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金鸦江·强娶 ...
-
后来,文见喜将章来缚又重又硬的尸体背回了虚无山,埋在他寝殿前的槐树下。
那骇人场面,陈摘花能记得一辈子。
她的好朋友抱着那具焦尸,几乎流出了一条河的泪水来。
他们在那陪了她好几天,她不言不语,眼神空洞。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这样的痛。
那几天离邪邢台应景地落了鹅毛大雪,章来缚头七那天,叫做见夏的姐姐说头七恰赶上了章来缚的生辰,我们至少得为他立碑了。
见喜是那日才回过神,她向我们辞别,带着章来缚孤身回了虚无山。
但是我还瞧见,那个白面小子尾随着她走了。
陈摘花和春素言则回到金鸦江,重新过起了昔日花天酒地的日子。
与以往有些许不同的是,她没有待在花楼了,而是窝在探花郎府上。
*
大概过了八年之久,春素言回了老巢银水,陈摘花已经嫁给了陈齐生,她又在金鸦江碰见了文见喜。
那天大雪纷飞,街上行人匆匆。
“喂,陈元宝,你要跑哪里去?”
陈摘花站在马车旁边,满脸怒气,道:“这么大的雪,冻着了,她便舒服了!”
她身侧的嬷嬷宽慰道:“夫人,当心气坏身子,小小姐正是贪玩的年纪,多日闷在屋子里,想来是憋坏了。”
另一个小丫鬟忽道:“我听说近日京中闹鬼——”
嬷嬷斥道:“瞎说什么呢?咱又不是男人!”
“哎呀,别吵,赶紧去把陈元宝找回来吧。”
还不等丫鬟侍卫们出动,便看见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揪着一个小白脸的耳朵骂道:“你现在真是能耐了啊?偷人就算了,你还偷小孩!丧不丧良心!小心老娘一铁锹把你埋回土里。”
几乎是一眼,陈摘花便将她认出来了。
那是多年不见的文见喜,她身边那个是当初离邪邢台坟墓里掘出来的妖怪。
“阿娘!”
“见喜!”
她掠过女儿的哭声,亮起眼睛抱住文见喜。
陈元宝“呜”地一声,哭的更凶了。
陈摘花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标准假笑,弯腰朝陈元宝道:“宝宝,想阿爹没有?诶!你一定想了。舒嬷嬷,带去找她父亲。”
舒嬷嬷将扑腾着的陈元宝带走,周遭终于安静下来。
文见喜笑道:“摘花,好久不见。”
陈摘花打趣道:“哇塞,岁月也太不公平了,你怎么能一点儿都没变?”
“哈哈,刚刚那小女孩是你女儿么?好可爱!”文见喜轻拍她的肩膀,道:“我也想不到呀,昔日视为仇敌般的人,你如今竟然和他同床共枕啊!”
“好汉不提当年糗,你怎么来京都啦?”
“我来除妖呀。”文见喜皱眉道:“说来奇怪,我还第一次见这样的妖怪,专门抓男人成亲,成亲前送聘礼,成完亲还丢回来。”
“这不会就是京中最近疯传的那个新娘鬼吧?”
文见喜竖起一个大拇指,点点头。
陈摘花继续道:“我听说那聘礼昨夜送到江夫子家中了。”
“江夫子?”
“他呀,是两年前搬到这儿来的,学识高深,是远近闻名的好老师。”
“好,你给我指指路,我去探探。”
陈摘花抓住她的手,道:“不用指路了,他就住我们家隔壁呢。天色已晚,你就先在我家住一晚吧,明日再去找他,人跑不了。”
文见喜咬牙尴尬道:“不会打扰你吧,我想——你夫君应该对我没什么好印象。”
“他敢对你摆脸子,自个儿搬出去住。”
“好,那就打扰了。”
“哎呀,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也太见外了。”
两人并肩坐上马车,默契地没有提起一句过去,那以悲惨结果的往事。
今夜月皎皎,陈摘花特意给文见喜安排了这间与江家仅仅隔着一堵墙的院子,她原本早早睡下,可是她领出来的这只妖怪依旧没有让她安生。
文见喜压着嗓子骂道:“文开心,你是不是要翻了天了?好家伙,偷完女人偷小孩,现在还给她偷一个大男人回来了。”
小白脸文开心抱怨道:“我也忍不住嘛。不过我感觉这男人是你喜欢的类型哦。当然,我也喜欢,白白嫩嫩,嘿嘿。”
“行了行了,收起你的口水,趁人还没醒,打哪儿送哪去吧。”
是的,文开心是个女妖怪。
只是她长得剑眉星目,貌若好男,常常会被误认成男子。
那男子忽地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文开心,挪着身体移向文见喜。
文开心朝他龇牙笑,他被吓得扑腾到文见喜身后,温声道:“姑娘,这定是那抓男人成亲的女鬼了,你救救我。”
他的呼吸喷洒到文见喜的脖颈间,痒意蔓延到脊骨上,酥麻传遍四肢。
文见喜忽地回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养的妖宠,她有点贪玩,不会伤人性命的。不知你是——”
“这样啊。”
男子忽然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道:“非礼勿视,抱歉,姑娘,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罢,他便一溜烟似的窜出去了。
文见喜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看向文开心,问:“你从哪儿偷来的?”
文开心竖起眼睛,弯起指头,朝向隔壁。
就是那个被新娘鬼送聘礼江夫子?
*
翌日,文见喜是被陈摘花叫醒的。
她神色慌张,道:“见喜,出大事啦。”
屋外,院子里摆满了大红绸缎包好的木箱子,昨夜的男人一袭水墨长袍正襟危立。
夜色幽暗,文见喜竟没瞧出来,他长得这样好看秀气。
江夫子朝她作揖,道:“鄙人昨日对姑娘一见倾心,今日特来下聘。”
文见喜心中一阵古怪,道:“我已成婚了。”
“什么?”
江夫子骤然拔高了声音,随即不依不饶问:“那为何不见你夫君?”
文见喜眸光一暗,实话实说道:“他死了。”
江夫子怔住一瞬,随即笑出声,道:“哈哈,那便是没有夫君了,不知姑娘觉得在下怎么样,可有当你夫君的资格?”
陈摘花在一侧直皱眉,她怎么觉得江夫子像是疯了?平时瞧着挺周正一人,孔雀开屏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呀。
文见喜瞥向陈摘花,露出一个苦笑。
陈摘花插话道:“江夫子,你怕不是被那新娘鬼吓傻了,说话怎地没轻没重?”
文见喜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人,总觉得他虽然文绉绉的,可是总在不经意间,透出一股熟悉。
江夫子似是也觉失态,道:“不是不是。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文见喜忽然想到他昨夜那怂样,十分不信。
于是她不知从哪儿流出了点耐心,劝慰道:“江夫子,我此行本就是为那新娘鬼一事而来,你不必害怕,更不必如此,将东西都带走吧。”
江夫子落寞道:“我既然受了姑娘护佑,那这些……便算作谢礼了。”
谁会把聘礼当作谢礼,就这么送出去?
他敢送,文见喜也不敢收。
陈摘花阴阳怪气,呛道:“江夫子,我瞧你平日里也是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今儿个‘恩将仇报’起来了?”
江夫子瞥了文见喜一眼,不再捏着嗓子,朗声问:“你真不喜欢我这样的?”
文见喜脱口而出,道:“不喜欢。”
随即,她又觉得那声音耳熟得很。
江夫子复温润道:“那看来,只能用我的诚心来感动姑娘了。”
文见喜看着他,顿生烦闷,将那想法抛掷脑后了。
她心道:先前对这类人还挺欣赏的,现在看来,也还是过于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