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凝眸》轩泽

17、第十六章

　　隔日我醒来，头疼得要命。身边人端过来一碗醒酒汤，我马上喝下，指望能减轻些头疼。旁边那人双手按上我两边的太阳穴，轻轻揉动。我觉得舒服了些，耳边响起一个清雅熟悉的声音：“我只知道你爱喝龙井茶，不知道你喝酒也是这般拼命！”

　　我脸上绯红，回想起来，昨日的情形还记得几分，果然大是失态，但是，“你怎么会知道？”

　　身边的人戏谑地答道：“我亲自送你回来的，如何能不知道呢？”

　　我的脸直似要烧起来，转念一想，我可也不输他，狡黠笑道：“你这般取笑于我，我倒要想个法子好好罚你！”

　　抬头向那人看去，果然是他，依旧俊美出尘，只是显得清瘦了。无尘眼中闪过不解：“罚我？！”

　　我愈发的得意，睥睨的样子看他：“你既然这么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外祖父已经把你送给了我呢！那自然是任我处置了！”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道:“怎么就会让你们两人在一起了呢！”

　　我想起那个人来的用意，想起自己写在书桌上的那句话，不由得暗暗害羞起来。但是心里实在想知道他到底看到了没有，于是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你看到了没有？”头低了下去，声音最后小到连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他讶然的声音：“什么，看什么？”

　　我一咬牙，反正是他先爱上我的，而且还爱得死去活来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猛然抬头：“就是那句话啊！”却发现他嘴角噙着笑意，眼中更是笑意盈盈。

　　原来是捉弄我的，我自也觉得好笑。原来一旦上心了，自然而然会患得患失的。我从前对他毫不客气，冷眼相向，现在就当是回报吧。

　　他突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道：“你写的那句话，我已经看过了。不过心中总还有些忐忑，方才见你害羞的模样，才有几分信了。只不过，凝儿，你分得清感激与爱情吗？”

　　这个本当是如天空般清澈洒脱的男子，此刻眉宇间却恍似远山云雾般充满了不确定，我坦然道：“你觉得我会委屈自己吗？从今往后，这样的问题提也休提了！”

　　他顿时眼睛一亮，抓住我的手道：“不错！这样的问题我的确不应当提！”脸上又露出笑容，恍如初冬积雪消融般，那样的光亮迷得我一阵恍惚，心里奇怪，我一向喜欢美丽的事物，为何这般天下无双的美景，我以前竟然丝毫未曾注意到过。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碗犹冒着热气的粥过来，“这是方才让人去御膳房煮的，你宿醉方醒，吃点清淡的粥填填肚子吧！”

　　我这才觉得果然有些饿了，乖乖的捧过来慢慢的开始喝。

　　他在边上站着，脸上竟好像很是幸福。我赶忙说道：“你身体还没康复，不要老是站着，要是真舍不得走，就先坐下吧！”

　　他摇摇头，笑了，果真走到榻前坐下。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某事，似笑非笑地道：“听说你让成旭做牛做马地报答你，所有的政事跟奏章都要他先处理着！”

　　我不满道：“不是报答我！是报答我们！”

　　“好好好！是我们！不过听说他最近连睡觉的时间也很少，还受到不少大臣的刁难！”

　　我不由有些心虚，辩解道：“我是想他是个人才，所以要好好锻炼啊！”

　　他促狭地看着我：“是吗？凝儿想的果然周到！”

　　我把脸从已经喝完的碗中抬起来，振振有辞道：“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当然要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然后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已笑到不行，连连摆手道：“凝儿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博览群书，满腹诗华了！”笑得停了，才朝我眨眨眼道：“其是我也是很同意你的做法的！”

　　我为成旭掬一把同情之泪啊，他只知道我不是什么善良人士，只怕还没有发现他为之效力的人其狡猾并不在我之下啊！

　　没有内忧并不代表没有外患了。而外患马上就来了。

　　先皇唯一的儿子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孩子而已，定宣王的病既然已有所好转，少不得又要主持一下国家大事。然而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应无尘刚一出去，父亲派来的人马上进宫带来了消息，据说这次的‘朝廷大事’主要是讨论一下我这个祸水该如何处置！

　　我听到此事，心里却不惊不慌。无尘既做得如此，早该料到会有今天，我不担心他处理不来，但是却好奇他会如何应付。略一沉吟，我对身边伺候的流月道：“走，去晨阳殿看看！”立储之事还未准备妥善，定宣王又不肯在朝堂之上听百官的上奏，只得暂时先在晨阳宫商议朝事。

　　我与流月熟门熟路到了晨阳宫。晨阳宫原是为了接见各国来使或者驻守外地的大臣而建的，因此特别设有隔开的帘子以供皇后等使用。我与流月便待在了帘后，看无尘如何处理此事。

　　果然今日并无什么大事禀报，但是各位大臣俱是一脸慎重的表情，而且在场的大臣人数虽不多，却都是老臣了。犹豫了很久，也没有人愿意先开口，因为提出来的人，无论最后成与不成，都是最倒霉的一个。他们担心无论是否能够劝服定宣王舍弃我，日后也定会被怀恨在心而处处受到为难。

　　僵持了良久，我都有点不耐烦了，看应无尘还是老神在在地端坐着。终于有个年纪一大把，应该是相当“忠君爱国”，“刚正不阿”的老人走了出来，挺了挺胸膛，大义凛然地道：“王爷，您年轻有为，运筹帷幄，乃是国之栋梁！您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千万不能被某些人迷惑而辜负了万民的期望啊！”这跟万民的期望也有关系？

　　无尘微微笑着问道：“张大人，你觉得我糊涂吗？”

　　那个老者开始激动了：“王爷当然睿智无双。只是此事有伤国体，会令百姓耻笑！先皇的妃子按照律例，应该出家！众位大臣你们说是不是？”一干大臣此时倒是同心同力，齐声声援。

　　还是让人如沐春风的轻柔，无尘又问道：“那么你们觉得我这次所做的事天理不容，人神共愤咯？”

　　看到他那样的神情，相信无人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肯定的答案。张大人放低了声音：“当然不是。王爷只是一时受了迷惑而已，只要能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丝毫也不会损及王爷的英名！红颜祸水啊！”张大人说得语重心长。可是，我既没有让无尘如纣王般为我见什么酒池肉林，残害忠良，也没有让他学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怎么就成了祸水了呢？

　　无尘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张大人大喜。“那么，究竟是你觉得此事会令朝廷丢脸呢还是众位大臣都这么认为？”

　　众人刚刚开始放晴的脸色，又开始阴云密步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王爷是顾及到大家的想法，有所忌惮，那么这时候就应该众志成城，异口同声。可万一王爷是想知道谁想跟他作对呢？这真是难以捉摸。

　　还是方才那位“忠贞”的张大人：“当然是众位大人都希望王爷能为国家社稷保重自己！”我在帘后已听得云里雾里，早已经知道此事会受到非议，但是‘保重自己’这是什么理由？

　　无尘凝重道：“各位大人说得极是。”众大臣的脸色又都微微有些上扬了。无尘继续道：“既然你们觉得我坏了朝纲，我又坚持要执迷不悟。为了对大家有个交代，我决定携凝儿隐居，不再过问政事！”

　　众人宛如被当头打了一棒。经过最近的一系列事情，可以说政局动荡，民心不稳，正需要定宣王这样有能力又有名望的人主持大局。如果他一甩手，众大臣间可能会出现不同的政治结盟，然后各自为政，不停地排除异己，朝中又会一团混乱。可能除了极少数的野心家，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出现这种场面的。只是大家没想到定宣王竟然宁可放弃滔天的权势也不愿意放弃那个仪妃！真是可惜，那个护国大将军居然也不肯来劝王爷，还说什么乐见其成！

　　“这……这……，王爷，您三思啊！”张大人开始冒汗。

　　“但是本王不可能放弃凝儿的！”无尘做出为难状：“而此事方才众位大人又觉得会动摇国本，有伤国体！所以本王不得不隐退啊！”

　　“微臣等绝无此意！”另一位元老级的人物王大人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但是本王主意已定，而诸位大人也不肯退让，这样的话，似乎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无尘一脸诚恳的样子。

　　王大人回顾了诸位大臣一眼，交流了半晌，终于说道：“仪妃是一定要消失的，不过李尚书的女儿当然可以随侍在王爷身边的！”一个女子当然抵不上江山的重要。就这样，我仪妃的封号就被取消了，回复到最初的身份。不过至于住在哪儿，估计大抵是没有人会在意的了！

　　无尘还是云淡风轻的优雅：“诸位大人想的周到！”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当初夏朝的比干之类的忠臣为了规劝纣王，不惜血染朝堂，以死相谏。现在的重臣却无复那般义无反顾了！

　　看来看去，还是无尘最好了。我望向那个端坐如仪的男子。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ps：勤劳的我又来了，虽然从今天开始每天要去实验室了，还要看导师给的一大堆英文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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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倾天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