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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设宴 ...

  •   清闲几日,王邈带着新收集到的消息踏入兰心客舍。

      原是让他回去搜集叶庭深死前发生的事,但叶庭深在济州已“过世”一载有余,关联的人不多,王邈一时找不出有效信息,却偶然间查出半年前魏霖有一日胡言乱语,说自己见到了叶庭深。

      “魏霖家里深更半夜遭了小偷,被他当场发现,按理说他是在府衙做工的,又是在自己家中,应当能将人逮住。但是不知为何,竟然让那人跑了。那夜之后,他又找了些人偷偷去刨叶家祖坟。要我说,他是缺德事干多了,大半夜被不干净的东西的缠上,没几日就失踪了。”

      王邈拿那双细小的眼睛望向百里珩:“公子,我就打听到这么多,我觉得魏霖一定是做了对不起叶家的事,才会被叶家的孤魂野鬼缠上。”

      王邈的小道消息和几日前善文善武的调查对上了。百里珩不信神鬼,魏霖看来不是被叶家的孤魂野鬼缠上,而是被用了某种方法死里逃生的叶庭深缠上了。

      魏霖心里有鬼,一见叶庭深方寸大乱,以为是冤魂索命,找杜沅康说自己不想干了。杜沅康表面应承,放他卸任回家,实则暗中找人灭口。

      王邈在衙门前被百里珩带走的事,杜沅康一定早就知道了。他十有八九会找机会除掉王邈,但迟迟未出手,约莫是怕百里珩怀疑到他身上,在济州多耽搁几日。

      日久生变,杜沅康比谁都希望百里珩能早些离开。他知道叶家当年的事没留下证据,唯一的证人魏霖下落不明。所以他按兵不动,让王邈继续查。可谁知道王邈颇有些本事,叶庭深的关系没找到,居然找到了魏霖失踪的症结。

      现在杜沅康该慌了。

      他能怎么做?

      他剩下的路似乎只有一条了。

      百里珩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唇角微微勾出一弯带着冷意的弧度,对善文善武吩咐道:“告诉杜沅康,我们过两日便启程回京。”

      “王爷,您是想......”成丰恍然明白他的意思。

      不多时,善文善武回来禀报:“王爷,杜知州说明晚在闻理楼为大人设宴作别,请大人务必赏脸。”

      暮色深沉,百里珩拢着一层薄披倚靠在虚室内看书,纤长的手落在页脚,转而覆过去:“知道了。”

      他顿了一下,侧身望过去:“去知会一声戚夫人。”

      善文善武颔首:“是。”

      鱼饵设下了,就看鱼怎么上钩。

      就算百里珩不通知江焕,江焕凭借这些年阅读凡间小说培养的节奏感,也知道这里应当有大事发生。不过百里珩能记着她,让这些天烦闷的心好受了些。

      入夜,江焕叮嘱蒙尉将戚惜看紧,说自己有事同王爷相商,可能会晚点回来。济州不比盛京繁荣,日头一沉,长街上大多都闭门收摊。江焕未叫马车,一路避着人疾走,循着问到的方向找到了济州最好的酒楼闻理楼。

      酒楼敞阔,烛火大亮,门前投下的光团像铺设的地毯。楼内飘来阵阵酒香,谈笑声低沉如蜂鸣,又如忽的投石入水,水花飞溅,惹来短促的惊叹。

      江焕绕到闻理楼后门无人处,一跃而起攀上房柱,轻巧地落在二层瓦檐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她躬下身,借着瓦檐透光的缝隙向内看,大堂内好不热闹,有的宾客已渐入佳境,有的才刚开席,还有的正在寒暄,大抵都是济州的普通百姓相邀来此一聚。

      今日不是节庆,也不是初一十五,大堂的人却不少,看来这闻理楼不愧是济州第一楼。

      她又翻身上了一层楼,悄悄躲在窗棂边往内看,闻理楼二层设下了几间厢房,最大的是东边这间聚宝阁。杜沅康招待百里珩应当会选择这间吧。

      果不其然,聚宝阁内有人,正当江焕准备歇一口气等百里珩来时,却听见里头传来:“今天晚上做好准备了吗?”

      一句话又将江焕的注意拉了回来,这是她从未听过的音色,她低头凑近了些,看那端坐的身影如同一棵松柏,缝隙露出一截青白色的锦缎,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您放心,准备好了,就等徐明入瓮。”

      “没想到这次竟然把他招来了,沅康,你做事还是太不小心了。徐明素来刚正不阿,若不是如此,我们使些小计也就罢了。”

      “大人教训的是。”

      “事已至此,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候,今晚你一定要盯紧了。”

      “明白。”

      杜沅康转身走出聚宝阁,掂了掂袖口,挺身又进了隔壁那间“喜相逢”。

      “喜相逢”里的陈设与聚宝阁一般无二,只是格局更紧凑些。他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吩咐闻理楼的伙计准备上酒菜,伙计刚退出去几步,百里珩斐然的身影就映上了门帘。

      杜沅康赶紧起身相迎:“大人里边坐。这地方可还好找?”他将百里珩迎进门,向外张望几眼,见他身边跟着的侍卫没来,眼角一弯,溢出些欣喜之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百里珩没有回答他,杜沅康也不恼,在招呼百里珩落座后,将一壶白瓷瓶装的酒酿摆上桌:“伙计很快就上菜。这闻理楼有三宝,分别是“鱼跃龙门”、“四喜发财”、“步步登高”,这次我都点了。大人从盛京来,一定不觉得稀奇,但这就是我们这儿最拿得出手的菜了,还望大人不要见怪。”边说,他边拿了小瓷杯替百里珩斟上酒。

      百里珩撩袍在桌前坐下,随手解开腰间的佩剑置于桌上。杜沅康边倒酒边暗暗将那柄剑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把好剑。徐大人这样的身份有柄好剑也不稀奇,剑离了手,说明他今夜没有设防,杜沅康心中窃喜。

      酒气四溢,色泽甘洌,带着一股淡淡花香,虽不及上贡的宫廷酒,但在济州也拿不出更好的了。

      伙计端菜进来,不一会儿铺满一桌。桌上八盘菜肴食材各不相同,五彩花卉瓷盘衬托下,色泽浓郁,香气扑鼻。原来那三宝分别是糖醋鲤鱼、四喜丸子和竹笋炒排骨。

      百里珩恭敬道:“杜知州破费,我要是还挑三拣四,就太不识抬举了。”

      杜沅康受用,面露喜色,举起酒杯,“大人说笑。大人若是不嫌弃,下次我去盛京,也带我见见世面。”

      百里珩挑了下眉,与他碰杯:“那我们就说定了。”

      百里珩提起云纹广袖遮住下半张脸,仰头一饮而尽,向杜沅康亮了一下杯底。动作优雅自然,眉目舒张,仿佛一点未对他设防。

      杜沅康心里泛起喜色,但脸上端的正经,丝毫察觉不出异样。他放下杯子,口中感叹道:“这酒是闻理楼的陈年佳酿,据说陈放了十几二十年,比天上的仙琼还要美上三分,一般客人是尝不到的。我向东家讨了好几次,才讨来这么一壶。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大人觉得如何?”

      百里珩口中余香未尽,舌尖有些微微发麻,不过没有拂了杜沅康的面子,夸赞道:“不错。”

      杜沅康听了,脸上似乎轻松不少,又挽起袖口,拿了一双象牙镶金的长筷,给百里珩布菜。他一个知州,虽然是从五品,做起这样的事来居然娴熟得很。

      “大人,您尝尝。”

      百里珩别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勾起唇角:“杜知州,不介意我先试试吧?”

      杜沅康故作诧异:“大人这是,这是觉得下官要害您?大人,您是盛京来的贵人,下官就是一个小小的知州,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百里珩狭长的眼睛透着幽暗的光,拿捏着语气道:“杜知州莫怪,这是我的一个习惯罢了,没有旁的意思。何况今日我出门没带侍卫,就算出了什么事儿,还要靠杜知州撑场面。杜知州,你说是吗?”

      杜沅康如何能阻拦,垂眸扫了一眼他面前的碗碟:“哪里哪里,您请。”

      百里珩见此,草草将银针放入碗中,不多时拿出来,浅淡道:“是我多此一举了。”

      杜沅康讪笑几声:“不妨事。大人出来一趟,小心些总是好的。”目光一转:“大人,您调查那事儿可是有眉目了?怎么着急要走呢?”

      百里珩抬眼望向他,幽深的眼眸如静默的湖水深不可测,一眼望去竟然让人挪不开眼眸。
      “先前多亏杜知州相助,我得到了些线索,须尽快上报圣上裁决。”

      杜沅康“啊”了一声,似乎也觉得不妥,赶紧闭口转了转眼珠,沉默须臾才又开口道:“什么事需要惊动圣上?下官在这小地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大人能否提点一二,到时候圣上若是派人来问话,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百里珩睨了他一眼:“杜知州若是与此事无关,何须提前准备?难不成杜知州还藏着什么旁的线索没有一并告知吗?”他的语气似是挟着意味不明的笑,又似混杂着丝丝冷意,叫人捉摸不透。

      窗缝漏进一缕清风,将案几上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墙上映着两人端坐的身影,虽然一动未动,却好似有一层诡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

      杜知州缩起身子不敢与百里珩对视,小心道:“大人哪里的话,下官怎么敢瞒着大人呢?这叶家的事确实有些蹊跷,但都是在我上任之前发生的,我能查到的都交给大人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百里珩看着他低垂的脑袋,良久不语,杜知州揣摩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能一动不动。

      半晌,头顶传来一记若有若无的笑声,笑声低沉,让人心底发毛。

      杜知州不由地向后挪了一寸。

      “杜知州多虑了,我只是多问一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件事尚未有定论,杜知州切勿传了出去。”百里珩道。

      杜知州连忙点头,又拿起袖口擦汗:“这房间怎么这么热?诶,我去开窗。”他走至窗前推开,忽而眼前闪过一线鬼影,他大骇:“什么人?”

      百里珩锋利的目光顿时望向窗外,与此同时手拍向桌面,静置在桌面上的筷子震得悬于半空。他一掌推去,筷子如箭矢猝然从另一侧窗扇射出,瞬间将窗纸捅出了一个窟窿。

      窗外人影扑腾,未几传来摔下瓦檐的声音,杜沅康急急招呼来闻理楼的人下去查看,却没有发现可疑人的踪迹。

      杜沅康脸色煞白:“大人,这......是我办事不利,让大人受惊了。”

      百里珩淡然道:“杜知州,这济州城内竟然有人敢在你眼皮子底下作祟,你说他是不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杜沅康倒吸一口冷气,心道百里珩说的虽是济州有人没把他放在眼里,孰不知是不是暗指他没把百里珩放在眼里?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真是倒霉,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忘了派人在外头看守?又是哪个不知深浅的东西,竟敢在这时候偷听墙角?

      “大人恕罪!”杜沅康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派人去查。大人,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去吧。”百里珩拂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垂眸望向杯中倒映,自顾自品了起来。

      杜沅康拿不准他究竟是气恼了还是没有,只得躬身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门外才转身去喊人。

      在杜沅康离开后,百里珩放下杯盏,瞥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起身走至窗前查看。小窗前的瓦檐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对方身手不错。

      他直觉方才窗外的黑影不是杜沅康事先安排的,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先前在兰心客舍偷听谈话的那个女子,也就是这起事件中的第三个人。

      夜风吹拂,他迎风轻声道:“不管你是谁,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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