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檀溪溪

10、结束

　　出了茶馆苏小雨开着车一路向西，下了109国道后又沿着山间小路盘山而上，最后车子停在山顶的一处古庙前。
　　夕阳西下，山门禁闭。
　　红砖青瓦，遗世独立。
　　京西之地潭柘寺最负盛名，山顶这座建于唐代的古寺隐于群山之中鲜为人知，据说旧时这里也曾香火鼎盛，如今早已不复昔年盛景。
　　苏小雨上前扣门，无人应门她就一直敲，最后不知是佛祖被她的诚心感动了，还是不堪其扰，门终究是开了。
　　天色渐黑，借着依稀光亮能看清开门的是一位身形消瘦中年僧人，僧人一袭灰色棉质僧衣，见了她面无表情的单手施礼道：“施主，本寺不接待香客，天色已晚，还请施主尽快下山。”
　　不懂佛门礼数，苏小雨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双手合十鞠躬回礼，“师父，冒昧打扰了，那个我不是来上香的，请问了无禅师还在这里修行吗？”
　　听来人提到了无禅师，僧人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眼，“施主与禅师相识？”
　　相识？自然是相识。
　　苏小雨迟疑片刻后点点头，僧人似是有所察，但也没再多问，“施主，真是不巧，禅师外出讲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请回吧。”
　　僧人说完作势就要关门，苏小雨见状忙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师父，能麻烦您帮忙把这个给了无禅师吗？”
　　袋子里是去年云姨寄来的茶叶，说是自家茶山上采的，她记得他最喜欢茉莉花茶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送来，今天她就特想见见他。
　　僧人放下握在门板上的手，然后后退了一步，又向她施了一礼道：“施主，本寺不收布施，禅师在也是不会收的，还请施主不要为难贫僧。”
　　僧人说完就把门关上了，年久失修的山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入山门空似海，从此红尘无故人。
　　故人已去，昔人不在。
　　苏小雨无声的叹息，她知道她不该来。
　　寺里的老槐树应该有些年头了，破败不堪的围墙早就关不住它了，苏小雨隔着围墙与它对望，她想起她梦里也有过一棵老槐树，树下石桌上摆着青瓷茶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坐在石凳上安静的看着书，一旁一个漂亮的女人嘴角带着笑意温柔的注视着俩人。
　　天已经黑透了，山上的风大，听着像是有人在哭。
　　苏小雨没有听师父的劝告赶紧下山去，她就一直坐在车里发呆。
　　手机已经不知道响了多少遍了，早已经自动关机了，等她回过神儿来时月亮已经爬的老高了，苏小雨给自己点了一只烟，嘴里淡淡的烟草味让她缓了过来，烟头在黑暗中发出零星的光芒。
　　回城时下了高速苏小雨才开机，她看到上面有二十几个白杨的未接来电，还有几个是乔芃芃打来了，她在微信上给乔芃芃报了平安，信息刚发出去，电话就又响了，是白杨打来的。
　　苏小雨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可能是在山上着凉了，她声音有点哑。
　　电话一通白杨焦急的问，“你在哪？”
　　苏小雨没回答反问：“你在哪？”
　　“我在你家楼下。”
　　“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说完苏小雨就挂了，虽说他们这也算不上是分手，但她还是想当面做个了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也许是她这么多年也在等一个为什么吧。
　　夜已深，小区里没有几盏灯是亮着的，当有车灯照过来时白杨就知道是苏小雨回来了，两个人隔着前挡玻璃无声对视，皎洁的灯光下白杨的神情带着几分落寞与憔悴，苏小雨想起初见时他是那样的气宇轩昂。
　　她不是容易动情的人，却第一眼就记住了他。
　　“上楼说吧。”苏小雨走到他跟前。
　　白杨“嗯”了一声，俩人一路无言。
　　苏小胖听见开门的动静就醒了，睁开眼看一眼进来的铲屎官，发现铲屎官身后还跟着个人，老猫立马又警觉的又看了一眼铲屎官。
　　“没事，睡吧。”苏小雨给了它一个放心的眼神儿，老猫仰着头又盯着白杨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认出他来了，放下警惕后就又迷糊睡过去了。
　　别看老猫一天天总是漫不经心的，其实一直警觉性都挺高。
　　白杨还坐在他上次坐的那个位置。
　　“要喝点什么吗？”苏小雨问，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问一个路人。
　　白杨叹了口气，“不喝，别忙了。”
　　他原是打算这次出差回来就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她的，可这次呦呦的生病又让他觉得时机还不合适，他和许诺离婚的事还瞒着双方家里，他不想把她扯进这趟浑水里。他一向沉稳内敛，习惯了事事筹谋，可这次他是真的慌了，他希望苏小雨跟他吵跟他闹，而不是像一个风清云淡的局外人，他害怕他们真的就这样完了。
　　“小雨，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苏小雨声音压的很低，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情绪。
　　“白杨，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苏小雨笑了，“是不是懵了？这个问题你如果问我，我也回答不上来。”
　　白杨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她的想法，俩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我这人很懒也很笨。”好半天就听苏小雨喃喃自语道：“我特别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段感情如果让我觉得很累，我宁愿从来就没开始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杨沉默良久，“想好了？”
　　“嗯。”苏小雨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好。”白杨心中一片苦涩。
　　......
　　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
　　那句还没说出口的喜欢，终究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最后苏小雨还是没忍住哭了，按理说她这应该也不算是失恋啊，传说中的失恋肯定要比她这难受一百倍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失个恋就要死要活的呢。
　　......
　　乔芃芃第二天一早就来敲苏小雨家门。
　　“你还真来啦！”苏小雨打着哈气来给她开门。
　　昨天二半夜乔芃芃就说她要过来，最后好说歹说让她给压下来了。
　　“什么叫我还真来了啊？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啊？”乔芃芃担心了她一晚上，怕她伤心难过，她这一大早上就去给她买早点，乔芃芃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吃的，“姚纪的炒肝，糖油饼，豆腐脑，牛肉包子......”看那大包小包的还真没少买。
　　“有豆汁吗？”苏小雨伸了个懒腰。
　　“你滚吧你。”乔芃芃没好气的骂道，“说的好像你真喝似的。”
　　“我可享受不了那玩应，真不理解你怎么好那口。”苏小雨想想都反胃。
　　上学那会儿乔芃芃带她喝过一次，就那么一次就能让她记一辈子。
　　“我一开始也喝不惯。”乔芃芃一边说一边把吃的拿出来摆在餐桌上，“顾正就特爱喝，每次都能喝......”
　　话说到一半乔芃芃又咽回去了，这还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和苏小雨提顾正。
　　乔芃芃神色漠然，苏小雨见她这副神情赶紧岔开话，“哎呀，我还没刷牙呢，你别都给吃了哈，那豆腐脑你给我留着，还有那糖油饼你也给我留一个。”
　　苏小雨提高声调，“听没听见啊，你别都给吃了。”
　　“哎呀，都给你留着。”
　　苏小雨磨磨蹭蹭洗漱完出来，就看见客厅里一人一猫一团和气。
　　老猫那是在冲人家摇尾巴呢吗？苏小雨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货平时跟她都没个好脸。我靠，它这反性了吗？怎么会这么得意乔芃芃？
　　“唉，小雨，你这猫可真乖。”乔芃芃稀罕的在老猫头上揉了一把。
　　苏小雨吃味儿的“哼”了一声，“送你了。”
　　“真的啊？”乔芃芃一听眼睛都亮了。
　　“真的。”苏小雨沉着声音说。
　　“宝贝，妈妈今天就带你回家。”乔芃芃也没注意到苏小雨吃醋了，她兴奋的在苏小胖大脑门上亲了一口。
　　老猫贱兮兮的往它新妈怀里蹭着，对它那亲妈完全是一点留恋都没有。
　　“苏小胖，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苏小雨骂骂咧咧的，气的就差点上脚踹它了。
　　乔芃芃是真想养只猫，可养了就得负责到底，想想她就又犹豫了。
　　“我可不敢要，借我稀罕一段时间吧。”
　　“行啊。”
　　苏小雨痛快的答应了，这些年老猫跟着她窝在这个老破小里也委屈它了，乔芃芃那比她这不知道要好多少，就当是给老猫提升一下生活品质了。
　　餐桌上乔芃芃咬了一口包子问，“唉，那个......你和白杨......”
　　苏小雨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问。”
　　“嘿，你知道还非得等我张嘴啊？”乔芃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说还有没有点自觉了？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坦白从宽？”
　　苏小雨放下手里的勺子，她是得好好坦白一下，不然以乔芃芃的性子这事儿肯定过不去。就是吧......这话要怎么说呢？苏小雨想了半天然后特认真的对乔芃芃说：“芃芃，和我白杨之间真没怎么样，以后也不会怎么样，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但是我们之间压根就不存在谁对不起谁，所以你以后见了人家客气点，别让人家觉得咱没风度，拿不起放不下似的。”
　　“就这样？”乔芃芃一脸的将信将疑。
　　苏小雨“啧”了一声，“怎么着？你还真想我被人骗财骗色啊？”
　　乔芃芃噗嗤笑了。
　　万事有度，物极必反。
　　过犹不及，苏小雨从不将自己置于难看的境地。
　　“那行吧。”乔芃芃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那以后我就不给他脸色看了。”
　　“真乖，晚上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苏小雨伸手在乔芃芃脸上揉了两下，乔芃芃那娃娃脸揉起来和苏小胖的手感还挺像。
　　“什么好地方？”被苏小雨蹂躏着，乔芃芃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
　　“晚上你就知道了。”苏小雨冲她神秘一笑。
　　“我靠，苏小雨你不会是带我去那种地方吧？”乔芃芃用力的拍开苏小雨的手，眼神里有兴奋，有期待，还有一丢丢不好意思。
　　苏小雨知道她这是想歪了，故意冲她暧昧的点了点头。
　　“不是，那个......”
　　乔芃芃还想说“不去的”，可最后还是被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给出卖了。
　　苏小雨笑的都直不起腰来了。
　　乔芃芃上学的时候就傻乎乎的，不过苏小雨还就得意她这点，不然就算是乔芃芃天天缠着她，俩人也玩不到一起去。
　　遭逢巨变，仍旧心性不改，苏小雨挺心疼她的。
　　乔芃芃一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真不知道她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对于乔家的事她只当是不知道，等乔芃芃什么时候想说了她就耐心的听着。
　　十丈软红尘，谁能不染霜雪。
　　各有各的命，各有各的定数。
　　七年前她什么也做不了，七年后她希望能陪她走的久一些。
　　吃了早饭后俩人就窝在客厅里看电影，片子是乔芃芃选的，看的苏小雨都要睡着了，手机响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见她那一脸的没精神，乔芃芃问：“不是，你这昨晚没睡啊？”
　　“睡了。”
　　苏小雨迷迷糊糊的摸到手机，是个看着眼熟，但不在通讯录里的号码。
　　苏小雨接起电话问：“您好，哪位？”
　　“嘿，还哪位？”电话那头的叶林周不满道：“你这连我电话都不存啊？”
　　“有事赶紧说，没事我挂了啊！”听出来是谁了，苏小雨不想搭理他。
　　“你这什么态度啊？”苏小雨这爱答不理的语气，让叶林周心里挺不爽的，但他还是厚着脸皮求关心，“我在医院呢，你来看看我呗。”
　　苏小雨冷冷的说：“我又不是医生，咱哪有病咱治哪行吗？”
　　“苏小雨你说这话你有良心吗？”叶林周隐忍不发，咬着牙说：“哥们为你两肋插刀，胳膊都让人给打折了，让你来医院看看我你都不愿意？”
　　苏小雨一脸的不耐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芃芃见她神色不对，忍不住轻声问：“谁啊？”
　　“神经病。”苏小雨无声的骂了句。
　　“白杨那孙子打的我，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叶林周急了。
　　“这还真就跟我没关系，你们之间的事别扯到我身上。”
　　“唉......”
　　叶林周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那头苏小雨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叶大少那个气啊！卸磨杀驴？他怎么觉得自己就像那头驴呢。
　　上午白杨那孙子来球馆找他，上来二话不说就冲他胸口踹了过来，还好他反应的快用胳膊挡了一下，结果就是他这条胳膊碎的四分五裂。
　　“孙子，这事没完。”叶大少举着那条伤胳膊狠狠的骂了一句。
　　“哎呀，我说祖宗你可消停点吧。”叶大少让人给打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平时和他一起滚混的那些狐朋狗友少不了要来探望，叶大少闲烦把人都撵走了，这会儿病房里就剩下一个后来的于广忠，于广忠削了个苹果递给他，“这人谁啊？这下手他妈也太狠了，要不要哥们找两个人给他废了？”
　　“你废他？”叶林周轻蔑的一笑，“就你这样的他能打你八个，这事儿你别掺和，老子有办法治他。”叶林周哪里是肯吃亏的主。
　　“成，我听你的。”
　　其实于广忠也就是这么一说，敢对叶大少动手的人背景肯定也不简单，他一小碎催哪里得罪起的啊，这偌大的北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背景的人。
　　这说道背景，连叶大少都有人敢打，看来出门还是得看看黄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