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晚暮云低》鹿玉非石

19、第19章 登闻鼓院

　　章泽安似乎并未把严国父的话放在眼里，他镇定自若地看着严国父。
　　“严国父说出此话我不怪你。你家中都是男儿，不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大理寺一旦开始查，势必扩大事态。我家霜儿可不是喻家那种乡野女娃。”
　　“那章大人是打算越过大理寺就给喻大人定罪了？再说此事说起来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矛盾，何必扯到殿前来。一个小小女娃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被你扯成大奸大恶之人，名声就不重要了？”严国父和章大人你一言我一语。
　　严国父这样的举动，是此前官家授意。
　　章大人自然不会因这样的几句话就退缩，“女儿家之间的矛盾？严国父倒是说说什么样的矛盾至于让喻烟晚作出此等举动。”

　　“还不是你女儿…”严国父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
　　他看了一眼官家，心想章霜儿设计陷害烟晚坠湖的事没有几人知道。
　　喻家此前不想声张，为了烟晚的名声，严国父便没再开口。
　　官家瞧了半天，这才开口道：“喻大人你倒是说说，此事毕竟因你家而起。”
　　喻游鞍走上前，跪下拱手行礼，起身后淡定从容地看向章泽安，“臣想问章大人字字句句言说我女儿谋害章姑娘，请问证据何在？”
　　“当日乘坐画舫的人，皆看到你女儿从画舫中走出，这画舫漏水，为何只有我女儿落水，喻烟晚却毫发未伤？！”
　　喻游鞍再次下跪，面朝官家，“圣上明鉴。章大人也说了，只见到我女儿与章家姑娘同座一艘画舫。只此，就状告烟晚谋害朝臣之女这是诬陷。但喻家并非全然无责，小女一人逃脱，未对同乘之人施以援手，危难之中如此胆怯，是微臣教女无方。”
　　官家听了喻游鞍的言词，一脸严肃，迟疑了片刻，他说：“此事疑点重重，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尚且无法定论。
　　但眼下，喻家确实有最大嫌疑，那就暂且将喻大人关押御史台吧。”
　　章大人抿了抿嘴，对官家的处理并不满意，“圣上，以喻大人的地位关押诏狱，怕是不妥吧。”
　　御史台的诏狱一般关押朝廷重臣，条件相比其它牢狱会好一些。
　　章大人并不想喻游鞍好过，如今官家安排喻游鞍关押进御史台，必然另他心中不悦。
　　但章大人此番质疑也早在官家的预料之中。
　　“有何不妥？这御史台的诏狱本就用来关押朕亲自过问的案犯。不是你状告到朕面前的吗？朕当然要亲自过问啊。齐大人你说是不是？”
　　齐大人是御史大夫，他本抱着看戏的心态，突然被官家点到名字还来不及思考，赶忙回道：“是是，若是圣上亲自过问的案件，将喻大人暂且关在诏狱并无问题。”
　　官家看了一眼章大人，章大人只能接受了。

　　就这样喻游鞍被送进了御史台的诏狱。
　　竹根没有接到喻游鞍，架着马车一路飞奔回了喻府。
　　“大娘子，不好了！大娘子！”
　　月香将竹根拦在屋外，“慌慌张张地，出了什么事。”
　　“哎呀，大娘子呢？大人，被官家关进御史台了！”
　　竹根话音刚落，喻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似是早就预料好了一切，只等竹根来报。
　　喻娘子处变不惊地向竹根说道：“备马车，去趟苏家。告诉晚儿，让她去严府找赵家姑娘，看看能不能打探出来什么消息。”

　　烟晚得到消息后，急忙出门去找赵雨晴。
　　马车上她一言不发，父亲此前将她坠湖之事上告官家就被官家劝了回来。
　　为何如今，章大人一纸上告，就将她的父亲关押御史台。
　　在临安生活数年，这是烟晚第一次感受所谓的权势究竟是什么。
　　她心乱如麻，不愿父亲因她遭难，更不愿喻家因她遭难。
　　可现在，她应该要如何做，才能救出父亲呢。
　　此时，她想到了严暮云。
　　虽然烟晚对严暮云一向表现得敬而远之，但也算有点相识。
　　她想严暮云向来看她不顺眼，但或许这次会看在雨晴姐姐的面子上，帮助喻家。
　　看着马车外的临安街道，因为天气不佳，街上一改往日的喧嚣。
　　周游在这些世家贵族之间就像这临安的天气一般。
　　阴晴不定，一旦落了大雨，又知哪个没撑伞的人，要淋湿全身才能安然回家呢。
　　这样想着，她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严暮云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将喻游鞍被关押一事讲给赵雨晴。
　　婚后，赵雨晴忙着熟悉府中一切，只抽空与烟晚见了一次。
　　她有些担心，毕竟当初是她的主意，才有了今天的事，“那喻家会怎样？”
　　严暮云早已料到烟晚会惹出大事，“早就说她罔顾成规仅凭感情行事，现在好了！”
　　他看了一眼雨晴，担心自己刚刚的语气有责备之意。
　　严暮云担忧雨晴的身体，不禁嗓子紧了紧，柔和地说道：“好在你预先将此事告诉了我。如今船夫被藏了起来待风声过了让他归隐山田。这样章家拿不到证据，官家大概也不会治罪于喻伯父。”
　　严暮云想，虽然有点勉强，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赵雨晴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吩咐女使安排马车，她要去喻家。
　　正说着，门前小厮来报，“大娘子，喻家姑娘来了。”
　　小厮挪开了身子，雨晴看到了烟晚焦急地神情。
　　烟晚着急地进了房间，她看到严暮云一脸严肃地正视着她。
　　本要说的话，好像瞬间都被憋了回去。
　　来的仓促，外面下着雨，烟晚没有撑伞，身上被雨淋湿了。
　　她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欲言又止。
　　赵雨晴见晚儿看到严暮云就一副小心翼翼不敢多言地样子，便双手将严暮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把他推向屋外。
　　严暮云正欲开口斥责烟晚，但他从未见过她有过如此不知所措的神情。
　　原本以为，喻烟晚是不知天高地厚地狡猾丫头，如今看来她也有弱点。
　　严暮云站在门外，并未离开。
　　他想听听这个罔顾成规地小丫头，会和雨晴说些什么。

　　“父亲被官家押进了御史台。”
　　“我听暮云说了，晚儿你别担心，眼下我们一起想办法。”赵雨晴安慰她道。
　　烟晚摇了摇头，来之前她确实是想求助严家和赵家。
　　可她不愿越来越多的人牵扯其中，受她连累。
　　她坚定地看着雨晴，“此事因我而起，便要因我而终。此前，父亲母亲一直把我保护地很好。我不能总是躲在他们的庇佑之下。”
　　赵雨晴眉头轻皱，她不明白烟晚要做什么，“晚儿，此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我们一起想办法。”
　　“雨晴姐姐，这些年你一直很照顾我。就算不是你帮我，这件事也会发生，报复章霜儿对我来说是迟早的事。如今，喻家遭难，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雨晴正开口劝阻烟晚，却被烟晚示意不要再多说了。
　　“我只有一件事，需要姐姐帮忙。”
　　“你说。”
　　“父亲如今被关在诏狱，家中只剩母亲，在父亲还没有出来之前，麻烦雨晴姐姐帮我照顾好母亲。”
　　“你要做什么呀晚儿？”赵雨晴拉住烟晚看着她的双眸。
　　“雨晴姐姐不要再问了，帮我照顾母亲，你只答应我这一件事就好。”
　　“好，我答应你。”
　　烟晚勉强地露出来一个笑容，她没在多说，转身开门准备离开。
　　此时，严暮云就站在门外。
　　烟晚没有与他说话，只是四目相对后，便大步离开了。
　　严暮云想喊住她，却不知怎的没能开口。
　　他看着烟晚离去的身影，负手而立。
　　这一次，烟晚又打了严暮云的脸，他紧皱地眉头突然舒展，终归又是他小瞧这个姑娘了。
　　他以为烟晚必定会问雨晴能不能让严家想想办法，可她没有。
　　严暮云这次觉得雨晴说得对，喻烟晚和临安的簪缨门第不同，她的确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惹出一些事端。
　　那是因为她并不了解这么多人情世故，她有着一个女娃娃该有的单纯。
　　但她不会怕事，比起那些女娃靠着父母兄长解决一切的心态，烟晚似乎比一些男儿更懂得担当。

　　寻芳在马车等着烟晚，“姑娘，我们真的要去吗？”
　　烟晚早就下定了决心，“母亲此时一定在苏家，等我们到了登闻鼓院，就让陈伯回去，纸墨呢？”
　　陈伯是喻家的车夫，平时也会负责一些采买工作。
　　寻芳扶着烟晚上了马车，“刚刚准备好了，都在车上。”
　　烟晚在马车内坐下，拿起笔开始急速地写着。
　　“这份你拿好，等下让陈伯带回去。”她将其中一份纸张交给了寻芳。
　　寻芳颔了颔首，“陈伯我们出发吧。”

　　今日的雨比前几日更大了些，瓢泼之中，喻家马车在登闻鼓院停了下来。
　　“姑娘，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烟晚下了马车，在登闻鼓院正门前站着，她看着这气势磅礴的大门，“以前听祖父说，历代官家为百姓能遇冤情有处鸣，便特设了这登闻鼓院。”
　　而这院门，常年都是大门紧闭。
　　到临安这些年，烟晚从未听过有人敲响过这登闻鼓。
　　据说，这院后便直通宫门。
　　许久了，无人知道登闻鼓响，大门打开会是什么样子。
　　寻芳知道劝阻也是无用，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姑娘，我们现在敲登闻鼓，给章家告状，真的行吗？”
　　烟晚的眼神没有离开登闻鼓院的大门，她双拳紧握，在给自己鼓气，“这个关头，我怎可能还和章家浪费时间，辩口舌。你我这些蝼蚁岂能与章家抗衡。”
　　“那我们这是？”
　　烟晚转头坚强地笑着安慰寻芳，“敲鼓，只为救父亲。”
　　说完这话，烟晚便提起裙摆，大步向登闻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