理所当然接过司机的职位。
他结完账回来，老远就看到熟悉的位置上，熟悉的背影在手舞足蹈跳舞，周围几桌的客人都仰着头看热闹。陈铭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今天就不该提前任那破事。
都怪他心软，听他爸妈说了几次，就把这事揽下。
“他……”
陈铭山一眼看到空杯的白酒瓶。
“你让他都喝了？”
“他对瓶吹的。”陈墨无奈摊手，闭上眼不想面对眼前的现实。他想回家。
陈涵一是个体体面面的高级白领，名校毕业，硕士学历，在大厂工作，年薪几十万，平时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谁能想到他正月里聚餐喝成这样！
陈墨光顾着藏酒杯，没想到他酒劲上头这么快，把酒瓶当酒杯，大口大口灌酒。
陈涵一喝红了脸，整个人跟小番茄似的，他一会儿坐一会儿站起来，左手揽住陈铭山，右手去够陈墨的肩膀，嗷呜嗷呜大声乱叫，谁都没听懂他想说什么。
周围的人看热闹，听他又哭又叫，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陈墨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和陈铭山一起艰难地架着陈涵一，把人抬出火锅店。
刚走出火锅店，陈涵一就跟出笼逃跑的小鸟似的，左手一挥，右手一舞，趴在围栏上呜呜哇哇大哭，边哭边说话。陈墨和陈涵一费好大力气把人推到对面，让他靠墙坐在地上，他们不敢走远，就站在对面看着。等他把这股牛劲儿消耗掉，他们再拖人回去。
商场里人多热闹，他们站在围栏边上，脸面掉在地上。
“我错了……我后悔……我不要……让我去找她，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陈涵一哭着说着，吐词不清晰，情绪激动到差点吐出来。
还好他面前是墙壁，不是围栏，没人拦着他去找前任。
陈墨听多了，渐渐猜出一点：受到前任结婚生子的刺激，陈涵一很后悔很痛苦，平时维持面子功夫，一直压抑着，今天借着酒劲儿全释放出来。
“你没喝多？”陈铭山突然扭头问陈墨。
陈墨顿了顿：“我酒量还可以，没他喝那么快，现在挺清醒的。”
“哈哈哈，清醒着就陪我一起煎熬吧，要是喝醉了，你还可以陪他一起发疯。失恋了，两个人一起发泄出来。”陈铭山笑道。
这可真是个恶魔提议。
商场人多，异样的眼光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
陈墨蹲在路边，越来越尴尬，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套三室一厅。他想躲去厕所，陈铭山完全没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伟大觉悟。他一动，两个人一起走。把陈涵一单独留在这，于情于理于脸面都说不过去。
陈墨任命点开手机，找点乐子。
他下意识打开微信，点开朋友圈。还是那几条，谈俩爱的，去旅游的，卷学习的……大家的寒假真热闹。
小小把他删了，全网黑。
除了名字和身份证，他什么都不知道，网络这么大，以后一点消息都找不到。
陈墨试图让自己看开点，但他笑不出来。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那姑娘果然如她所言，是个明媚而果敢的女孩，说走就走，没有撕心裂肺的哭闹，没有纠缠不休的小作文，没有半夜夺命电话，她说不回头就绝不回头。
没有小小，陈墨的生活回归平静，他的心里似乎失去一处寄托，心如止水。
“你明天要去拜年吗？”
陈铭山问，“要不先让你妈来接你回去睡觉？”
看这情况，陈涵一平时绝对经常去健身房，一身腱子肉不提，精力也特别旺盛，又哭又闹，又蹦又跳，一会儿捶地，一会儿拍墙，折腾这么久，完全没有力竭的趋势。
“没事。我和你们一起走。我后天去别人家拜年。”
陈墨每年都会去拜访宋老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