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夏，逾期不候》墨挽晴

12、晦夏

　　“同学们把写完的卷子跟同桌交换一下，我报答案，你们互判。”
　　英语课上，刚考完了小测试，赵老师直接偷个懒。
　　许之夏捻着卷子，小心地瞥向陆楠。
　　自从调坐之后，陆楠脸色就没晴过。
　　此时，他攥着一支笔在自己卷子上不动。
　　许之夏手足无措，不知要不要开口换卷子。
　　后排靠窗，张欣欣孤零零坐着。
　　刚才还习惯性地伸手去够陆楠，赵老师话刚说完，张欣欣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同桌了。
　　她抬眸，无措地盯着陆楠的后脑勺，伸手刚要伸出去，视线一偏，滑到过道旁，停在了夏知许身上。
　　“那个........”张欣欣索性放过了陆楠，目光掠过许之夏背后，小声试探夏知许：“能帮我下判卷子吗？”
　　夏知许手里边儿的卷子还没动，听到张欣欣的低声，他闻声侧头瞥了一眼，又顺便扫了一下张欣欣前排。
　　许之夏偏着头，目光悄悄掠过陆楠。
　　陆楠当许之夏是空气，自顾自在桌下抖腿，整个人嘚瑟得连带椅子都一晃一晃。
　　就是不搭理旁边许之夏。
　　“嗯。”夏知许点下头，对上张欣欣惊喜的视线，压低声音：“你找陆楠换一下，你判许之夏的，我判陆楠的，你看呢？”
　　“啊？”张欣欣张着嘴吃了一惊，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懵住了。
　　她明明记得，许之夏不是说过与夏知许不熟吗？
　　张欣欣探身，拍了拍前排斜侧的陆楠。
　　陆楠拿着卷子立刻回头：“干嘛？想跟我换吗？”
　　张欣欣摇了摇头，冲他努嘴指挥：“你跟许之夏换，快点呀！”
　　说着，张欣欣偏头冲夏知许亮起眼睛：“我跟你判！”
　　语气斩钉截铁，陆楠不耐地“切”了一声，回身一把抽走许之夏的卷子，把自己那份铛地甩在她桌上。
　　他脸色阴得难看，边听英语赵老师报答案，边拿笔尖用力戳下去，“嘶啦”一声划破了卷面。
　　陆楠下手又快又狠，毫不犹豫把许之夏的每道题都判成错，连半分面子都不给。
　　陆楠判得越发上头，嘴里轻轻哼起无声的小调子。
　　许之夏拿着他的卷子，却只见他听力题全对了。
　　她忍不住侧头，瞥见自己卷面上一个接一个的大红叉，卷面上戳破了一道笔锋的裂口。
　　许之夏心口一紧，不忍看着自己卷面一个一个被陆楠笔尖用力捅破。
　　她小声央求：“轻点......我听力不好，能不能........”
　　放过她的听力题，这话许之夏还没说完。
　　陆楠笔尖又重重戳下一叉，卷面“嘶”地绽出小裂口。
　　他早有准备，声音透出无情压低，一字一顿：“别指望我因为你听不见就手下留情，错就是错，零分也活该——啧，选择题全错！”
　　比判决书更让他通体舒畅，仿佛这节无聊的课突然找到了一点刺激，让他抢到了唯一好玩的东西，兴奋得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判完卷子，英语赵老师叫每个同学换回自己的卷子。
　　“这次小测试谁得了满分？”
　　陆楠、夏知许，还有另外几个同学齐刷刷举手。
　　“好，放下。”英语赵老师朝夏知许投去一个满意的微笑，脸色倏然一板。
　　“这次谁不及格，自己站起来！”
　　夏知许同桌，李毅率蹭地跟串天猴站起来，那一刹那，他自己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像火点燃蔓延到周围，顿时爆出一串笑声。
　　赵老师眉峰骤锁，川字纹的褶子都刻出来，沉肃：“笑什么笑，考不及格有什么好笑的！”
　　李毅缩紧咬住腮帮子，可舌尖一抵，笑意还是止不住挂在脸上。
　　陆楠冷冷刀了一眼许之夏，目光冷飕飕地甩出来。
　　该你了，许之夏！
　　在陆楠狠狠要告发审判她的目光逼迫中，许之夏只能缓缓站了起来，心底里涌起了一股无助的委屈。
　　她一冒出头，李毅先噗地破功，前排关喆跟着笑喷一声，接着后排张欣欣也捂嘴忍不住笑出来。
　　跟多米诺骨牌噼啪一个个倒下来。
　　教室里很快传染汇成哗哗的潮水一般，淹没在彼此起伏的哄笑声中。
　　许之夏感受到每个人的笑声绕开了李毅，直直冲着她扑了过来。
　　眼睛瞬间酸胀，她慌忙垂下头，只恨地板没裂开一条缝，好让她立刻消失。
　　英语赵老师眼见场面失控，手猛拍讲台：“你们两个给我坐下！”
　　许之夏逃之夭夭，快速跌回座位，以为这次全班的笑声就此消停了。
　　可惜愈演愈烈。
　　“李毅呆会下课上办公室找我！”临近打铃下课，英语赵老师甩下一句。
　　陆楠忽然抬起了手，懒洋洋晃了晃。
　　“陆楠你有什么问题吗？”赵老师当着全班人问。
　　陆楠后背往后一靠，扬声拖着音老长：“赵老师，还差一个，许之夏也不及格！”
　　“哈哈哈哈！”笑声再次在全班炸开。
　　不用预演，大家都默认许之夏就是3班的垫底，全年级的拖油瓶。
　　“我觉得她不该在这里，而是在.........”陆楠嗤笑一声，“应该在特殊学校里才配得上她！”
　　“陆楠！”英语赵老师终于一声爆喝，“下课你也跟李毅一起滚到我办公室来！”
　　铃声凑热闹地打响起来，赵老师夹着课本，黑着脸怒气冲冲走出了教室。
　　哐——
　　陆楠猛地踹了桌下面的横杠上，尖锐的咣当一声，震得桌上书本颠起移位。
　　许之夏被这突如其来暴力撞击响动，吓得缩到墙边儿，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
　　“哎呀，陆楠你干嘛啊！”后排张欣欣下课铃声还没响完，就被前排那声巨响吓得小手扑在她的小心脏上。
　　嘴里脱口骂一声：“陆楠，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楠后背砰地砸在椅背上，带上满腔赌气，猛地扭头瞪许之夏。
　　“都怪你！”他冲许之夏嚷嚷起来，声音劈叉：“都是因为你！”
　　他这一节好好的英语课上得乱七八糟的，其中感到有霉运缠着他。
　　成绩拔尖又怎样？不是照样被英语课上赵老师叫进办公室里训。
　　要不是因为她！
　　要不是许之夏坐在他旁边！
　　陆楠一大早也没那么背！
　　他好想打人出一口恶气，怒火堵在喉咙里，真想抡拳头泄愤，可理智还在他脑子里。
　　总不能真动了手，又落下了处分吧！
　　他忽然站了起来，顺势又踹了一下桌腿，这才黑着脸走了。
　　刚走出教室，有人走过来突然拍了拍陆楠的肩膀。
　　“哥们，别泄气，还有我呢！”李毅笑哈哈地走过来，见陆楠斜眼看他，脸色难看。
　　李毅仍旧没心没肺地笑：“我李毅陪你一块去办公室，这面儿你给不给？”
　　这么一说，陆楠那张冷脸才终于缓回了劲儿。
　　陆楠走远，许之夏这才撑着桌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陡然听到有人依稀尖锐的骂声钻进她的助听器，过滤掉嘈杂的音，利落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陆楠说得没错，谁沾她谁倒霉。”
　　“什么？”前排女生侧头，同桌朝她挤眉弄眼。
　　“刚才那阵势，陆楠差点把桌子掀了，你没看见？”说完，男生侧过身，目光从许之夏身上的校服一路扫到头顶。
　　看到她耳朵凸出明显的助听器之后，男生像掂量一件不合格的商品，皱了皱眉。
　　他眼里跟陆楠一样，从没那么友好正常过。
　　随即，他扭回去，手掌拢在嘴边，凑近同桌的耳朵：“听说啊，耳聋会传染，会把厄运传到咱们每个人身上！”
　　“嘶——”同桌女生倒抽一口气，扮了夸张的鬼脸，眼角余光冲许之夏充满怪异嫌弃。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校服身上，拍掉身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连声催促：“走走走，出去透风，顺便把这身晦气抖干净！”
　　好似许之夏虽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周身却充满了瘟疫一般存在，让周围同学敬而远之。
　　她隐隐察觉到那些刻意别开的视线、压低的耳语，全是排挤她的暗流。
　　她没法反驳，喉咙里哽咽地塞住了。
　　他们才是一整个群族，而许之夏自己只是误闯进来的异类，连发声都显得格外唐突。
　　张欣欣看见陆楠和前排同学都躲许之夏像躲瘟疫一样。
　　她心里也瘙痒难耐，想溜出去找人也蛐蛐许之夏几句，打消无聊的痛快。
　　余光一扫，夏知许还没从座位上离开。
　　张欣欣眼珠子一转，脑子就活络了几分，主意也改了。
　　干脆拿本英语书当借口，去请教夏知许两句，先套个近乎。
　　刚侧身，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过道旁只剩下一张空椅。
　　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张欣欣明明记得，夏知许刚刚还坐在位置上没走。
　　怎么她一眨眼，夏知许就凭空消失了呢？
　　“咦，人呢？”张欣欣转着脑袋，抻脖子把教室所有边边儿角落都不放过地扫了一遍，连前门后门的影子都寻了一遍。
　　别说夏知许没影，就连前排的许之夏什么时候离开的，张欣欣都没察觉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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