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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外头雾气刚散了点,起码这会不再那么气闷。庭院里传出一两声零碎鸟叫,叽叽喳喳的。

      不过也不吵耳朵。

      厅里,李怜愁站在李谔身侧,垂着眼。

      “父亲,莫说此话。”

      子女对父母,其实也报喜不报忧。李怜愁当然明白父亲心中顾虑。只是,如今李家和周无渡绑在一起,而且父亲为一朝宰相,两位兄长又是军中要帅,于朝中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真的和离了,李家就能全身而退吗?

      除非,便被动为主动。

      李怜愁表情凝重,俨然不再像那个十七岁刚出阁的少女,她眉头微微蹙着,分析道,

      “太子的为人父亲您不是不清楚,况且如今薛家虎视眈眈。如若真的让薛家和太子得逞,那不仅是咱们李家,恐怕全天下的日子就都难过了。”

      李谔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恐怕前几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自己那活泼的女儿不过是嫁了个人,怎么就如投胎转世了一般,像变了一个人,像一夕之间突然长大了。

      李谔看着李怜愁,李怜愁如今越发长得像他那发妻叶缈。二人眉眼几乎如出一辙,叶缈是那般聪慧,于天下之事都有不凡见解。李怜愁如今,连这分深谋远虑,竟都越发肖像叶缈了。

      可是他的女儿不快乐。

      李谔感受得到,分明出嫁前还满心欢喜,还当是嫁了个如意郎君,这过了半月,就把他的女儿磋磨成了这样。

      他心里痛惜,更觉得愧疚,越发觉得对不起亡妻。

      厅前叶缈的画像就挂在身后的墙上。李谔站起来望着墙上略有褪色的画像,悲痛喃喃。

      “缈缈,是我对不住你,没护好咱们的女儿。”

      李怜愁随人目光看过去,那副画像画着一身水蓝色衣服的女子,女子双手交握眉眼含笑,站在一丛绿梅中。画像栩栩如生,是李谔亲手所画,那年李怜愁与李云瀚尚未出生。

      李怜愁见到这样年轻的母亲,却觉得与记忆中的母亲印象重叠,也不免想起母亲离世前攥着李怜愁的手,笑着安抚,

      叶缈死前道,

      “希望我的女儿嫁一个好儿郎,像你爹爹那般可以护你周全。希望我的女儿不必那么辛苦,一生都轻松顺遂。”

      李怜愁那年年纪还小,可叶缈这句话,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也可惜现在,母亲的两个愿望似乎都落了空。

      尤其当她回忆起前世李家覆灭的惨状。又幸好重活一世,还有机会。现如今父亲兄长都还健在,就已是极大的快慰。

      李怜愁咽了咽,忍下对叶缈的思念,搀住李谔道,

      “父亲,咱们如今一家人都在一起才是要紧的。您看眼下四国动荡,边境恐生战乱,也不知咱们这京城能有几年安生日头。”

      她又道,

      “父亲,大局为先。”

      大局为先。李谔活了这大半辈子,从出生到如今听过太多遍,从小受到的教育也这么告诉他凡事要有远见,要思虑长远,才能保自己无虞,保家人无虞。

      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他才能为李氏族长,所以才能成为李相。

      可即便如此,世事似乎也并不能两全。就像发妻……他竟无法保自己妻子的安危……

      李谔陷入回忆,沉沉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

      “囡囡,你小时候还愿意叫我爹爹,如今竟已许多年未听过了。”

      李谔就那么看着李怜愁,目光祥和,似有无限期待与爱怜。这目光又像是一双手,如安抚幼时的李怜愁一样覆在她的头上,告诉她别怕。

      天塌了也有爹爹阿娘盯着。

      李怜愁心中一滞。如今再见李谔她早有一种经年隔世之感,前世她活到三十七岁,也以为人母,甚至亲眼见到自己一双子女的离世。所以如今面对父亲更多了一份感同身受之感,但是却没意识到,竟然反而与父亲越走越远。

      前世李谔去世好多年,她都快忘了有父亲在身边是什么感觉。

      今日听李谔这么一说,李怜愁再难自持,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再也抑制不住。

      她颤着嘴唇,攥住李谔宽大的衣袖,

      “爹……爹爹……女儿,女儿不孝。”

      李怜愁一瞬间泣不成声,哭的快断气。前世那些事那样清晰,她不怕么?她不恨么?她有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回想起儿时那般自由自在,绕在父亲母亲膝下彩衣娱亲。

      可嗫嚅半晌还是没能坦诚。她不可能像与长公主那时一般,把前世这些事托词为梦。且不说这说法太过诡谲,要是李谔听说李怜愁这般下场,又怎能忍受?

      就算顶撞圣威,也得闹到皇上跟前,要求一指和离书。

      父母之爱子,哪能忍受女儿这么受苦。

      李怜愁不能让父亲冒这种险。

      她哭,找借口,哭着说自己想娘了。

      父女俩互相搀扶,望着墙上叶缈的画像。

      也许若叶缈尚在,他们家如今又会是另一番境地。

      父女俩哭了一会,互相擦了眼泪,慢慢也劝住了。李怜愁这番话确实点醒了李谔,李谔也知道事态严重,听了李怜愁与周无渡的打算,他自然不愿意女儿冒险,长途跋涉本就舟车劳顿。

      李怜愁也是如此,把李家一家人放在京城,她也无法放心,生怕前世惨案重演。

      但她也不得不走,周无渡的计划不可断。

      父女俩说完了话,刚走出正厅,正遇上顾纯之。

      顾纯之顿住脚,

      “正好,我正要去见公爹和妹妹,饭厅摆饭了。”

      *

      “这么早?”

      “是早了点,是云瀚嚷着饿了,就让厨房先做了。不过也还好,也快到晌午了。”

      顾纯之手一指,李谔父女俩往门外一看,这才发现太阳早出来了,雾气早就散了个完全,外面一片坦途。

      这般晴空万里,也看的人神清气爽。

      李谔颔首,不知不觉与李怜愁说了这么一大会话。

      三人一路往饭厅去,李谔在前,李怜愁与顾纯之在后。

      李谔没回头,不过脚步速度也不快,因而知道这是要发话。他也知道大儿媳伶俐,因又交待,

      “老二呢,派人请了吗。”

      “请了,但下人们来回话,说二老爷那会睡下了,这洗漱整饬一番,估计比咱们晚点。二老爷也说,叫咱们先落座,也不用等他。”

      李谔捋了捋须髯,

      “这叫什么话,难得他回来,咱们吃这顿饭本来也是给他接风,无妨,咱们慢慢走过去,等到了略略等会也就是了。他要是敢磨蹭,你就再派人催催,就说我让的。”

      李谔李谨兄友弟恭,兄弟俩感情非常,这般亲近也是京中少见。

      寻常人家弟弟见了兄长,哪个不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夹着尾巴逃。

      再不就是像周霆灿和周无渡那般,貌合神离,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这边三人慢慢地走,等到了饭厅,那边男丁们已然落座了,三兄弟围着周无渡,四人有说有笑。

      李怜愁知道周无渡笼络人心很有一套,上次来就把李家上下训弄的服服帖帖,全家人都拜服他。

      这回一来眼看着李云瀚都帮他说话,可想而知,这人本事不小。

      见李谔进门,四人也站起来行晚辈礼。

      周无渡最先,不动声色走到李怜愁身旁,朝李谔拱手,

      “见过岳父。”

      李谔纵使对人颇有微词,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从周无渡态度来看,倒是对李怜愁还挺好。

      “王爷无需多礼,入座就是。”

      周无渡人精似的,见这会岳父没扶他,就知道对李怜愁入宫受伤之事心里有了芥蒂。他上回花了一株正山茶王才讨老爷子欢心,这会儿在老爷子心里急转直下,倒也能理解。

      不过也不急。

      他应过怜愁,保李家无虞。李谔对他有怨,他当然不能放在心上。

      一厅人这就都坐下了。周无渡此番识趣儿,叫李怜愁坐在李谔手边,自己则纡尊降贵,坐在李怜愁的身边。

      倒也便宜他时时照顾。

      李怜愁却像跟她父亲串通好了似的,也不予什么回应,默默坐着,很沉得住气。

      又是几个老爷们在席上无话不谈。

      许是就不开席,怕人觉得李家失了礼数,李怜愁才开口解释。

      “等二叔叔来就开席,烦请王爷再等等。”

      话音刚落,饭厅正门口,一道墨绿色的人影翩迁而至。

      来人高大,长身玉立,颇有文人风骨。观年纪约摸四十岁上下,五官周正虽有风霜侵染可依旧是难掩风流神色。一身墨绿长衣,袖口绣的是三两墨竹,很有傲骨。手里拿了一把白象牙折扇,配一黄玉珏,扇面用的是京元纸,所题书画用的墨是松烟墨,画上,画的是北地风光,大雪漫天,偶有三两株红梅。

      红梅殷红如血,刺眼得很。

      李怜愁看见人,面上喜色难掩,她站起来,朗声喊,

      “二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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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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