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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一个年轻人正焦急地向前狂奔,混合着黄土和机油的汗水顺着脸往地上滴,鬓角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贴在脸侧。

      他穿着一件黑背心,从黑背心上便能看得出来,他做着卖力气的工作,因为那件衣服上,汗水风干后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汗渍。

      疯跑地成全好想听到许胜君在叫他的名字,站定驻足观望。

      “许胜君?!”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正在用生命表演“杂技”的许胜君,吓得猛踩刹车,破口大骂:“谁啊!不想活了!能把身子往外探吗?!”

      许胜君慌乱地从座位里面跑出来,正好这时司机刹车也已经停稳。

      “师傅!您开开门,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公交车都有规定的路线和站点,不到站点司机师傅一般不能随意停车。当然一些意外情况除外,譬如公交车上有突发疾病马上要去见阎王的病人,又譬如公交车上有神经病发即将危害公共安全的疯子。

      司机师傅骂骂咧咧开了门,心想着今天就算是违反公交公司规定,也要让这个女疯子下车,刚才他都害怕女疯子一个不开心从窗户口跳下去了,让女疯子下了车,那她死活可就不归他管了。

      方书鹤听到许胜君喊成全的名字了,但他并没有看到成全,但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许胜君已经下车了,他只能慌忙跳下车,去追许胜君。

      方书鹤跳下车,看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成全,从路的那边奔向许胜君,许胜君从路的这边奔向成全。

      奔跑着的成全伸出双臂接住了向他跑去的许胜君,二人紧紧相拥在一个夏末的午后。

      方书鹤慢慢走向两人,刚一靠近便听到了许胜君撕心裂肺的哭声。

      原来许胜君一直都在忍耐,她心上早已决堤的泪河,用她的倔强将那泪水围追堵截,而就在看见成全奔向她的那一刻,倔强修成的城墙铁壁,轰然倒塌。

      方书鹤走到距离他们俩还有个四五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背过身去,在路边走走停停,他才不去做两人之间锃光瓦亮的电灯泡,能离多远离多远。

      许胜君哭了好一阵子,成全哄了好一阵子,而我们著名俊俏小灯泡等了好一阵子。

      后来成全终于哄好了许胜君,三人决定,一起走到许胜君家,陪许胜君一同面对狂风暴雨。

      至于三人是怎么去的,别问,问就是两条腿支着一个上身去的……

      方书鹤兜里只有能坐四次车的钱,刚才画了两次,现在三个人他给不起……许胜君有一点钱,但是这个钱可能是她未来到上完大学都需要紧紧巴巴使用的钱……成全机车工学徒,学徒学徒,还不如方书鹤个穷学生,兜比脸干净,否则也不会跑着来……

      往许胜君家走的一路上,方书鹤前半程自己设置了一万种假设为什么成全会突然奔跑在去一中的路上,最后假设要不是不成立,要不就是太离谱,然后便问了出来。

      成全惺惺作态,说什么仙人自有妙计。结果就是许胜君也想知道,成全才讲了出来。

      成全一个极其适合在战争年代做情报处处长的现代机车工学徒,只能感叹一句,生不逢时啊成全。

      方书鹤只有他们两个朋友不假,成全了不是啊,他狐朋狗友遍地都是,考上一中的人可不止许胜君和方书鹤。他在一中安排了一个线人,工人阶级“大少爷”成全用自己的家当,买了当时最高级的通讯工具BB机,就为了让线人给他汇报许胜君的情况。

      优秀的线人尽职尽责,把他能收集到的情报全都汇报了,上到许胜君学业情况,下到许胜君吃喝玩睡。

      方书鹤拍了拍成全的肩膀非常肯定成全地说道:“成全,这个好兄弟你可是要记住了人家的恩情,将来你的建国大业(和许胜君的婚礼)胜利了,记得封人家一个开国将军当当(让人家坐主桌)。”

      成全和许胜君简直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异口同声的问:“什么是建国大业?”

      这回换方书鹤故弄玄虚,大长手臂一伸,搂住了成全的肩膀,令方书鹤没想到的是,成全竟然僵硬地抖了抖肩,不经意地将方书鹤的手臂甩了下去:“不可说,不可说啊,将来到了那个时候,还是由你最好的兄弟我来提醒你吧。”

      一般人可能察觉不到这种细微的小动作,而方书鹤可不是一般人,她很敏感,对微小的动作和旁人的表情他都能够轻易感知。

      而且方书鹤甚至已经猜到了成全会有这样排斥他的行为的原因。

      一个优秀的谍报工作者,最重要的就是把收集到的信息丝毫不差的汇报给领导。他们在学校里声音闹的那么大,对话大概也都被人听全了,对话里能破坏成全与他关系的部分不多,但是那一句,足够让成全对他醋意四起。

      成全喜欢许胜君,许胜君心里也有成全,这是个方书鹤自己人尽皆知的秘密。至于两位当事人知不知道,方书鹤认为有待商榷。尤其是成全,他们仨在一起的时候,他嘴里念叨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许胜君你就向着他。

      成全那个脑子里狗屁不装的傻子难道不明白,人在面对朋友的时候只会礼貌客气,而面对心上人的时候才会较真计较。再说平时根本不是许胜君向着方书鹤,那成全挨揍,明明都是他贱嗖嗖挑衅方书鹤才被制裁的好吧。

      所以许胜君喜欢的人也根本就不是方书鹤,而是他成全。

      现在这个局面对于方书鹤来讲,那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可事关女孩子的心事,许胜君不愿意捅破两人的关系,他自然也不好提及,方书鹤只能祈祷成全能在没有任何外人提醒的情况自己想明白。当然方书鹤也知道,指望成全自己,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唉,他真想扒开成全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空空如也。

      快到许胜君家的胡同前,一路上后来一直冷着脸的成全跳到前面,拦住两人的路,瞟了一眼方书鹤,然后死死许胜君问了一个神经无比的问题:“许胜君,你是不是喜欢方书鹤。”

      方书鹤站在旁,没忍住,使劲摁了摁跳动的太阳穴,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去了。他真想飞起来给给成全一脚,这种事情,适合有第三者的时候问吗?!

      不过很快方书鹤就意识到,在成全的眼里,他还真可能不个第三者,还可能是主角呢……方书鹤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故事里的绝对主角许胜君眉头微皱,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没好气地回了一声:“不是!谁跟你说我喜欢书鹤的,书鹤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一天不想前程他想有的没的。”然后便要拉着方书鹤往前走。

      成全不知道跟谁借的勇气,挡在许胜君前面,不让许胜君走,目光炯炯,义正辞严道:“那你喜欢我吗?”

      方书鹤不禁感叹,好家伙,恨不得憋了快十年的问题,成全终于问了出来,他今天可能吃了熊心豹子胆出的门。

      成全与许胜君就像青梅竹马版的他和万重峰,从小就玩在一起,无论是感情亦或是生活上都互相依赖,只不过还是有所不同,他把万重峰当儿子养,他们俩人可是都把对方当心上人。

      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许胜君拽住方书鹤胳膊的手明显松了力,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嘴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奈何不知是少年的目光太炙热,还是女孩的情感太隐晦,他们俩竟相顾无言,沉默了良久。

      大灯泡方书鹤此时完全一副看热闹心理,看看这对有情人会不会表白心意,互诉衷肠。

      许胜君望向成全的目光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变为欣喜明亮,再到后来的深沉暗淡。

      她轻轻开口,“不喜欢。”

      成全完全像一只犯错后耷拉头的小动物,高昂的头默默垂了下去。

      这算是方书鹤意料之内的答案。

      许胜君心里有成全,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许胜君不敢也不能承认,她对成全的感情。

      许胜君的家庭像是一个要吃人的魔窟,她自己都还没能从里面挣扎着脱离出来,她不可能要将肆意自由的成全拖进来。她喜欢成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她清楚每一次加深。她更不能用这份不成熟的喜欢束缚住成全,让成全被迫成为她那个不要脸皮的父亲还有他们这个完全是负累的家庭的银行。

      她希望有一天她强大了,能够和成全并肩而站,而不是矮成全一大截的时候,她再将她的这份感情宣之于口。

      成全还是不死心,刚耷拉下去的脑袋又弹起来了,瞪着俩眼睛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那你喜欢谁?”

      他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念了好几个名字,感觉许胜君从小到大,他认为又威胁的男生他都说遍了。

      许胜君被问烦了,抬腿给了成全一脚。

      “成全!你有完没完,不喜欢不喜欢都不喜欢!我喜欢学习,我喜欢钱,行了吧。”

      成全乐了,乐得像个傻子,不喜欢他没关系,不喜欢别人就行。喜欢学习,那他就不惜一切代价供她学习,她喜欢钱,那他就努力挣钱,把挣到的钱都交给她。

      方书鹤憋笑憋得厉害,可怜的成全彻底沦陷在自己对许胜君盛大的爱里。莫名其妙地,方书鹤总能从成全上赶着不是买卖的低三下四里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就是他被牵到南方去,没有了消息的小狗,万重峰。

      三人先路过成全家,成全非要回家一趟,磨叽了半天才出来,然后他们又一起去了许胜君家。

      到达许胜君家的时候,许胜君妈妈已经做好饭去接许胜君弟弟放学,并不在家。

      许胜君爷爷奶奶也早早吃完饭回他们屋去了。进屋时,只有许志一个人大马金刀坐在大圆桌前,悠闲的吃着面前的红皮花生米,他应该一直在等许胜君回来。

      “呦,人来的挺全,成全个小王八蛋也来凑热闹。”成志夹起一颗花生米,扔到了自己嘴里。

      “你没戏了,三丫头待见这个男孩。”成志那筷子指了指方书鹤。“这小子比你强,长得比你好,劲儿还大,成绩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家里拿不拿得出钱来。”

      成志猥琐狭小的五官随着他开口说话随意翻飞,让人看一眼就恶心透顶。

      “放屁,老东西,我呸。”成全啐了一口。

      许志将成全的挑衅当作一阵无关紧要的苍蝇嗡嗡声不予理会,转而对许胜君说道:“三丫头啊三丫头,原以为你不说不道,是三姐妹里最听话的,没想到你才是最能折腾,最不孝顺的那一个。”

      许志又给自己到了一盅白酒,俨然一副一家之主上位者的姿态。

      许胜君推开站在她前面的成全与方书鹤,站到了他们队伍的最前方,只与许志一桌之隔,两人分画楚河汉界,分庭抗礼。

      许胜君的回应不卑不亢:“爸,如果你认为坚持自己的前途和理想是不听话的话,我承认,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听话的人。如果你认为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给弟弟存彩礼钱才是女儿该有的孝顺的话,我承认我就是一个不孝顺的人。你满意了吗?爸。”

      许志震怒,将手里的筷子大力扔了出去,筷子接触到桌子上的盘子叮当作响。

      “许胜君!老子真他妈给你脸了!我是你爹!你跟我在这摆什么谱。”

      许胜君被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她的背撞进了身后两个坚实宽厚的肩膀,刹那间,来自内心深处对许志的惧怕被她的坚定撕的粉碎。

      “爸,我们父女,不是仇人,今天我回来,就是希望能和你好好谈,我希望,你至少也要拿出一个好好谈的态度。”

      许志丑陋的脸不断抽搐,显得更加扭曲恶心。

      “行啊,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子谈条件了,我倒要听听,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能跟老子谈什么条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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