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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泣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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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年纪已经不轻了,”高仲和自嘲地笑了笑,“人过了四十岁就会衰老得特别快。”
事实上,高仲和一点也不显老,他依然非常英俊,轮廓清晰,由于仕途顺利,身上政治家特有的雍容得体更是将人衬得气度非凡,唯一让他的年龄露出破绽的地方就是高仲和略染风霜的头发,而这一点铁灰色却更给他添了一层沉稳的气质。难怪F市的市民都那么喜欢他,谁不喜欢这样英俊非凡又沉稳有力的男人呢?
“既然这么老了,你有没有想过让谁来照顾你?”罗柯双手插兜慢慢靠近高仲和。
“你吗?”高仲和望着靠近自己的罗柯,眼睛如同不可测的深井。
“我当然会照顾你,毕竟是你把我养大。”罗柯的膝盖终于抵到了沙发边缘。
“刘霄也有非常微小的可能会照顾我,”高仲和似乎知道罗柯想问什么,笑着说,“看在钱的份上。”
“你也知道他只是为了钱!”罗柯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燃了起来,那簇骤然暴起的火里夹杂了数不尽的不甘、愤怒、嫉妒还有委屈。
“嗯,”高仲和点点头,“但是没有办法,他是我儿子。”
“你……”罗柯愣住,甚至连语气都因为难以置信而放缓,“你的……儿子?”
“是。”高仲和的表情波澜不惊,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罗柯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知道高仲和的性向,甚至知道他的角色,他不可能也不应该有自己的孩子。
“是真的,”高仲和坐在沙发里,波澜不惊地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要不然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的确,高仲和绝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突然对一个人这么好,对待小情儿都不可能,不对,高仲和根本就没有小情儿,他就是一个绝对冷血和自律的只为权势而生的机器。
“那我呢?”罗柯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坐在沙发里的高仲和面前,虽然努力克制,但是声音还是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那我是什么?我是你的什么?”
罗柯曾经非常渴望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觉得自己对于高仲和而言一定是非常特别的,高仲和与自己只是迟早的事情,是啊,自己可以给高仲和渴望的,而且他永远也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在这么漫长的日子里,他从来都不慌张,也不着急,他希望的是高仲和有一天亲自来揭晓这个答案而不是靠自己主动索求。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刘霄是他儿子这件事情瞒了他这么久,那还有呢?还有什么是高仲和没有告诉自己的?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曾经以为是毫无悬念的答案现在却产生了极大的变数,让一个属于杀手的心也变得犹疑,罗柯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任何样子的高仲和,邪恶的、严酷的、冷血的、贪婪的、狡诈的,他都可以接受,唯独只有一点,他无法接欺骗骗的对象是自己。
“罗,”高仲和伸手温柔地抚摩着罗柯的发顶,“你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
“我是谁?我是你从中国城的野狗堆里捡回来的那个孩子吗?”罗柯趴在高仲和膝上,紧紧盯着高仲和,乌黑的眼睛盛满恳求。
“是啊,这是我们的缘分,罗。”高仲和温柔的手掌轻轻抚过罗柯年轻却冰凉的脸庞,“你不再是那个差点儿被野狗分食的可怜婴儿,你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这个答案如同一把淬毒的箭矢,顷刻击穿他的心脏,让他痛苦绝望,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可以为高仲和找借口开脱的机会!
罗柯缓缓闭上眼,眼泪从紧闭的眼眶中落下,滴到高仲和质地精良的羊毛西裤上,慢慢洇出一片一片随机的深色圆形,让高仲和隔着布料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是啊,我真是个幸运的孩子。”罗柯缓缓睁开眼睛,疲惫至极地慢慢扶着沙发站起来,站直,“圣诞快乐,B。”
说罢,不等高仲和回答,逃也似地转身快速离开了这幢他曾经幻想过非常多次的白色典型美式乡村风格的小别墅。
他曾幻想过在这幢别墅里给B煮饭,给B整理房间,给疲惫的B按摩,还有其他更加私密令他血脉喷张的不可言说的事情,他对这幢别墅充满希冀,现在却只想逃离,越远越好。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罗柯站在高仲和别墅庭院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着书房的灯熄灭,卧室的灯亮起,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屋的灯都熄灭了。陷入沉睡的沉默白色小别墅,在喜气洋洋一闪一闪的圣诞彩灯的衬托下,显得无辜又安详,像一个正待打开的华丽礼物盒。
可是雪还在下,罗柯拿起手机拍了一张这幢白色房子的照片,由于在寒冷中站得太久,罗柯的手指冻得有些不听使唤,误触了搜索引擎app,之前下飞机后在到达大厅里查询的内容又猝不及防地呈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则二十多年前的新闻,一对刚刚定居F市的华人夫妇被杀,夫妇身边的男婴下落不明,据查,这名男婴与这对夫妇并无血缘关系。
罗柯快速退出搜索app,转而打开相册,找到那张他最喜欢的B的照片,照片里的B穿着早晨起床时穿的深蓝色丝质晨袍正坐在红色丝绒沙发里看报纸,淡金色的晨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只有天使才应该有的光芒,让他显得剔透又华贵,那天的早晨的宁静让罗柯倾心不已,忍不住偷拍保存下来。
罗柯冻红的手指轻轻抚摸过照片里B的脸,然后转身离开,扬起一身纷纷扬扬的雪沫。
高仲和站在窗边,看着树下的那道身影离去,知道自己这一生应该到了要落幕的时刻。说不遗憾终归是有点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的的确确有一种能够松一口气的感觉。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罗柯,那么小那么软的小婴儿,瘪着嘴想吃奶,他抱着这团柔软的小东西飞奔回家,买奶粉买奶瓶买一切可以对他好的东西。
慢慢地,罗柯长大了,他送他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再然后,他发现罗柯对自己似乎产生了除孩子对父亲的爱以外的其他感情,他是gay呀,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可是,既然是自己毁了他原本的家庭,自己就不能够再毁了他的人生。
自己对罗柯有多少愧疚,现在对罗柯的选择就有多少心甘情愿。
报应不爽,都是命罢。
大雪纷纷扬扬,没多久就把罗柯的脚印掩盖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他曾经驻足又离开的痕迹。
乔谨家今晚热闹非凡,如许和乔谨俩人把从如许家搬来的植物全都挂上了灯和五颜六色的装饰品,如许甚至真的给许可可还有辛朗买了礼物。
许可可依然是今日当仁不让的大主厨,只是旁边多了一个唠叨的杠精,一边忙着吵架还要一边根据杠精的要求多做荤菜,也是心力交瘁。
最终,被忍无可忍的许大厨拿着菜刀赶出厨房的辛朗无所事事,又溜溜达达到如许和乔谨身边,打算先下手为强,在被塞狗粮之前先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啧啧啧,许许啊——”
“这位辛少爷,新年愿望想好了吗?”乔谨可不会跟辛朗客气,压根就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
“女朋友找到了吗?”
“不是——”
“不是?哦,男朋友找到了吗?”
“?”
“最近永晴岛的管理学习得怎么样了?”
“可——”
“可什么?你家酒店今年圣诞新年营销如何?”
“乔谨!”辛朗忍无可忍,“大过节的,聊点儿喜庆的行吗?!”
“噗嗤!”如许在一旁捧着一杯牛奶笑出了声。
“怎么,就准你欺负我朋友,还不准我帮他报仇了?”乔谨从从容容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来,接着聊。”
“我拒绝!”说着,辛朗一个潇洒的转身又逃回厨房给许可可打下手,这次表现特别乖,让干啥干啥,一声抱怨都没有。
“辛朗其实很乖的,”如许抱着乔谨的腰,“你不要太欺负他啦。”
“我可没有,”乔谨转身回抱住如许,“把他赶回厨房,他和许可可才有好好相处的机会。”
窗外霓虹闪烁,屋里欢声笑语,乔谨在一片温馨祥和之中居然和大家一起拿起了酒杯,然后许可可立刻就犯了PTSD,一脸惊恐地紧紧盯着那只被乔谨拿在手里的酒杯。
“没事没事,可可,上次不也没事吗?大不了我牺牲一点让他亲好了,咱们乔谨难得主动举杯呢,咱们支持一下!”如许连忙安慰道。
于是乔谨在大家欢快但夹杂着许可可的忐忑的复杂气氛中与大家举杯同乐。
最终,幸福的圣诞之夜以乔谨冷酷地抱臂数数,许可可和辛朗哭着做满500个俯卧撑作为结束。
说好的现在乔谨喝酒后改为亲如许的呢?!许可可哀怨地敢怒不敢言。
等许可可和辛朗都回家,俩人洗漱完打算睡觉,才发现床上有一个精美的礼物盒。
“这是啥?”如许一边拆着盒子上精美额缎带一边嘀咕。
等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如许当场石化,终于明白过来许可可盒辛朗临走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说自己今晚也不会好过到底是什么意思……
盒子里毛茸茸的猫耳朵,毛茸茸的手环脚环还有一条蓬松又可爱的大尾巴,如许颤抖地伸手去拿的时候,“叮铃铃……”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居然还有银铃!
“他们送的什么?怎么还有铃铛声?”乔谨走过来问道,还没等如许把盖子盖回去就被乔谨眼疾手快地抓住。
“你……你不会喜欢的!”如许涨红了脸。
“不错!”乔谨看着盒子里的小猫咪套装再看看已经红成一只熟虾的如许,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窗外华灯不眠,乔谨拉上窗帘,一间卧室自成一个炽热又充满欢愉的小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