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四叶七

2、谢望

　　谢望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天他照常被关在房间里，只听见顶上几声巨响，各种警报响起。

　　一段时间后，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而后是长达七天的寂静。

　　起初他还算镇定，可没过几天，他开始饿了，他需要进食。

　　可无论他发出什么动静，外面始终没有人回应，好像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人。

　　他迫不得已开始尝试吃房间里养的植物，没过两天就吃完了。

　　他试着破开门，但很快就失去力气。

　　他蜷缩在地上，目光有些涣散地注视着大门。

　　他想起那群研究员每天拿针筒、机械和传输管往自己身上招呼，各种生物基因都往身体里注入；想起他待在玻璃容器里，看着其他实验体承受不住后被丢弃，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活了下去。

　　到最后他居然会被饿死。多么可笑。

　　可那扇白门最后打开了。

　　光透进来时，他隐约听见了人声。

　　他看到一个人闯进来将他拦腰抱起，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让人犯困。

　　然后就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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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卡茨娜踩着高跟，走到林沅面前。

　　这里是隶属人类基地的“白塔”研究所，作为研究所高层负责人，她刚安排好那一批批军部新送来的实验体。情绪稳定的就给他们安排房间，不稳定的暂时隔离观察，濒死的抬去急救。

　　“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醒了，不过……”卡茨娜顿了一下。

　　“不过？”林沅皱了皱眉。

　　她轻咳一声：“没什么，你要去看看——”

　　没等话音落下，一小研究员冲了出来，恰好见到两人，立刻站直了腰行礼：“林队，卡茨娜女士你们好……”

　　卡茨娜平静地招手让他过来，指了一下：“刚好，把林队领过去，让他去管那家伙。”

　　小研究员仿佛看见了救星，毕恭毕敬地到前面领路：“好嘞！林队，这边走，请。”

　　全程看着两人打哑迷的林沅：“……？”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卡茨娜女士欲言又止。

　　他在隔离室见到了那个坐在病床上的男孩，那可真是……生机勃勃。

　　“过来，给我按摩，躺了那么久浑身难受死了。”男孩转头冲一个研究员喊道，“还有我要吃的，饿死了。”

　　“你刚打了营养剂，不用吃东西……”一个研究员小声说。

　　“我不管。”

　　“……”

　　一旁被派来看护的尚诚欲哭无泪——这哪是救了个人，这分明是捡了个事儿精小少爷回来！

　　似乎是注意到又有人进门，男孩头也不回：“新进来的，我要喝酒，给我拿点酒来。”

　　林沅走到床边，男孩闻声回头望了一眼……就呆住了。

　　尚诚绝望道：“是他救你回来的你有什么事和他说吧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我们只是底层的小透明管不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那男孩盯着林沅的脸愣了好久，才收回视线，语气也不自觉有些缓和：“啊……哦……那个，我想喝酒。”

　　林沅没回答，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撇嘴，挤出两个字：“谢望。”谢望抬起头：“现在我能喝酒了吗？”

　　“不能。”果断干脆。

　　谢望又要炸，结果听见对方说：“未成年不许喝酒。”

　　或许是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句，谢望一下哽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成年了！我只是长得小，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没成年？！”

　　林沅也不惯着他：“心智。”

　　谢望：……可恶！

　　瞎闹腾了一下，谢望也渐渐消停了下来。至少这人安静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乖的错觉，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像刚从外面捡回来的小狗。

　　……不过实际情况也没差多少就是了。

　　房间里才安静下来没多久，门就被一脚暴力踹开了。金发的女孩气势汹汹冲进来，四下环顾一圈，拎着根来处不明的棒球棍子：“听说有人欺负我队员？谁？给姑奶奶滚过来！”

　　尚诚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一颤，心虚地瞄了一眼手中便捷式交流机上的最后一条信息……

　　1月10日 14:23:15
　　收信人：170（卡莱队长）
　　：SOS！队长救命！

　　尚诚屁颠屁颠跑过去，呵呵乐了两声：“队长。”

　　林沅无言地看向门口：“卡莱，注意形象，这里是白塔。”

　　卡莱来回扫视一圈，将目光停在房内唯一一个陌生面孔上：“这哪捡的流浪狗？”

　　谢望：“……虽然我是很多天没清理了，但也罪不至此吧。”

　　卡莱眯起眼睛，毫不在意说：“哦，不好意思，原来是个人啊。”看不出来丝毫的歉意。

　　谢望：……
　　啧。

　　接着她又抡起那根棒子走过来：“所以就是你殴打我的人？”

　　谢望：？

　　大姐，你要不要看看这里是哪里呢？
　　手上的针头都还没拨呢。
　　智力有问题就和眼睛一起去治一下！

　　“那个……”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小研究员探出头来，“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位，呃，他的各项数值已经差不多正常了，可以给他在十二层安排一下住处了。”

　　白塔共四十五层，其中第十二层到十五层是生活区。建立生活区的本意是为了方便，结果当初建造时批下来的资金预算不足，第十二层的住宿区装修简陋，还不太透气，活像个监狱。

　　被分配到十二层的人们宁愿睡办公室或实验室。久而久之十二层的房间就闲置了。
　　原本高层一直盘算着干脆拆了重新修实验室，这会儿近期军部带回一批实验体，就刚好暂时将他们安顿在十二层。

　　林沅摸出通讯器，刚按下一个键：“嗯，我让卡茨娜安排……”

　　“不要。”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

　　谢望说：“不住。”

　　研究员：“可是……”

　　“如果你让我和他们住一起，那我就死给你看。”他悠悠道，“不光是我，我会让他们也死给你看。”

　　研究员：“……”

　　？为什么突然威胁我？

　　研究员顿时有些头大：这些实验体还有价值……而且抛开这些不谈，到底也算是人，可不能随便死啊……

　　尚诚在一旁惊奇地发现他居然逐渐能理解这娇贵的小少爷的想法了——总之就是，嫌弃。

　　仔细回想他们捡到谢望的地方……虽然内部东西不多，但能看出房间整体是干净舒适的。

　　至于那些无辜躺枪的实验体，都是半成品，有部分倒霉蛋被注入的还是一些让人看了生理不适的基因……少爷大概嫌恶心。

　　研究所惯出来的。尚诚向后靠着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种事情交给队长们处理就好了，跟他没关系。

　　林沅瞥了他一眼：“没你的事。”

　　谢望立改先前凶狠样，‘可怜兮兮’地抓住他军装披风的一角：“林队，我不想住。”

　　奈何对方没理他。

　　信息发出去后，卡茨娜的通讯请求打了过来：“林，那个小孩的报告我看过，他应该是021研究所最接近成品的实验体。暂且不考虑他的破坏力，单从研究方面看，他很有价值。”

　　“所以？你们也要留他做人体实验？”

　　卡茨娜停顿了一下：“那倒不是。不过以后有一些实验需要他的协助。”

　　“所以我的看法是，最好调几个人贴身看紧他……或者军部还有空位吗？如果能塞到军部看管就更好。”

　　“……”后半段才是目的吧。怎么不直接把他关监狱里？

　　“或者也可以——”通讯器又响起来，“直接安排他去和军部的人一起住。你说卡莱那小队员尚诚怎么样？他平时任务不多，更方便看管。”

　　尚诚本着看热闹的心态结果措不及防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尖，面目扭曲地抬起头：“我？？”

　　他宁愿多出任务！

　　“卡茨娜女士，”在他的一片哀嚎声中，卡莱开口了，并且嗤笑一声，“就他那样，你指望他能管住人？”

　　尚诚泪流满面——还得是亲队长来救场——虽然话不太好听。

　　“要我看，不如把他放林队那，我看他挺喜欢林队的……”

　　声音越说越小，显然卡莱意识到说错话了。

　　但说出口的话没法撤回，卡茨娜已经听见了：“是吗？那就让他和林队一起住吧。林，你没有意见对吗？”

　　林沅：……

　　他脸上常年挂着的平淡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可以。”

　　尚诚悄悄瞄了一眼卡莱，她已经准备偷溜出门了。

　　把顶头上司坑了，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