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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胤禛无意识摩挲着手指,低声问:“这些字你可都认识?”

      “奴婢认识。”谷雨回答完,见胤禛立在椅子边,一瞬不瞬望着她。
      谷雨以为胤禛在考校她,于是赶紧念了一遍。

      “你可知晓此句诗的意思?”胤禛又问。
      谷雨沉吟了下,道:“奴婢只能勉强理解,不敢确定对错。”

      “哦,你且解释来听听。”胤禛垂下眼帘,翻动着书桌上的册子,轻描淡写道。
      “我原本将心托付给明月,奈何明月却照耀着沟渠。”谷雨说完,心虚地去瞥胤禛。

      胤禛将谷雨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见她如小鹿般小心翼翼,不由得嘴角上扬:“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后得好生学习。你天份好,别乱七八糟学一通,最后生生浪费了。”

      谷雨极少得到夸赞,她高兴地抿着嘴,双眸弯弯如新月。

      “是,奴婢会好生学习。”谷雨喜欢读书,无需胤禛叮嘱,也会用心苦读。

      胤禛看到谷雨那双乌黑的明眸中,仿若有光在闪动,好一阵后,方不舍别开头。

      “读书先要列好日程.....唔,不如这般,以后我在府中时,我若不忙,你跟着我学一个时辰。”
      胤禛说着话,走到书桌后去坐下,提笔在纸上列谷雨要学的课程。

      谷雨乖巧道好,静静坐在那里等候。
      胤禛写着字,书房安静得只有他笔下沙沙的声响,让他混乱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写好之后,胤禛拿给谷雨,“你虽算是启蒙时期,不过你的领悟力不比蒙童,记性又好。《幼学琼林》这些浅显的课本,无需在上面花太多的功夫,只知晓便可。你可会满语?”

      八旗中如汉军旗,原本就是纳入八旗的汉人。谷雨祖上亦是汉人,在大清入关时,编入庄田干活成为包衣阿哈。

      京师及直隶的八旗子弟不会满语的比比皆是,驻防旗人以及汉军旗的旗人大多已不会满语。
      康熙对此事甚为震怒,今朝还在宫中发过火。

      谷雨不敢撒谎,老实答了不会。
      胤禛轻颔首,严肃道:“你先从《满汉千字文》开始学,满语不能丢。”

      “是。”谷雨规矩答道,胤禛见她一板一眼,不禁忍俊不禁,“年纪轻轻,一股子老学究味。”

      谷雨一时没听明白,眨了眨眼睛,又不敢问,便端坐着不做声。

      胤禛无奈地道:“好了,我们开始。”

      谷雨立刻正了正身子,书桌宽敞,两人对面而坐。

      胤禛总觉着离太远,干脆起身走出来,拿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翻开书开始念。

      他念一个字,谷雨跟着念。满文学起来不如她汉字学得快,有些发音不准确之处,胤禛一遍遍,极为耐心地纠正她。

      不知不觉中,天色转暗。苏培盛悄然探头进门,准备进来点灯。

      这时,他看到胤禛将茶盏放到谷雨手边,她浑然不觉端起来吃了口,倏地瞪大眼,赶紧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一盏茶很快吃完了,谷雨握着空杯,终于回过神,惊恐地望着胤禛,慌忙起身就要告罪。

      “好吃吗?”胤禛咳了声,状若无意问道。

      “是奴婢僭越,请爷责罚。”谷雨急得脸都红了,她专注做事时,什么都不顾的毛病,无论如何都要改掉。

      “我问你茶可好吃?”胤禛看着谷雨诚惶诚恐的模样,突然不高兴了。

      “回爷的话,爷的茶自然是好,只奴婢从没吃过好茶,也不懂得茶。奴婢是牛嚼牡丹,浪费了爷的好茶。”

      茶对谷雨而言只是解口渴,她方才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根本未曾注意茶的滋味。

      “一盏茶而已!”胤禛懊恼万分,蹭地站起身,盯着谷雨沉声道:“从金山茶到书,如今变成一盏茶,你将我看得愈发便宜了!”

      谷雨脸一下白了,双腿一弯要下跪,胤禛飞快拉住了她,生气地道:“坐回去,读书!”

      胤禛一个旋身坐回去,板着脸将书翻得哗啦啦响。

      谷雨紧张得身子绷紧,一动不敢动。搭在膝盖上的手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泛白。

      胤禛拿眼角斜过去,昏暗的屋中,她垂首咬着唇,睫毛不断颤动,青色的衣衫,衬着如雪般的清瘦脸庞,仿似琉璃,下一瞬便会碎裂。

      不知为何,胤禛那股气,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时辰不早,她昨日又熬了一天一夜,胤禛道:“你先回去吧。”

      谷雨长松口气,赶紧福身告退。胤禛拿起书,犹豫片刻,后又放下了。
      只怕她又傻乎乎又干出抄书的蠢事,熬坏身体,他打算过后再给她。

      谷雨走出屋,苏培盛脸笑成一朵花般迎上前:“姑娘出来啦?”

      谷雨嗯了声,苏培盛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琢磨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这是怎地了?”

      先前胤禛明显动了怒,肯定是她不小心惹恼了他,连他写好学习日程都没给她。
      估计以后再也读不了书,还不知会被如何责罚。

      谷雨向来不会在背后说主子的事,她摇摇头道没事。
      苏培盛不好再问,客客气气道:“下值了,姑娘且去好生歇着。”

      回去茶水房,善德他们还在,谷雨也跟着留了下来。

      “谷雨,你的书呢?”善德见谷雨双手空空,走上前好奇问道。

      听到书,谷雨更加难过了,“我已经将书还给了爷。”

      善德哦了声,“你且先走吧,瞧你一天都没精神,这里有我与额森在就够了。”

      额森也跟着让她回去,平时他们几人处得还算和睦。谁有事打声招呼,一同当值的其他人,就搭把手多做些。

      谷雨先回小跨院,陈婆子送来饭菜,她没甚胃口,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

      饭后谷雨洗漱了下,在炕桌上铺好笔墨纸砚,准备磨墨时,禾穗青兰一起来了。

      一同在前院当差,彼此的差使不同,谷雨只与她们见过几面。搬到小院后,大家当差的时辰不一样,还从未串门走动过。

      “快请进来坐。”谷雨忙下炕,请她们坐下,将炕桌上的笔墨纸砚收到一边,提壶倒茶。

      “听说你在读书识字,原来是真,还这般刻苦。”禾穗拿起墨锭看着,她年纪大些,性情温婉,笑起来右脸颊一个梨涡,亲切又甜美。

      青兰年纪与谷雨相仿,她颧骨偏高,看上去就不好相与,接着禾穗的话道:“谷雨这是要做女状元,你我都只粗粗识几个字,怕是只能做那目不识丁的愚妇了。”

      谷雨顿了下,青兰说话明显带刺,她们此前互不相干,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她。

      禾穗忙给青兰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又对谷雨笑道:“别听青兰的,我们听说你院中有株金山茶,想着今朝我们都不用当差,正好来与你走动走动,顺道赏赏花。谁知先前看到你院子光秃秃,金山茶搬走了,青兰为没看到花在懊悔呢。”

      谷雨知道禾穗在打圆场,她也不会拆穿,道:“金山茶爷搬到了暖房中,你们得空时,可以去暖房看。”

      禾穗道:“我是要去看看,过完年我就出去了。这金山茶名贵得很,也只在府中才看得到,出府之后,这辈子估计都无缘了。”

      谷雨讶然问道:“禾穗姐姐要出府了?”

      禾穗大大方方道:“是,我过完年就十五岁了,额娘求福晋给我指了一门亲事,明年秋上成亲。”

      青兰抿嘴笑道:“禾穗姐姐得福晋恩典,她与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定了亲,迫不及待要出去见心上人了。”

      “你个小蹄子,成日胡说八道。”禾穗打了青兰一下,笑道:“你也不小了,福晋迟早得拿你去配小子,我到时再来看你的笑话。”

      青兰一扭身,哼了声道:“我说了不嫁人,到时候去求福晋恩典,允我自梳。一辈子在府中当差,做个老嬷嬷。”

      谷雨想起刚进府时,黄嬷嬷跟他们说过府中的规矩。来了葵水的奴婢都要回禀到福晋处,准备配人成亲。

      也有得脸的下人求到胤禛福晋面前,与家中私下相看好的指在一起。
      最迟到十八岁,都要配人成亲,否则便是有伤天和。

      不过,禾穗是福晋奶嬷嬷的侄女,能得恩典出府。其他下人成亲之后,夫妻俩还是在原处当差。

      谷雨从没想过亲事,前世十六岁就殉了葬。
      这世与谁相配都一样,反正她也做不了主,只要能活着就无所谓。

      看到禾穗能出府,谷雨却开始动摇起来。陪两人说着闲话,脑中却不由自主琢磨着这件事。

      要是能出府是最好不过,出不了府,争取到关外盛京做个小管事,过简单安宁的日子。

      明早要当差,禾穗青兰略微坐了一阵便起身道别。谷雨将她们送到院门外,等她们进了院子,她还站在门边,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弯月挂在天际,月色淡淡笼罩,在秋夜寒凉如水。

      谷雨正在怔松中,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问道:“你在想甚这般出神?””

      谷雨惊了跳,定睛看去,竟然是胤禛负手立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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