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深渊的锋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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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很差。”
解千刃没有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并没有聊下去的心情。
他想起来了，那次战斗，那次结局，用无数实体堆砌出来的惨胜。
“愿意和我说吗？”时渊有自己的猜测，但不确定，在第三个世界那次见面太过短暂，他都没来得及和对方好好聊聊，就连那个主神也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现在，自己的爱人失忆了，很多事情根本无从提起。
修伦斯……
对时渊来说是很陌生的名字，但带着眼睛的羽毛他却有印象，对修伦斯在这里出现的原因他也有了结论。
“人类离开地球的三年前，修伦斯出现了，我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名，这些都是基地的研究员们起的代号。”
时渊的思绪被青年有些低落的声音打断，他侧头，看向他失忆的爱人。
“修伦斯的身体全部被羽毛包裹，也许里面是人形吧。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强。“
“很多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疯了，或者直接炸成了肉块，但更多的是患上腐烂病，或是无法被治愈的瘟疫。”
“我几乎所有的同伴都死在了那场战斗里，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的同伴们对瘟疫和疾病有一定抗性，也许人类已经被奴役了也说不定。”
那场战斗过后，奄奄一息的解千刃是被断了一只翅膀的黑羽拖回去的，虽然旧伤不再流血，但内心的疮疤已经刻下。
手中的树枝无意义地在沙地上留下划痕，又很快被夜风拂去。
解千刃想，来到这里后，他唯一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了。
手中的树枝忽然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水壶，青年侧头，看向男人，仍旧没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对方是在认真听的。
没关系，至少时渊会记得他，解千刃没由得想道。
也许是天气原因，解千刃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水壶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去思考，再去悔恨也没什么用，反正直到最后，人类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来的。
“谢谢。”解千刃将水壶递给时渊，他刚刚说太多话了，几乎通篇都是在抱怨，即使这并非他的本意。
“没事，如果你愿意讲，我会一直听着。”男人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微笑，又将被拧紧的水壶打开，咕咚咕咚地开始灌水。
解千刃还没来得及出声让时渊先擦一下水壶口，对方已经将水喝完，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青年想去拿水壶的手停在半空，这么看，先前的推断可能是错误的？时渊也许没洁癖？他有些云里雾里的，虽然感觉朋友之间不介意很正常，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是‘生物进化’的产物。”水壶里已经没有水，时渊将其放入系统空间，开始回忆那些往事，“末世前、核战争后的那近百年的时间里，‘生物进化’的产物就出现了。”
“但是……基地的资料记载，怪物是在末世后才慢慢开始出现的。”
“也许是怕‘名垂千古’，没有记录下来吧。又或者记录了，但被有心人抹去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得知这样的真相，他还是有些迷茫。害怕被后代口诛笔伐，就要抹去这一切吗？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后面再有怪物出现，他们的隐瞒也许会让人类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普通人大概只是掌权者的玩具吧……”解千刃惨笑着，如果有人给他们打预防针，是不是那次战斗就不必死这么多人？
“那你呢？你既然知道这些，一定是亲身经历过那段时间的，我记得你是海里的生物吧？”说到一半，解千刃又想起秦夜笙说过，似乎那个叫“Leviathan”的怪物也来到了这里，“你知道‘Leviathan’吗？”
青年并没有再提起秦夜笙，他能感觉到，时渊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人，就算只是提起也不行。
“千刃……我见过你的父亲，就是他把修伦斯的羽毛交给我的。”时渊不敢去看解千刃的眼睛，他害怕从那里看见厌恶或是恐惧，但他没办法隐瞒下去，他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爱是真的，“我就是‘Leviathan’。”
如果他们相遇的第一个世界他有记忆，那么他将毫无保留地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很可惜，没有如果，等他想起来一切，再说什么，似乎都太晚了：“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看住那片羽毛，也没把那个小偷彻底杀死，让修伦斯再次回到天空。”
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不再前进。
解千刃抬头，看向天空，但很可惜，眼泪还是滑落下来。痛苦吗？肯定是有的，但要让他去怪罪时渊，他一定是不会的。
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凑巧，在时渊最厌恶人类的时候，他父亲将羽毛给了对方。
父亲……
他忽然想起什么——那片鳞片。
“黑色鳞片……是你的吗？”解千刃不再看着天空，而是看向坐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时渊。
“嗯。”他想伸手擦去青年脸庞上的眼泪，又害怕只会让对方更加难过，“对不起。”
青年只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这是对方的错。人类连同族之间尚且不能互相信任，更何况是来自深渊的怪物呢？
而且，基地覆灭的原因根本不是瘟疫和腐烂病，而是内乱，时渊是否上来帮忙似乎都不能改变什么，叛乱和镇压叛乱都注定是要流很多血的。
也许大量的劳动力死于内斗，基地也会慢慢衰落下去，最后被怪物们蚕食殆尽。
“那时我还很小，也过去很久了没什么记忆。别人告诉我，当时基地里出现了瘟疫，我父亲去了趟海里，带回了东西。”解千刃从脑海中搜寻出这些回忆，大多是别人口述的，“解药其实已经快研究出来了，但有心怀不轨的人想乘机夺取基地的掌控权……结果就是，提炼的药物被流弹打碎，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给基地陪葬。”
时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牵起解千刃的右手，将对方无名指根处的黑色戒指缓缓转动：“解药应该就是鳞片里提取出来的东西，和这枚戒指是一样的。”
“你救了我很多次……如果没有暴/乱，大家都会因为你而得救吧。”解千刃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乐观的人，但好像只要在时渊身边，他就能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些，连带着心态都有了细微的改变。
对方的手并没有收回，而是转而扣住解千刃的手腕，修长的四指微微嵌入青年的指根。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平静却又带着些许波澜：“回到海里之后我就没想过救任何人。千刃，我的世界和你并不一样，在我的眼里，人类卑劣、自私，即使你向他们伸出援手，他们也会因为你是怪物而毫不留情地将你推开。”
“但你……很特别。”时渊没有再多说，只维持着这个姿势。
两人都有不太美好的过去，很多东西点到即止就行，再多的，反反复复去说，就没了意义，现在，解千刃更关心的，是如何解决掉修伦斯这个大麻烦。
“时渊，那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解千刃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否和对方硬碰硬，他想，听听时渊的意见总归是没错的。
“我没有和他战斗过，但迟早要碰上的，如果他的能力偏向精神方面或者只是能让人生病，那我们胜算很大。”时渊在心里暗暗衡量着修伦斯的战力，“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缺席。”
“我还是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终止这场游戏。”小初的职业能力让她的感知力提升了一个档次，荒漠空旷，远处还能隐隐听见有人的惨叫声，兴许是刚进入荒漠，然后被偷袭了，总之瘆得慌，“太不合理了……主神的副本一定会留给所有人一线生机的，这场所谓的大逃杀一定有其他通关方式，只不过主神为了将我们彻底扼杀在这里，这个方法会比较难实现，我能想到的是找到副本的‘核’并破坏它。”
其他人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逃杀游戏让他们的神经紧绷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厮杀，他们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核”是一个副本的根本，寻找方法光他们是不够的，需要合作，况且也不是找到了就能破坏掉的，要知道就算是普通的数字副本，破坏“核”所需要的力量也不是普通玩家能想象的，更何况谁能保证这些“合作伙伴”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但界外行者不一样，他们并不是普通玩家。
眼下，机会近在眼前。
作为大型公会中的佼佼者，失乐园自然不必惧怕任何其他玩家，但如果对手是界外行者就不好说了，为了活下去，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们也得利用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等到失乐园众人靠近，解千刃的手仍旧被时渊扣着，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抽回手时，那些人已经看了个正着。
时渊并没有难为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收回手，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干过似的。解千刃就没这么好运，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愣愣盯着地面，假装自己在思考别的事，但已经红透的耳尖仍旧出卖了他。
“两位……”池妍尝试和两人交流，虽然很想假装没看见刚刚的情况，但女人的嘴角仍旧抽了抽，用尽量听起来不会太奇怪的语气继续道，“我们还有一些想法，想说说看，不知可不可行。”
在黑色边界生存这么多年，池妍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已经无懈可击，但眼下，无人回应，她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的确是他们打扰了对方，理亏在前。
荒漠上只有风声，对方不回应，池妍也不敢再说什么——一个在闭目养神，一个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虽然很不礼貌……但……”小初从队伍后方挤了上来，咽了口唾沫，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你们不只是朋友吧，如果可以找到终止游戏的办法，也许大家都能离开，嗯，不用你死我活。”
风衣男人睁开眼，看着女孩，斗篷青年也不发呆了，眼皮一撩同样看着女孩。
赌对了。
众人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生怕两人突然发难，但并没有，他们只是看着，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从这个副本的能量波动来看，原身应该是某个Q级副本，如果能破坏掉副本的‘核’”，也许马上就会结束。”小初其实没有任何把握，比如说核的位置，比如说具体如何去破坏，毕竟从前没有过先例，大家也只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罢了。
破晓时分。
时渊和解千刃走在荒漠边缘的海岸上，海风席卷着两人的长发，竟让人有些心旷神怡的感觉。
“如果真的能找到，那就太好了。”解千刃并不想和时渊动刀动枪，如果能一起出去，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但成功率有多少，他不知道，他无法和未知的事物去比较。
“嗯，我们会一起离开的。”
在他们和失乐园众人分别后的一段时间，系统已经宣布了剩余人数。
人数削减的速度比时渊想象地更快些，到现在，竟只剩下百来人，马上就要跌下三位数。
那么其中，又有多少是人类呢？
离开地球后，他在已经进入星际时代的人类社会中听说过关于过去的只言片语。酒馆里的话只能当是谈资，在星际时代，物资富足，生存条件优渥，人类又回到了末世之前的那副纸醉金迷的模样，没有人会留恋那不知道毁灭了多久的故乡。
地球最后是被完全污染的海水淹没的。
如果人类没有因为修伦斯而产生恐惧想要离开地球，那他们的结局，大概也是葬身于大海之中，然后和时渊的同族一般彻底灭绝吧。
到了星际时代，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类这种渺小而又贪婪的生物依旧难以掩盖自己的丑恶行径，然后因为此种贪婪，他们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时渊很早之前就明白了这一点，也早已对人类这种生物失去了耐心，就算是解千刃和他说些什么，他仍旧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想去寻找“核”，也不过是为了他的私欲罢了，其他人类抑或是界外行者是死是活，是否痛苦，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是人类，他的仁慈，他的良善，早就被时间消磨殆尽了，现在，他的心很狭隘，只能容得下这么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深渊的锋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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