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妃》丁丁冬

126、相聚④

　　李夫人忙起身施礼，瑶花和方秀才也行礼下去，王爷进来坐在傅锦身旁，握一下她手，才对三人说一声免礼。
　　三个人垂手站着，王爷问道：“李夫人，所为何来？”
　　李夫人看一眼傅锦，有些迟疑。
　　傅锦忙道：“你们三个都坐下，坐下说话。”
　　三个人不敢动，王爷说道：“王妃让你们坐，坐下就是。”
　　他们这才坐下，李夫人说道：“这方秀才今日上门提亲，虽说聘礼寒酸，一对大鹅一对铜镯一个银项圈，我们家知道他穷，也不嫌弃，有老三夫妇为他周旋，彼此还算客气，后来在饭桌上，老爷问起他的前程，他依然不改，要在方家村做一辈子学堂先生，老大老二轮番相劝，就连老三都不耐烦，他还是固执，老爷气得离席，老大老二暴跳如雷，打他吧，一介书生不经打，觉得人是老三引见给瑶花的，看老三不顺眼，三个人打了起来，几个媳妇也加入战局，打做一团，这方秀才竟然无动于衷，起身告辞，照着我的意思，他走了倒好，这门亲事拉倒，可瑶花不争气，伤心得直哭，我心疼闺女，骑马把他追上，抡着大刀问他能不能改变主意，刀架在脖子上，他还是摇头，我没法子了，把他抓到这里来，不知王妃提过的方先生到了没有，让方先生跟他说说。”

　　王爷看一眼方秀才，泥塑木雕一般，皱眉看向瑶花，问道：“今日一闹，你还要嫁他吗？”
　　“我要嫁他。”瑶花笃定道，“听说苏禄边境快打起来了，与他的亲事不成，我就带着娘子军到前线打仗去。”
　　方秀才肩膀颤了一下，低下头去。
　　“方秀才，抬起头来说话。”王爷冷声道。
　　方秀才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王爷问道：“瑶花嫁给你，是不是下嫁？”
　　方秀才点点头，说一声是。
　　“你觉得她委屈吗？”王爷又问。
　　“委屈。”方秀才说道。
　　“她为了你，委屈下嫁，你为了她，委屈自己，改变志向，不应该吗？”王爷问道。
　　方秀才愣了愣。
　　王爷又问：“你有志向，瑶花也有志向，难道她的志向，就是嫁给一个，穷秀才，一辈子受苦吗？”
　　方秀才看向瑶花。
　　“或者，你觉得做先生，这样的志向，宏伟远大，小女子的志向，不值一提吗？”王爷再问。
　　方秀才嘴唇动了动，王爷冷笑：“她为了你，抛下志向，你为何不能？”
　　“小生曾在柳仕元老先生病榻前许诺……”方秀才嗫嚅着。
　　王爷打断他：“柳仕元答应了吗？”
　　方秀才不语，王爷摇头：“柳仕元在官场，受到打压，不得已，去方家村任教，半生郁郁不得志，他怎么会，允许他的学生，终生屈居方家村？”
　　方秀才若有所思，王爷道：“送你八个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方为正理，自己委屈自己，大可不必。”
　　方秀才想说什么，王爷摆手：“回去吧，回去仔细想想，明日起，方先生在，丽正书院讲学，散学后，你报福王府，他自会见你，你的任何想法，跟他说去。”
　　方秀才闻听，起身深深作揖，无比诚恳说道：“小生谢过王爷，谢过王妃。”
　　王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方秀才欲要向外，李夫人说声等等，看向傅锦。
　　傅锦笑道：“你们听王爷的就是，回去等上几日。”
　　李夫人起身向外，方秀才和瑶花随后跟上。

　　看着三人走远，傅锦扑了过去，抱着他连亲几口，笑说道：“没看出来，你处置家务事很有一套。”
　　“觉得你，太过辛苦。”他哼了一声，“否则，我才不管。”
　　“能行吗？”傅锦问道。
　　“佛/度/有/缘/人。”他说道。
　　傅锦点头说声有理，奇怪看着他，伸出手捏捏他脸，笑问道：“今日怎么一本正经的？”
　　“没有。”他板着脸否认。
　　傅锦就笑：“你追上皇上，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他回答。
　　“那你追上去做什么？”傅锦奇怪道。
　　“看看他的骑术。”他说，“也让他看看，我的骑术。”
　　傅锦又好气又好笑：“皇上看到你了吗？”
　　“看到了。”他说，“我就跟在，他的队伍后面。”
　　“皇上也没跟你说话？”傅锦更加奇怪。
　　“没有。”他说。
　　“你是去护送皇上的吗？”傅锦笑问。
　　他没说话。
　　“你送到了哪里？”傅锦又问。
　　“京城南城门外。”他说。
　　傅锦看着他，张圆了嘴。
　　他伸手捏住她嘴：“皇帝会感动吗？”
　　傅锦用力点头。
　　“你不是让我，哄他吗？”他说，“哄个大的。”
　　她就吃吃得笑，他猛然松开手，低头啄了上去，轻声问道：“今夜里，你……”

　　话说一半，门外想起哒哒的脚步声，瑶花去而复返，问道：“若是方先生说服不了他呢？我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带着娘子军，上前线吗？”王爷不悦看着她。
　　瑶花愣住了，王爷说道：“眼看就打起来了，到时候，你跟柳将军一起……”
　　傅锦打断他，笑说道：“瑶花别急，回到家中等上一等，到时候再商量对策。”
　　“真的吗？前线真的要打仗了？”瑶花看着王爷，“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如何？”王爷问道。
　　“如果是真的，我就替我娘打仗去。”瑶花说道，“打了胜仗再成亲。”
　　王爷的脸色和气许多，声音也少见得和气：“瑶花，方先生会考量，方秀才的学识，如果是可塑之才，方先生会说服他，方先生说服不了，你就放弃，能听明白吗？”
　　瑶花扑闪着眼睛，半晌点头：“明白。”
　　“明白就好。”王爷摆摆手。
　　“可是，”瑶花又道，“如果他没通过方先生的考量，不是可塑之才呢？”
　　王爷笑笑：“非可塑之才，你为何要嫁他？图他穷？还是图他迂腐？”
　　瑶花又愣住了，傅锦笑道：“瑶花，还是那句话，回家等一等。”
　　瑶花点点头，行礼告退。

　　傅锦起身欲走，被一把拉住，他眼巴巴看着她：“过会儿再回去。”
　　“那么多客人等着呢。”她嗔道。
　　“让他们自得其乐，就好。”他说道，“我们也，自得其乐。”
　　傅锦拍拍他：“怎么？人多嫌烦？”
　　“也不是。”他拉过她，让她坐在腿上，“其实，我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你为何，办百花宴，为何邀请，这么多友人。”
　　“为何？”
　　“为了我。”
　　“就是要宣扬得天下皆知，我的阿衡不是傻子。”她笑看着他。
　　他嗯了一声，亲亲她唇：“只有方先生，不是为我而来。”
　　“方先生也是啊。”傅锦搂住他肩。
　　“你是为了傅磐，为了让他，收傅磐为徒，自打青云山，遇见罗夫人，你就起了心思，对吗？”他问。
　　“那时候结交方先生，确实是为了磐儿。”傅锦笑道，“如今既是为了磐儿，也是为了你，方先生是一代大儒，为天下士子所尊崇，他若肯为你说话，即便我们有了孩子，皇上也不会轻易为难我们。”
　　他抿唇看着她，看着看着亲了上来，没头没脑不管不顾。
　　傅锦拍着他：“那么多客人等着呢，先放开。”
　　他不肯，厮缠良久才放开她，哑声问道：“阿锦，刚刚在席间，你为何，那样看我？”
　　“你故意跟大庆称兄道弟，抢磐儿的朋友是不是？”傅锦问道。
　　“没有。”他不承认，“我跟大庆，早就是朋友，比他早。”
　　“你对磐儿不友善。”傅锦指责。
　　“他对我，也不友善。”他辩解，“你都看到了。”
　　“你抢了他的朋友，他只能跟柳将军玩耍，能友善吗？”傅锦质问。
　　“他有能耐，抢回去就是。”他认真说道。
　　傅锦气得拍他一下：“他是孩子，还是你是孩子？”
　　“我不是孩子，可我是个傻子，还是个小傻子。”他死皮赖脸。
　　她忍不住笑了。
　　“阿锦，今夜里，我跟你睡，还是他跟你睡？”他认真看着她。
　　“当然是我带着磐儿睡。”傅锦说道，“我们姐弟分开快一年了，我都想死他了，我有许多话要跟他说。”
　　“他都多大了？”他不满道。
　　“七岁。”傅锦笑道，“他才七岁。”又自豪说道，“不过一年长高半个头，小家伙真厉害。”
　　“那么高了，你还带着他睡？”他更加不满。
　　“对啊。”傅锦点头。
　　“他跟你睡到，什么时候？”他问。
　　“到他离开的时候。”傅锦说道。
　　他没说话，两手圈在她腰间，猛然将她举起，把她放在一旁，气冲冲向外而去。
　　傅锦摇头自语：“这小傻子，又生气了。”
　　自语着坐下来，对着铜镜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不想他去而复返，站在她身后弯下腰，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镜子里的她：“阿锦，我们两个，一起带着傅磐睡，可好？”
　　“磐儿跟你不熟，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傅锦说道。
　　他又生气了，又气呼呼得走了。
　　整理好头发出来的时候，他背对着她，站在湖边等她。
　　笑着走过去，手指轻挠他的掌心。
　　他转身看看她，抬手捋着她垂落在腮边的发丝，轻声说道：“没整理好。”
　　理好了捧着脸端详一会儿，说道：“好看。”
　　她咬着唇笑，他忍不住低下头，轻啄几下她的唇，这才牵起她手说道：“走吧。”

　　回到平乐堂，众人喝得微醺，已露出疲态。
　　方先生与孙神医一前一后起身，跟二人告退后，由冬雪陪着回客院歇息。
　　王爷和柳将军换了位置，与磐儿坐在一起，跟他低声说着什么，磐儿爱搭不理，跟柳将军换了回来，与大庆同桌去了。
　　傅锦不管他们，与几位好友继续闲谈。
　　“对了，有一件事跟你们说。”弥娥郡主看向罗夫人，“素姐姐，这会儿能说了吗？”
　　罗夫人说声等等，看向两个孩子，唤一声大庆说道：“你带着磐儿到外面玩耍去吧。”
　　大庆应一声好，牵着磐儿的手向外。
　　傅锦摆摆手，侍奉的下人也都退了出去，罗夫人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对弥娥郡主点头道：“可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