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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沈初月笑了笑,只是伸手勾住了她的小拇指,并步向她走去,彼此的肩膀相互碰触。

      远处的黎晚笙暗喜,身边的女顾客问她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吗,她将卷发撩到身后,红裙荡开:“今夜的酒很甜。”

      酒馆后门外,石砌矮墙上群花乱颤,掀起最深处的情迷。

      相勾的指节,缓缓散开,随后十指交握在一起,也分不清是谁的主动与勇敢。

      手指轻轻抚过手背皮肤,柔软的,滑润的。

      蝉鸣从未停过,却也打乱了彼此的心跳节奏。

      —

      叫代驾速度比想象中的快得多。

      两人刚坐回车内后座中,邱霜意打开后座的控制触屏,正准备点下播放键:“听电台吗?”

      “可以。”沈初月点点头。

      一阵舒缓的电台音乐覆盖车内的静谧,沈初月抬眼看向邱霜意。

      街灯透入车窗,面前人一手撑着下颚。

      灵动碎影,纷纷洒落在她的侧脸,勾勒出细致的骨骼轮廓。

      鼻梁高挺,素白的耳廓在黯然间也能看清羞赧的红。

      她的另一只手呢。

      紧紧扣住沈初月的手心,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朋友间牵手搭肩的情感,平淡真切。

      可只有彼此才明白,这样的力度与温度,却久久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沈初月垂下头,邱霜意的指节修长,干净的指甲红润,有细微的月牙白。

      甜酒和薄荷爆珠的女士烟,哪个味道会好一点。

      沈初月在邱霜意转头的瞬间,唇角不自觉上扬,却不小心泄出细微的笑音。

      想着但凡沾染一点邱霜意的气息,都也幸福。

      “笑什么?”邱霜意问她。

      沈初月摇摇头,没有说话。

      气息变得安静,电台女主持的声线温柔,在分享完故事后开始连线互动。

      女主持问道:“您好,这里是ZH情感电台,请问您遇到什么感情问题呢?”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和她的朋友亲嘴了……”

      对方姑娘声音磕磕绊绊,焦虑解释道,“那……还算纯友谊吗?”

      车内的气氛变得凝固。

      邱霜意迟钝地眨眼,遽然心脏漏了一拍,起身赶紧切换,沈初月却看见她的眼尾被一寸寸描红。

      女主持略微迟钝一下:“啊,唇友谊啊。”

      哦对了,她们还是朋友关系。

      还真是……唇友谊。

      当彼此的瞳孔相互映衬对方,邱霜意将目光侧开,解释道:“不是很想听电台了,听点歌吧。”

      沈初月又笑了一下。

      切到音乐频道,缓慢感伤的歌声又将空气拉到最低。

      “那就祝我们友谊长存,她们说朋友比情人永恒。”

      “都怪我太懦弱,不敢开口对你说……”

      邱霜意的眉间颤了一下,明显慌乱不堪,正想解释:“我……”

      “邱霜意。”

      沈初月笑容未落,相握的指节又一次扣紧,“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她恍惚间又想起曾经那堂心理课的纸条。

      —她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人?

      —「我讨厌的人。」

      讨厌到,一点都不想遗忘的人。

      路边霓彩晃过,沈初月浅浅的梨涡变得柔和:“如果不想这么早确定关系,那就放一放。”

      等哪一天,我们都想清楚了,再开始也不着急。

      “生活里的事情比这都重要。”

      生活远比这件事更重要。

      她们都不是光明磊落的人,这种还未确定的感情,就连沈初月都分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了。

      沈初月借着车窗外街灯的光线,观察到邱霜意脖颈的狰狞抓痕,夸张得像红艳艳的蛛网。

      “涂点会比较不会疼。”

      沈初月从包中取出一支铝管药膏,挤出豆大的白膏润在掌心,双手相互揉揉,温热的掌心润透膏体。

      她缓缓起身,五指张开,指节向前伸去,主动钩住了邱霜意的后颈。

      邱霜意被迫拉近,呼吸再一次交叠重合在一起。

      —最喜欢看到她怎么样子?

      —「看她疼,皱眉委屈难言,欲落不落的眼泪。」

      “疼吗?”

      沈初月声线像是蝴蝶展翅又翕合,落在心上会让人细疼的痒。

      她用掌心融化了药膏,逐渐靠近,掌心覆盖到被抓伤泛灼的后颈皮肤,霎时的凉感让邱霜意遽然一颤。

      沈初月足以观察到,邱霜意紧张时额头泛起晶莹剔透的汗珠,会缓缓顺延皮肤滑落。

      邱霜意清晰感受着面前人掌心的纹路在肌肤上摩挲,气息温热落在她的侧颈。

      她本想说不疼的,可声带轴变得郁钝,偏偏从唇角滚落出淡淡的鼻音,混有听不清的娇嗔:“嗯,疼。”

      沈初月的动作更加温吞一些,药膏融在手心,又覆盖在后颈间,攀缘筋脉纹络。

      冰凉的,又炽热得灼伤皮肤的。

      光线昏暗的车后座内,温热散发,是淡然的草药味,并不刺鼻。

      —你最希望能和她做什么事?

      —「我只贪婪地希望,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能消散得慢一些。」

      彼此的额头快要靠在一起,暗影里看不清药膏是否涂匀,沈初月便再凑近片刻,呼吸变得更加烫骨。

      邱霜意心知肚明,随后微微侧头,发丝毫不含蓄地荡开,翘起浓密的长睫。

      在荡然的视线里,沈初月注视那漫漶失焦的目光,痴迷又诱惑。

      时而清明,时而恍惚。

      某一个时刻会震诧内心的深不可测,足够让沈初月意乱神迷。

      这样的柔光,喜忧参半,扑朔迷离,会让空气变得湿漉漉的、灰蒙蒙的。

      她凝望着邱霜意瞳孔间倒映出来的自己,竟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沈初月咽了咽,竟觉得唇间干燥,沾染上想要占为己有的贪念。

      透过她的眼睛,沈初月也看清了自己的冷静又狂乱。

      骨头被渗入痛彻难忍的毒,祈盼着面前人的浅吻,才能解得此刻的迷惑与酒醉。

      “那我下次,”沈初月启唇,泛起气音。

      若是靠近点,便会嗅到邱霜意清淡的发香。

      再靠近点,能看清她薄唇的线条。

      要是,再靠近点呢。

      会听见她跳动疯狂的心跳,杂乱无章。

      和自己的心跳,一样。

      “抓得轻一些。”

      在昏暗狭窄的车内,暗瘾的情愫快要透过车窗,蔓延入暗夜。

      幽阒的空间却让距离不再有界限,邱霜意一手摁住沈初月的下颚,再一次吻了上去。

      —

      「记得那时我真的很讨厌她。」

      回到半山的两人不再说多余的话,金毛旺财在邱霜意身边反复转圈圈,尾巴不断晃动。

      邱霜意耳根的绯红还未褪去,蹲在旺财旁边揉揉大狗的脑袋,笑得纯粹又明艳。

      沈初月倒了杯热牛奶,另一杯正放在玻璃桌边,泛着热气。

      她安静坐在沙发上,凝望着面前的邱霜意。

      沈初月迟迟都还未想得通,当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讨厌邱霜意。

      她们从未有过互相仇视和残杀,可偏偏邱霜意当年的一句话,一句旁人听了都觉得是玩笑的话,为什么——就让沈初月讨厌得根本忘不掉呢。

      沈初月指节轻敲着玻璃杯,牛奶在杯壁间晃动。

      “我累了。”她的声线有点疲惫。

      “那你早点休息,”邱霜意起身,旺财汪了一声。

      邱霜意低头,指节放在唇边,让这孩子安静一点。

      随后看向沈初月,笑了笑:“今晚我看班,需要什么直接打电话给我,我送过去。”

      沈初月点点头,也简单告了别。

      沐浴清淡后的薰衣草花香会让人感到安稳,刚洗的秀发润湿了肩头的毛巾,沈初月正想从桌面上拿起手机时,一滴水珠落在墨绿的手机壳面上。

      手机壳用了四五年,早就掉漆掉得到处绿一块白一块。

      放在平日里沈初月并不在乎,可此刻她却有着想换一个手机壳的打算。

      沈初月将手机壳的一角掰开,恍惚间察觉到细微的白。

      直到脱落下整壳状,沈初月瞳孔霎时颤动。

      那张暗藏在内心深处,以为永远成为秘密,泛黄的、反复揉皱又捻平的纸条,被安稳躺在手机壳中。

      高中时期,每当有姑娘和邱霜意搭话,每次邱霜意向别人笑时,沈初月总觉得内心漫漶的难受中寻不得声响。

      她便会在课桌抽屉内,暗自揉着那张纸条,以此在消减深处灼烧的哑火。

      那是生气吗,沈初月不知道。

      可又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十六岁的沈初月将纸条一遍遍捻开,用字典小心压平。

      那张纸条,有邱霜意的字迹。

      而半寸之内,又是沈初月的笔墨。

      好矛盾啊,那时候的沈初月,看不到邱霜意会很难过。

      可看到邱霜意时,却又是另一种难过。

      桌面上的纸条早就泛黄皱破,像是随手就可以丢入垃圾桶的废纸一样。

      此刻沈初月的指腹不断描画着曾经稚气的笔迹,七年时间,回想是否自己还执意躲在疤痕里,不肯向前望去。

      「讨厌她一句玩笑话就让我活在恐惧里,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天真说要和我结婚。」

      十六岁的沈初月每回想起梦魇般折磨的病痛,便会忍不住掉眼泪。

      邱霜意却主动蹲在她身边,用指腹擦去她眼尾将落的泪滴。

      “又哭了?”

      邱霜意双手枕在沈初月的膝上,像是乖巧的小麻雀,细声哄着:“要是以后真没找到合适的,那我和你结婚。”

      「落魄是我,溃烂的伤口是我,结痂的痼疾也是我。」

      「可最担心我疼的却是她。」

      比夏天的蝉鸣更准时的,是每当注意到沈初月自己因焦虑而抓得红通的手臂,邱霜意总是目光颤颤,低声问是否不开心时,沈初月总会摇摇头。

      久而久之,邱霜意也不问她了。

      只是十六岁的邱霜意书包里开始备好指甲剪,在午休时捏着沈初月的指甲,将新萌芽的白边剪得光秃秃。

      “手拿过来。”

      伴着教室内咯吱咯吱的风扇声,十六岁的邱霜意声线倔强,却也泛起颤音。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这是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之一。

      「你看,是我想与她敌对,想让她站在我的反面。」

      「可她偏偏让我喜欢上了她。」

      沈初月注视着纸条良久,夜晚的夏风吹响窗外枝叶,会让人徒生出未能在当下感知的过往。

      她指腹在纸条上摩挲,回想学生时代是怎么对待邱霜意的。

      或许是在邱霜意痛经的时候专门挑最苦的止痛药给她,却帮她在保温杯里多放了几粒红糖块。

      或许邱霜意趴在课桌上午睡,沈初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狡黠的邪念是想闷死她,却也担心空调冷气会把她吹感冒。

      可如今的沈初月,二十二岁。

      回首往事依旧觉得稚嫩可笑,不可理喻。

      傻笑过后,沈初月又怔松了片刻。

      她也曾想过将所有记忆封存在过去,那里埋葬的是她的卑劣、压抑、和无数冒头的坏心思。

      年少的她将所有的憎恨或忧虑转移到邱霜意身上,又在后知后觉中,沈初月恍惚终于明白,一直以来都是以这种方式记住邱霜意。

      常年持续镇痛的臆想,犹如一场巨大的热病,在皮肤间看不到的、够不着的地方泛起红肿的鼓包,瘙痒、胀疼、生脓。

      她以为她将自卑藏得很好,以拙劣的演技来展示她对邱霜意的恨。

      可若那不是恨,是不可得的贪念呢。

      剥开那些刺骨的痛觉与恨意涌动的迂回,最先昭然若揭的,偏偏是憧憬、是靠近、是她对邱霜意的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往事终止,当沈初月回神后晃了晃头,桌面的那张纸条依然安静躺着。

      湿润的秀发还没有吹干,几滴水珠正顺着发梢滑落。

      沈初月迷蒙开眼睛,却发现有眼泪打转。

      她按下手机最熟悉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沈老师,需要什么帮助吗?”

      电话那头清了清嗓,用标准的官方腔调问道,最后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我需要一个……”

      沈初月声线轻细温柔,故意将尾音拉至绵长。

      最后,一锤定音。

      “邱老板的晚安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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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文章在写了在写了,亲亲各位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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