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果》金木火土

32、渐欲迷人眼，往事隔云端

　　几乎没有不等于没谈过，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竟然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因为他的长相关系，所以他认识的女生，要么认为他不可能没有女朋友，要么就是暗恋不会追，但是也总有例外的。
　　其实也不是女生追她，当时候许沉石有一件挺重要的东西，是他外公留给他的护身符，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包破了个洞，于是他只能回忆自己在大学校园里走过的路，一边走一边找，然后就听到有个女生说道：
　　“同学，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许沉石抬头，看到有个长得挺清秀腼腆的女生给他递过来一件东西，正是他丢的护身符，于是连忙点头感谢，还问能不能请那个女生吃饭。
　　女生说她是特地等在这里等失主的，然后没想到失主是大课同一个教室的同学。今天等得太晚了，她还有别的事情，许沉石见她这样，就跟她互留了手机号，说是一定要请她吃饭。
　　许沉石本来对身边的人是比较无感的类型，但是有时候有的人你一旦认识了，见过面有印象了，就会容易注意到对方。
　　许沉石发现他和这个女生在同一个场合出现的次数不少，但是一般距离都不远不近，中间也隔着一些其他人。
　　他的护身符对自己来说虽然重要，但是在外人看来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女生说专程在那里等失主，等到自己的事都有点耽误了。

　　这个时候许沉石有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请那女生吃饭的时候，突然间就有点想知道真相，就问了一句：
　　“你其实知道失主是我，是特地等我，而不是为了特地还我东西的吧？”
　　这种直男发言但凡长得差那么一点都可以被对面女生掀桌，但是餐厅里灯光正好，许沉石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的低垂着眼睫，导致对面的女生不知道是鬼斧神差鼓起了什么勇气，不但不计较他这种简直在说你其实是在跟踪我的过分直男言论，反而开口表白了。
　　“对，我喜欢你很久了，平时就想认识你没勇气，只要看到你就想多看几眼，我知道你报什么选修课，所以你报的所有选修课我都有报，那天你掉了东西，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找，我给自己一个期限，就是等到下午六点，如果你不出现，我就会劝自己放弃了。”
　　“也就是说，你了解的只是我的外表，不过，我觉得我这样也很难找对象。”许沉石认真思考了一下，“可以试试看。”
　　对面的女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觉得他太随便了可能真的有七八个女朋友同时在交往，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说实话，许沉石认为自己在学校其实非常三点一线，以这个女生对他的观察，要是他真谈了七八个女朋友，是瞒不过对方眼睛的。

　　他倒没有想玩弄那个女生的感情，他看过很多舍友和女生谈恋爱，以前初中高中同学里也有谈恋爱的，但是他发现他没有办法找到那种感觉，就是当他看到这些人谈恋爱的过程的一些现象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共鸣，更多的时候是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人好像隔开了什么，他缺失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他爸妈是相亲结婚的，两夫妻跟他说过他们是先结婚然后才有的感情，那么多年，其实亲情比爱情多，也没有什么。
　　在他来大学之前，父母又跟他谈了谈，说是过去在初中高中，谈恋爱怕影响读书，现在到大学了，其实大学里的同学往往就没有那么多的考虑，这时候交往感情多于其他条件的要求，虽然许沉石的家境不差，但是父母的意思就是读书时候的感情是比出社会后更纯粹，如果有合适的，可以谈一谈。
　　虽然许沉石对他父母的想法没有特别的认同，也没有特别的排斥，他的父母一向很开明，只是告诉他他们的想法，并不会对他特别要求去做什么。

　　比如在大学可以考虑找对象这件事，也只是建议，而不是什么必须执行的任务。
　　实际上，许沉石一直以来特别随缘，所以，在他看来，遇到这个女生其实是一种缘法。
　　比如，他正好丢了一件不贵重但对他重要的东西，而这个女生因为喜欢他，注意他所以捡到了。
　　许沉石因为发现了这其中不合理的地方，也就发现了女生对他的说辞有问题，虽然之前他有感受到过别的女生对他可能有好感，但是那些是可能，他并不想让自己做一个有人生三大错觉的自恋人，所以一般可能的事情他都只当作没有，但是这个女生不一样。
　　这个女生对他的喜欢已经是到了纸面上，不存在只是“可能”这种选项。
　　而他问出那句话，其实在一般的女生看来，这是在告诉她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这样不好。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被道破自己跟踪自己喜欢的人，还是由本人亲口道破，是很令人难受的。
　　虽然许沉石只是陈述事实，他也并没有特地去揣摩对方的心理，后来学到心理学那是后来的事。
　　这个时候的许沉石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纯直球，他只是觉得，对方如果因此而生气，虽然心理上可以说一点都没有被照顾到确实很难堪，但是总好过跟踪暗恋，却没有任何结果。
　　毕竟已经到了跟踪的地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结果没想到对方最后竟然破釜沉舟告白了。
　　可能这就是天意要他试试吧。
　　他说试试就试试，不过他对恋爱也没有多少经验，无非是去选修课从自己去，变成了在宿舍楼下等到对方了再一起去，一起吃饭，吃完饭会花点时间陪对方逛一逛。
　　有一天，对方突如其来的偷偷凑过来亲了他一口，还伸出舌尖在他的嘴唇上扫了一下，许沉石整个人被狠狠地震了一下，觉得全身都被过了一下电，然后后知后觉自己马上就要存放二十年的初吻已经没了。
　　“你居然会脸红。”对方偷偷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就跑了。
　　这段感情许沉石虽然自己后来对比了一下别人口中那种爱情的感觉，觉得自己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但是这也是一段美好的，属于十九岁的青春岁月的回忆。
　　如果就只是这样，那其实他也有可能毕业后会和她结婚，虽然不是别人口中那种多么贵重特殊的爱情，没有什么山盟海誓，花前月下，铭心刻骨，但是这本来就是众生最常见的一种人生轨迹，见众生如见自己，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对的地方在于，她想要更多。
　　而且没有安全感。
　　她害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其他女生喜欢许沉石。
　　因为她简单的表白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所以会担心许沉石也同样回应别的女孩子，却不知道这种担心并不会发生。
　　她的担心不过是人之常情，最常见的患得患失而已。
　　但是她会去看许沉石的手机，会每天要打很长很长时间的电话，最后，会跟踪许沉石。
　　许沉石看到她所谓的爱情，把她变得面目全非。
　　他终于提了分手。
　　提分手的那天下着小雨，地点在对方刚刚用他的钱租下的房子里。
　　校外租房，她希望发生点什么，许沉石看到她给自己发信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
　　但是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和许沉石所想的不一样，对方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在那里笑了，用听起来特别阴郁且自嘲的声音说道：“你终于厌倦我了是吗？”
　　“不是。”许沉石平静地摇摇头，“我只是明白了，你不爱我，你爱的只是你的想象和欲望。”
　　“哈哈，什么？你说我不爱你！许沉石！你看看清楚，是你不爱我！”
　　“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不是爱情。”许沉石没有完全否认她的说法，“但是也有可能每个人的爱情都不一样，可能我天生在这方面就比一般人淡漠一点，但是我有觉得我能想象出有你的未来。但这个未来，现在看起来到达不了那个彼岸。仅此而已。”
　　“那你也只是承认了你不爱我，但是你说了你可以留在我身边，那又为什么要分手呢，我不要分手……”她最终捂住脸哭了出来。
　　其实她想象了千百次他们之间分手的场景，但是没有想到过真正走到这一步是这样的。

　　“你在喜欢我之初，并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许沉石很有耐心，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只是他没有想到，之后又过了近二十年，他都没有再谈：
　　“我说我们试试，那就是给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你喜欢我的外表，这是很浅层的东西，两个人要走下去，不是看着外表就可以的。而那之后，你对我的怀疑，不但怀疑和我聊天的女性，甚至怀疑和我聊天的男性。
　　你甚至觉得，我没有出去乱玩，每天花很多时间在宿舍，有可能是因为我喜欢男人。
　　你怀疑我的舍友，我们班男性的同学，但是实际上，你只要问一问，就知道我呆在宿舍那么长时间，是因为我有严重的睡眠不足症。
　　甚至这间房子，你一声不吭租下来，也是因为你觉得不能让我和别人住在一起。
　　你喜欢我的外表，所以在你眼里，我的外表会让我和很多人在一起。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并不想和那么多人在一起，我有可能不是你想象的来者不拒的那种人呢？
　　又或者你知道，但是你还是怀疑呢？
　　你爱一个人，而且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观察了这么多，还是这么认为的，那你真的爱我吗？
　　如果你觉得是因为我不爱你而分手，这个理由能让你舒服一点的话，那就按你想的来吧。”

作者有话说

　　嗯关于这一段，其实因为在存稿期间有私发给一位相熟的太太看，太太表示这一段大可不必。
确实，其实去掉也不影响上下文流畅度，而且在一个双男主CP文里进一段主角唯一的恋爱回忆的过往似乎只会掉好感，虽然很短。
但是这个回忆不是无的放矢。
入乡随俗，要是没有剧透就会雷到，那剧透就剧透吧。毕竟这个伏笔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回收，可能读者会觉得莫名其妙……
哎，其实我的乐趣之一就是文里面回收伏笔和制造一些反转啊。
这里是在讲主角他不算是真正的人类，他在学习成为人。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他以为自己是。
他所有对于感情婚姻的结论只来自于父母的道听途说，所以其实他的这场所谓的“恋爱”其实对女方也不公平，比如其实他们唯一的亲密举动就只有那一次女方的“偷亲”，这其实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谈恋爱时的状况了，只是当时他自己也没有认识到。
他是不能理解，不能感受到爱情这种感情的，至少当时不能。
他只是以为照葫芦画瓢就是爱情了。所以后来他认识到了错误，也批评了自己，并且数十年如一日的单身（划掉），不再霍霍别人，这是后话。
当然和他“恋爱”的女孩子对他的喜欢也不能算是正常的喜欢。
这是他的不完美，也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才有可能和另一个男主走到一起。
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点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