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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金鸦江·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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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山上有一只害人性命的孤魂野鬼,山下人替请他们出面,剿灭鬼怪。
文见喜记得那只鬼,面目全非,丧失意识,只会无差别攻击。
“师妹,你要不要喝口水?”
“师兄!你一路上问我七八九十次了。”
“大师兄,你真偏心!我的水都没了,也不见你给我点!”
“哎呀,你一路上都喝了多少了。你又不是鱼,我命令你,不许喝了。”
“哈哈哈哈。”
熟悉的声音传入文见喜耳中,她回过头,便看见了自己。
这是……十七岁的自己。
还有十八岁的章来缚。
文见喜回过头,发现章来缚呆住了。
大概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章来缚忽然剧烈地头痛起来,他摇晃着脑袋,试图不让自己陷入回忆的漩涡,可那些天马行空的记忆还是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他一阵恍惚,不知自己是金鸦江国师,还是虚无山弟子。
“那只鬼在那!”
这一声惊呼,使他镇定了几分。
文见喜忽然使劲捣章来缚,扯着他的袖子,道:“章来缚!你看!那说话的人不是林朝夕吗?”
章来缚惘然,问:“什么林朝夕?”
文见喜急道:“哎呀!就是那个爱写小说的妃子呀!还喜欢你呢喂!”
不待章来缚作出反应,文见喜又奇怪道:“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在看我?”
章来缚冷不丁道:“她真的在看你,有古怪。”
文见喜拉着他,道:“走,跟上去看看。”
两人跟紧这只小队,文见喜望着年轻的自己,忍不住感叹:“太拼了,耳朵都冻红了。”
那年轻的章来缚似乎也觉察到了,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一顶貌帽子,道:“师妹,你这头怪丑的,要不戴个帽子试试呢?”
文见喜推开他的手,道:“挡我视线了。”
章来缚没听见似的,帮她带上,瞪眼夸张道:“顺眼多了。”
他又问:“这挡视线,我跟你姓。”
跟在后头的文见喜忽然鼻子有些发酸: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她身侧这个章来缚,脑中时不时涌起一些陌生的记忆,显得迟钝。
那鬼忽地冒头了,凶猛冲向那只除鬼小队。
几人列阵,却被那鬼逐一击破,眼见着她马上要冲向林朝夕。
十七岁的文见喜朝章来缚喊道:“师兄,好时机!”
两人一个眼神,便彼此心领神会。
章来缚翻身起来,从乾坤袋掏出一根长棍,刺向那长发飘飘的女鬼。
文见喜突然摇了摇身侧章来缚的胳膊,喊:“章来缚,别让他得逞!”
她认出来了,她认出来了。
那只女鬼,正是风青衣呀。
那是章来缚的母亲。
文见喜猜测:如果她是阵眼的话,她的灵魂死了,他们其实出去不了,会被永远困在这儿。真正能破阵的,是那个——那个叫做林朝夕的女人。
章来缚动作的同时,文见喜喊道:“月光!”
粉剑凭空而出,她捅穿了林朝夕。
林朝夕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像是早已预备好。
二十岁的章来缚没有拦住十八岁的他,那女鬼发出凄厉的呜咽,化作烟雾,灰飞烟灭了。
章来缚怔愣道:“那时,是我真的杀了她。”
在章来缚沙哑的声音里,他们破镜而出。
文见喜手心紧执一朵玉莲,她抬头望向丹房内,已然没了陈摘花和春素言的身影。
苏木舟用手掩面,放下袖子时,便盯着他们手中的玉莲冒光,几乎是喜极而泣:“真的催熟了。”
两人不为所动,她又喊道:“快给我!”
文见喜冷声问道:“那两个人呢?”
她抬起手,便有侍卫将陈摘花和春素言带上来,两人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但还有余气。
苏木舟挑眉道:“你将那朵玉莲给我,我便将他们安然无恙还给你。你若是不给,我不介意送这两人上西天。”
文见喜看了章来缚一眼,他摇头,道:“不能给。”
开什么玩笑,他不惜背上叛逃之名,甚至交付记忆,充当恶人,可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
文见喜道:“我们再抢回来不就行了?”
章来缚执拗道:“不行,它不能容有半点儿闪失,你给我。”
文见喜抓住他的手臂,形似安抚,转而对苏木舟道:“你得先给我们一条生路,我才敢把这东西给你呀。”
苏木舟爽快道:“这简单。”
一行人走到了北巷与南巷交界处,苏木舟驱散了所有过路行人,道:“逃命马车我也给你们备了,这回行了吧,你可可不能把话当屁一样放。”
“当然,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这玉莲有什么作用?”
“重塑记忆,你一定没用的。”
“好,说话算数,给你了。”
文见喜见章来缚并没有反驳,将那玉莲抛掷过去。
苏木舟接住那玉莲,眼神示意侍卫,将人压过来。
文见喜将两人扶住,送上身后的马车。
章来缚瞬移到苏木舟跟前,拿走了她手中的玉莲,谦逊道:“不好意思,这不能给你。”
苏木舟气急败坏,拔出侍卫的剑,刺向章来缚。
章来缚双指夹住剑刃,一个回旋,将剑对准了苏木舟的心脏。
他一气呵成,拔出蘸血的剑,丢在地上。
哐当一声——
苏木舟应声倒地。
章来缚从她怀中掏出苦莲,递给文见喜。
文见喜收下,眨了眨眼,道:“你恢复记忆了?”
“是。”
“你把苦莲还我了,却把玉莲花攥那么紧?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盗走苦莲?这个玉莲花是什么变的?林朝夕?”
“我们进入的那面镜子的钥匙,是苦莲。这个玉莲花,是苦莲的灵魂。进了那面镜子,我才知道,原来林朝夕就是莲灵。”
“你要它做什么?”
章来缚迟疑了一会,笑道:“那苏木舟不是告诉你了,重塑记忆,我也是拿他来重塑记忆的。”
文见喜不敢多问了。
她可没有戳人心窝子的癖好。
不过,她心中还是默默泛起涟漪:有那样的童年,是个人都想篡改记忆吧。她整整两世,童年都挺幸福的,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天灾。她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修道,会过普通人那种淡淡幸福的一生。
“那……”
算了,没什么好问的。
章来缚平静地问:“你要说什么?”
文见喜垂下眼睫,暗流涌动。
她要说什么?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师父让我带你回去领罪。”
“苦莲你也拿了,我还不能回去,你宽限我一阵子吧。”他指着苏木舟的尸体,吊儿郎当道:“你也看见了,我的罪,现在可不止那么点了。你等等我,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任掌门处置,到时候数罪并罚,章某心甘情愿。”
文见喜有些恍惚,她明明又看见了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师兄,可是为什么?
他又那么远呢?
天边传来信鸽,落在马车前扑腾,掉下一张纸条。
文见喜将纸条打开,那是她师父的字迹——
见喜,师父最近总联系不上你,你不会找到什么遥远的深山老林里去了吧?
依我之见,你师兄还是不会躲到那儿去的。
我收到你见夏师姐的信,说是你师弟在离邪邢台着了魔了,非说自己是第几代传人,赖着不走。
我最近心力交瘁,不如你先回来?
文见喜收起纸条,道:“师父,让我回去。”
“嗯。”
文见喜撒了一把迷药,道:“对不住了,师兄,你也体谅体谅我师父吧。”
章来缚抓住马车车辙,咬牙切齿道:“文见喜。”
文见喜一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师兄会原谅我的。”
回程路上,文见喜哼着歌,开心极了。
师兄马上要被带回去了,春素言也找着了,还有个仗义的新朋友。
经历了京都这一茬,之前那些苦楚又被她忘的差不多了。
感觉好像一切又可以重归原位。
美哉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