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我们结婚吧（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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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熹茗把实体化出来的林梦洋交给兰馨后，就又被一道光吸了过去，那光极其温暖又舒适，路熹茗甚至以为自己躺在芬芳的、落满花瓣的温泉里。
魏寻正坐在白堡小家的壁炉前，再一次拿起一块木柴面无表情地削了起来。
路熹茗被光抛到地上，揉着屁股喊他的名字。
他听到路熹茗的声音，手里的刀落在地上，激动地起身，被椅子绊倒，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她的身上，把路熹茗压得直叫唤。
“你去哪里了？”他不好意思地支起身子，抚摸着她被磕疼的脑袋，“我刚刚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去别的世界迷路了。”
“我没去别的世界，”路熹茗老老实实的说，“我回到了过去，变出个林梦洋来，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可能就无法相见了。”
魏寻松了口气，趴回她的身上，叹道：“太好了，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路熹茗吞下再次涌上来的血沫，笑着点头，道：“对，一切都过去了。”
魏寻抱了她几秒钟，就把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拉起来，问：“你饿吗？”
路熹茗拍了一下他的肚子，带着些许嘲讽，说：“我们不是刚吃过饭，怎么又饿了？”
“或许是开心吧，谁知道呢？”魏寻眼里的笑意很深，“总觉得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怎么，见到紫璐什么感受？”路熹茗不怀好意地问。
“能有什么感受？”魏寻眉宇间有些疑惑，“她不就是你吗？”
“真的吗？”
魏寻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有些惆怅地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和那个人......连孩子都有了。但这不重要，我只觉得，你的过去未免太辛苦了些，而我都不在你身边......”
“你也说了，都过去了，”路熹茗刮了刮他的鼻子，淘气地问他，“说吧，你之前说我像画册上一样，是见到画册上的紫璐了吧。你还没说我到底像什么呢？”
魏寻装作沉思的样子，随后做作地拍了一下手，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我确实见过画了你的画册，我觉得你长得像寒照传说中那个守着极乐世界大门的仙女。”
路熹茗被逗得脸都笑烂了，抓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下，佯装生气道：“讲这么隐晦做什么？你直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不就好了？”
“那样未免过于直白，不够含蓄。”魏寻揉揉手。
路熹茗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很直白。”
“我知道。”魏寻回望着她。
“我们结婚吧，”路熹茗捧着他的脸，面不改色咽下喉头一口血，依旧笑着说完剩下的话，“婚礼之后再说，现在就洞房，怎么样？我等不及了。”
魏寻终于被她的话勾得脸红，怔在原地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了句：“路路，你这也太直白......况且，怎么能没有婚礼就......”
路熹茗不在意婚礼，有婚礼的婚姻就一定幸福吗？
她想，反正她好像没几日可活了，反正她走后魏寻也会不记得她，她倒不如抓紧时间，最后快活一次。就当她自私，但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幸福的时刻，她喜欢这份幸福，喜欢得不得了。
所以她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用最真诚的眼神凝望着他，说：“我是认真的，我们洞房吧。”
“当真不后悔？”魏寻也极其认真地回问她。
路熹茗坚定地点头。
魏寻喉头滚了滚，似乎在与自己最后残存的理智作斗争。显然，他的理智最终还是断了线，她被腾空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
这一晚过得快极了，路熹茗不记得什么细节，只是一直盯着他的脸，一直盯着，享受着他的极致温柔和懵懂青涩，和他交换着自己最隐秘的心事。
她无数次咽下心口涌上的血，忍到最后忍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第二日，路熹茗被一股钻心的痛弄醒，伸手一摸，身边的人却不在了。
客厅里传来一阵香甜的气味，路熹茗闻了之后，直接吐了出来，把床单和衣服全都吐得浸满血。
她这不吐不要紧，一吐就停不下来，紧接着耳朵鼻子都流下血，她怎么捂都捂不住。
“呜呜——”门外传来一阵小动物的嘤咛。
魏寻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黑豆，怎么了？怎么在扒门呀？是妈妈起床了吗？”
路熹茗不敢发出声音，不敢让魏寻发现她现在的惨状，恨不得能叫金嬉把她直接带走，这种时候金嬉却装死了，怎么都不回应。
魏寻还是察觉到屋里有动静，遂打开门，眉眼带笑地说：“路路，快起来吃红糖粥啦，我们寒照人成亲第二日......”
路熹茗把脸转过去背对着他，但这无异于掩耳盗铃。魏寻发现了床上都是血，手上的粥碗“啪”一声落在地上，甜蜜的红糖粥洒了一地。
黑豆原来是只黑色的、眉毛上有白色两点的小奶狗，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被碗碎的声音吓得连滚带爬地退了好几步，躲到了桌子下面。
魏寻怎么捡了只狗回来？
路熹茗倒真的很喜欢狗，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逗弄那小家伙。
“路路......”魏寻捶着门框，大喘着气，嘴巴和身子都抖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
路熹茗倒是很平静，平静地向他伸出手，平静地挥了挥，平静地说：“如你所见，我就快死了。”
魏寻还是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要赶紧把她送去医馆里，去找大夫，去找比他厉害的、能妙手回春的人。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她身边，把她横抱起来，又踉踉跄跄走到了家门口。
路熹茗望着他血红的眼睛，对他说：“我中了两枪......方然喂了我奇铁水，我尽力了，我也想陪你更久些。但是......现在到该告别的时候了。”
魏寻害怕地朝她吼：“不......不.......不！能救！”
他连厚外套都没披上，只是拿了件毛衣罩在路熹茗身上，随后一把撞开门，就要往广场上冲。
“魏寻，”路熹茗拽了拽他的衣领，气若游丝地哀求道，“我想要一场婚礼......你可以......满足我吗？我第......第四个愿......愿望，还......还没说。”
她身上的血把他白色的衣服和雪地都染红了，她忽然觉得这场景实在是眼熟，又再次感叹怎么到了最后还是逃不过宿命轮回，连死都要死在固定的场景里。
魏寻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睫毛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失神地望着怀中的人，似乎在沉痛地思考，到底是该送她去就医，还是在她弥留之际满足她。
路熹茗不敢闭上眼睛，怕自己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等了大概半分钟，魏寻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满足她。
路熹茗虚弱地抬起手指，指着钟楼，说：“我想在家门口。”
魏寻头埋在她的发顶，哭着“嗯”了一声，带她走回去，带她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他们没有婚纱礼服，一人便穿了一件白色的制服，远远看上去，也和婚纱礼服没有区别。
钟声敲响了，惊起不远处桦树上的一群山雀。路熹茗数了数，嗯，是十二声。
她转过头来，强撑起精神，对魏寻说：“你进去拿一个笔和本子来，快点。”
魏寻不敢浪费时间，头都来不及点就爬进屋里，十秒钟便跑了出来重新坐在她身边。路熹茗终于撑不住，把头靠在他肩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喘气起来。
“我们随意一些吧。来，跟我念，”她说，“这位女士，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另一半吗？”
魏寻捏紧了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随后郑重地问：“这位女士，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另一半吗？”
“我愿意，”路熹茗笑着对他说，紧接着又问他，“这位先生......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另一半吗？”
魏寻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愿意。”他说。点头的时候，他的泪甩落在路熹茗的手上，比她的血还要热。
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要交换戒指，但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也都不在乎。
黑豆寻着人声跑了出来，见了魏寻便要往他身上钻。魏寻的心思实在不在黑豆身上，眼里只有路熹茗，路熹茗却把小狗抱了起来，揉着它的脑袋，亲了它一口。
好在是黑狗，它的额头上即使沾了血也看不出来。
路熹茗点点它的眉心，嘱咐道：“以后要听爸爸的话哦，小黑豆。妈妈不能陪着你长大，但会在天上守护你们的。”
她不知道魏寻是从哪里弄来的小狗，也不知道成亲第二日弄条狗回来是不是也是什么神奇的寒照仪式感。
她只知道，他们现在是一家人。魏寻把她当成她不可分割的另一半，而她也是。他们可以是很好的家长，很好的朋友，很好的伴侣。
他们可以是彼此和这世界最紧密的联系。
当然，或许这条叫“黑豆”的小狗和魏寻都没有以后了，他们的人生会从头开始，他们会再次散落在茫茫人海中，孤独地等待几十年，然后才能遇见。
魏寻将她紧紧搂住，想把她锢在怀里，又怕把她弄疼，只能把手掌搭在她的肩上，将手指狠狠反扣进自己的手心。路熹茗把他的手指从手心里掰开，笑着缓缓说：“别弄伤了，一会儿不好写字。”
他把她放开，让她躺在自己膝盖上，抹了把脸，问她：“还要写什么？”
“我说你写，”路熹茗指了指他手边的本子，“一定得是你写，我怕我写的字过一会儿就会消失。”
“好.......”魏寻打开本子，掀了半天都掀不开笔盖。路熹茗把他的笔抽出来，把笔盖扒开还给他。
他颤抖着接过笔，路熹茗便开始说话了。
“要原封不动地写下来哦，一个字都不要改，”她再三叮咛，“我开始说了，‘你是个很好的人，不用总想着拯救世人、迎合他人的期待，或让所有人都满意。你已经很辛苦也很努力了，只要做好自己......’”
路熹茗说着说着又咳出一口血来，魏寻的笔顿住了，在纸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墨点来。
“继续，”她擦了擦嘴，“只要做好自己，就能在无形中影响很多人了。我说完了......你以后别再工作到那么晚了，很伤身子的。”
魏寻赶忙把本子放下，捧着她的脸问：“我们婚礼办完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去请大夫了？”
“这么急做什么？”路熹茗淡淡地笑了笑，“我想认真和你说再见。”
魏寻听了以后把脸捂住，埋在臂弯里不敢看她。
“我不想说再见。”他说。
路熹茗摇了摇他的手，道：“别捂着脸......我想看你......所有人都会有说再见的那天的，再见的意思就是换个方式重新见面。这并不可怕。”
魏寻挪开手，眼里都是泪，看向她的眼神几乎绝望到像是在一艘快要沉了的船上无处可躲的人。
“我没什么别的可以送给你了，只有刚刚.......只有刚刚那句话，我希望你记住。”路熹茗说完后，眼前的景象彻底像奶油般化开，魏寻的脸也渐渐消散在融化的世界里。
她只能听得到声音。
“好，我记住......”魏寻是这么说的。
路熹茗点点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抹了抹胸前残留的血，小声说道：“远古混沌之力，吾以吾血为盟，让大家选择自己的路吧。我不会再执着于结果了......”
霎时，她的身下出现了极其耀眼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一切黑暗，这道光直插云层，拨开山顶上方的迷雾，把太阳重新拉回这片天，但路熹茗什么都看不见。
她原本沉重的身躯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游魂一般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上拉。魏寻一直和那力量对抗，死死抱住她不放她走。
路熹茗好像还有最后一丝意识。她朝着魏寻伸出手来，游到他身边，贴在他耳边说：“愿你，和你们所有人都能过完属于自己的一生......”
她知道，这个时候许下的愿望，不管是怎样的，上天都会帮她实现。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一样。
拽着她的那只无形的手终于战胜了凡人的努力。路熹茗被拉到了一堆云一般的泡泡中，那些泡泡似乎有着甜蜜的橘子、桂花及雪松的香气，密度极高，粘在她身上，她被泡泡裹挟着揉碎，渐渐也变成了个泡泡中的一个。
泡泡们追随着彼此，互相碰撞，互相融合，形成环，形成弧，形成网，形成波。
她处在空中，没了鼻子却能闻到，没了眼睛却能看到，没了皮肤却能感受到温暖和湿润。她和其他泡泡一起感受着所有泡泡的感受，体验到所有泡泡的体验，她变成了所有人，所有人也变成了她。
她不经意地低头看去，只见到山上的钟楼前坐着一个男人。
他正盯着手里的笔记本。她一瞬间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眼前闪过无数回忆的片段，一瞬间又觉得自己看到的好像只是别人的故事。
但她只是个泡泡，泡泡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快乐地在阳光下游荡着，舒展着，漂浮着，从未有如此的轻松愉悦，直到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往下拉。
她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楚，她的感受越来越真实。
直到她再次落在地上，她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烦人的叫金嬉的家伙，不断地告诉她，她是“路”了。
一只小小的麻雀落到了她的肩头，她低下头瞅了一眼，那只小麻雀也对上了她的视线，“啾”了一声，就张开双翅向遥远的天际线飞去。
魏寻的眼神空洞，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放空，他怀里的黑豆不停地拱着找奶喝，魏寻揉揉它的头，站起身来。
路熹茗看着他俩，由衷地感叹这小狗真可爱，这世界也真可爱。
起身后，魏寻见到了她，她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先是疑惑了半秒，随后瞳孔就像烟花般炸开，重新恢复了所有的光彩。他冲上来拥住路熹茗，一个完好的、没有伤口的、也不会再吐血的路熹茗。
一个不用天天告诫他她会离开的路熹茗。
路熹茗稍稍推开他，捧着他的脸疯狂地吻了上去。他们一直相拥着，直到钟又敲响了才放开彼此。
“我为什么又回来了？”路熹茗握着他的手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魏寻眼睛依旧红肿，语气却相当轻快，他说：“我也不太清楚。你走后，我只是低头看到了你让我写下的这行字。我很想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又为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但我死活想不起来。我就在想，我要是能见到说这话的人就好了，她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我脑中就这一个念头。”
看吧，在这个世界，上天真的会满足所有人的愿望。
他说话的时候，黑豆又叫了一声，魏寻便把它抱起来，捏着它肉乎乎的小爪子，用超级宠溺的语气说：“看，是谁回来啦？是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咱们就都有好吃的了！妈妈回来啦！黑豆，叫妈妈。”
黑豆懵然与他对视，继续“呜呜”地哼着。
白堡的人陆续吃完午饭，经过广场，不远处传来了热闹的说笑声。路熹茗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大放厥词，说什么今晚要和某某打牌，让他们注意点别输钱之类的话。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又问魏寻：“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
“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魏寻用陈述句复述了一遍。
路熹茗笑了，笑得很酸很涩。她这几辈子一直在失去，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得到过。她一直想要解决各种问题，直到今天在爱人怀里快要死了，才明白她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的。
她不用证明自己的决定没错，不用证明只有自己的想法必须有价值，她这个人才有价值。她送给魏寻的话，同样适用于她自己。
她同样不用在意许多不了了之的事情，因为所有不了了之堆砌起来的偶然，都会推着她往下走，前往下一段必然的旅程。
到最后，也没人告诉她什么是世界的本源，但有人却坚定地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地祈祷能和她见面。
他没有费尽心机地挽留她，没有以死相迫乞求她的青睐，他只是无意识地对她流露出不经意的期待——那却是对她最纯粹、最温柔的肯定。
原来，这就是她苦寻了四辈子的东西。
“谢谢......”她抓住魏寻的衣领，把头抵在他胸前，泣不成声，连黑豆的毛都被泪水打湿。
“谢谢你......”她一遍又一遍地对魏寻说，“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过完这一生......”
魏寻抬起她的脸来，为她擦去泪，笑得很灿烂。
“若当真如此，”他眼角淡淡的细纹被金沙般的阳光填满，话说得很慢很慢，“你最该感谢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93章 我们结婚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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