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天庭金饭碗》蛋满分

61、安魂

　　“他的书房可有搜查？”百里珩问。

　　善武点头：“已派人搜查过一番。”

　　刘邕说京中贵人让他盯紧杨慎吾，定是杨慎吾发现了什么。刘邕原本不想杀了他，但杨慎吾在被囚禁期间仿佛故意寻死。还有他说的以身殉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百里珩决定亲自去一趟杨慎吾的住所。

　　杨慎吾生前的住所与县衙门只隔了一条街，他上任时原本住在县衙的后院，也就是百里珩暂住的那间屋子，在成家后才搬出去住。
　　宅子由五间瓦房组成，坐北朝南，院子入口旁是一间狭小的厨房，杨慎吾的卧房与书房紧挨着，另两间是孩童和婆母的卧房。

　　百里珩带来的官兵很快搜查完几间屋子，一无所获。他听着官兵的禀报，目色沉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径直步入书房内。书房三面皆是装满书籍和古物的木架，木架上的书籍摆放散乱，一点章法也没有，像是被故意打乱一般。

　　据杨慎吾的发妻所言，杨慎吾在失踪前几日一直待在书房里不出，也不让人靠近。

　　他若真是料到自己的结局，关在书房中究竟在做什么？

　　善武跟着百里珩走进书房，四下一扫，敛眉道：“王爷，他们说杨慎吾失踪后，家中曾遭了贼。卧房、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可是除了几本字画，其他都没有遗失。”

　　“什么字画？”百里珩问。

　　“据说县上十几年前曾出过一名画家名叫孙隐，擅长山水画，画风不拘一格，书法更是狂野潦草。生前并不出名，死后画作的价值逐渐水涨船高。杨慎吾家中收藏的，也不是他最有名的几幅，是他刚上任时，解决了几桩案子，这儿的百姓所赠。”

　　“王爷，要派人去查孙隐吗？”善武问。

　　“杨慎吾失踪后，会来他家中翻找证据的，只有可能是刘邕。要查孙隐，不如直接去问刘邕他究竟找到了什么。”

　　善武点点头：“确实如此。那我这就去牢里问问他？”

　　百里珩扫过杂乱的书架，这书架共有十三层，若是仔细观察，便知由上而下是按书籍的朝代顺序摆放。可其中却有几本放错了位置，故而显得凌乱无章。

　　百里珩从书架上将放错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摊开来看，书中皆没有异样。
　　直到第十三本......
　　百里珩将书从书架上，随手一翻，目色忽而变得沉凝。

　　“刘邕将杨慎吾绑走后，潜入他的书房，想找出藏起来的证据，可是没有找到。又害怕被人发现，于是慌乱之中带走了孙隐的字画混淆视听。他不知杨慎吾离开书房时留下了一句话，出自《孟子》《尽心章句上》。杨慎吾这些天关在书房，就是将安泰钱庄的往来账目装订在了这本书中,又将书打乱顺序藏在了书架里。”
　　衙门后院中，百里珩将书册翻开，抽出一纸未烧尽的残页：“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纸书信，是两年前梁忠全在西南郡府时，与郑太师暗通曲款留下的。”

　　“贩卖私盐获利者两百，山匪掩护往来通行，官兵以为其亦匪，上山将其一网打尽，贩盐者被逼至山崖，跳崖而亡。”善文拿着信手指发颤，抬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善武握紧拳头：“梁忠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年朝廷还对他大加赞赏，让他升任江浙地区的巡抚，没想到竟敢以民充匪！”

　　事到如今，已远远超出百里珩的预料。

　　他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书信，抬眼望向越发灰白的天空，老树枝丫不知何时凋零，只余几片枯黄的落叶在枝头摇摇欲坠。

　　上贡的宝物已追回，牵扯出的大案已有眉目，但是好似仍有不清晰的地方......

　　百里珩闭目沉思片刻，突然睁开眼睛：“两个多月前上贡的商队在巫溪山上遇见的究竟是什么？”

　　冬日万物凋零，草木尽显颓势，山上目及之处荒凉萧肃，已与一月前大不相同。

　　“王爷你真神了！”善武跟在百里珩与善文身后，沿着荒僻的山坡向巫溪山崖上爬。

　　“我和西南郡府通过气了，梁忠全两年前剿匪的地点就在巫溪山上。可是王爷，这和商队被劫有什么关系？”

　　天色渐晚，山中风起，气温陡降。善文打了一个寒噤，望着低沉的天色与身后下山之路，心里突然有些发怵。

　　“关系大了。”百里珩站上山崖，看远处云卷云舒，很快天光收拢，黑夜笼罩大地。

　　今夜无月无星，天黑沉得可怖。他向前一步，脚边石子滑落，坠入深谷。
　　“王爷小心！”善武赶紧护在他身侧。

　　“不碍事。”
　　百里珩仍径直向崖边走去，拔出腰侧佩带的问邪剑，双指并拢在剑身擦出一道血痕。剑身之后露出他那双狭长的眼睛，眼中恍若精光一闪，口里振振有词。

　　他将手中的剑抛向上空，一道虹光乍现，剑身盘旋于虚空。
　　原本黑沉的天风云突变，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四周掀起一阵疾风，百里珩身上的紫色衣袍在风中张扬起舞，在虹光之下，犀利的眉眼更显冷峻。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现！”

　　剑身释放出一道闪电般的光投向漩涡中央，将天上的漩涡搅得更加剧烈，滚滚浓云间一道闪电突然劈下，霎时间点亮山颠。

　　善文善武不由睁大双眼。

　　虹光如波，流淌幻化，现出重重虚像。

　　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脸从眼前飘过，他们穿着朴素，形容憔悴，一看就是普通百姓。
　　身后不知何人追赶，他们拔足狂奔，奔至山头蓦然发现前方无路。

　　善文善武忍不住伸手阻拦，可虚影从他们身前穿过，一个接一个从山崖跳了下去。

　　“可恶！”善武跪倒在地狠狠锤向地面。
　　“他们只是一帮普通百姓，为何非要将他们逼死不可？”

　　“贩卖私盐是重罪，或可连累亲族，梁忠全只要稍许添油加醋，这帮百姓有何质疑的余地？他利用这帮百姓充功，说到底还是朝廷剿匪的任务太重，他才出此下策。”善文怔怔地望着山上残留的虚影道。

　　善武点头，忽而瞪大双目：“可是商队经过此处怎么会看见当年的场景？难道......难道有鬼？”

　　夜风拂过，眼前的虹光越来越淡，人影也变得虚无缥缈，如烟似雾渐渐散去。

　　百里珩狭眸：“若我猜的不错，商队经过此处那日便是这些百姓的忌日，他们的冤魂汇集在此不得超生，只有在忌日那天能重见天日。”

　　善武虽身形魁梧，一听这些怪力乱神却脸色煞白，瞥了镇定的善文一眼：“那该怎么办？”

　　善文叹了口气：“只能找人来超度了。”

　　下山后，百里珩派人请来了西南最有名的神婆和她的弟子来山下做法事，大办七七四十九天。又去信盛京告知详情，让谢天琊将几名重罪在身的土匪提前押送回京受审，其余土匪一律充军。

　　他在案前犹豫片刻，想那日在益安客栈见到的女子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可一细想却又觉得不可能。提笔问戚夫人如今是否安好，又怕被不相干的人看见生出事端，终是没有问出口。
　　他回京不过一个多月，有些事他还是亲自去查得好。

　　待一切安置完毕，又过了半个月。
　　寒风萧瑟，万里无云。百里珩披着宝蓝色缂丝麾衣，头戴绒帽，牵绳上马，一拉缰绳，带着随行几人走上山道。

　　三日后路过青城镇，在里短暂歇脚，置办了些吃食用度，一行人再次上路。

　　青城镇出来，只要再翻过一座山脉，便能进入中部平原。

　　百里珩骑马穿过山道，先上山再下山，不知不觉便已至两山之间。前后无人，常有肆意生长的草木跳出来拦在路上。侍卫在前头砍下伸出的树枝，为百里珩清扫路障，一路倒也顺快。

　　就在队伍行至一山谷间，一阵诡异的大风忽然将两侧树木吹得哗哗作响，不多时隐于风声的细碎步伐暴露，山崖两侧陡然出现数十人。

　　那些人蒙着面，一声哨响，山上巨大的岩石伴随着巨响滚落。

　　“什么人”侍卫勒马避让道。
　　“难道还有山匪？”
　　“山匪不是都被收服了吗？”
　　“该死！难道我们中埋伏了？”

　　百里珩牵着缰绳飞快从乱石中穿过，就见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从眼前砸下，溅起的石砬飞射。

　　他立即勒马，马长嘶一声，踢得地上尘土飞扬。百里珩见前方之路没入山林间，不知是否还有埋伏，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退回昨日歇息的平坦腹地，当机立断道：“撤退！”

　　但两山的落石没有章法地滚落，百里珩队伍很快被分开在山谷各处。

　　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有士兵被落石砸中，重重摔落马背。

　　骑射兵纷纷掏出弓箭，簌簌箭雨向山上人影放去，人影中箭摇晃几下却立而不倒。

　　“是稻草人！”有人失声喊道。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漫山的影子都是假的。

　　石头越滚越密，狭窄的山道上堆积的石头将骑兵堵在道口，近不能近退亦难退。
　　“这帮山匪也太聪明了，王爷，该怎么办？”百里珩身后的将士问道。

　　百里珩眉间紧蹙，望着满山翠绿草木，看不见的敌人躲在暗处伏击。

　　就在他思索时，余光突然晃过一道刺眼的强光。

　　继而山上传来声势浩大的：“杀！”

　　数十名身着粗布的蒙面人从山上奔来，手上皆拿着锋利的刀剑。蒙面人与将士厮杀在一起，场面顿时愈加混乱。

　　百里珩带来的将士身手不凡，但蒙面人不知什么路子，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刀剑无眼，厮杀起来像是亡命之徒。

　　这些蒙面人在与将士周旋不久后，相互对视一眼，向百里珩靠近。

　　“保护王爷！”将士高声喊道。

　　将士愈加拼命，在一片喊杀声中，空气中的血腥气愈渐刺鼻。

　　百里珩望着一片狼藉，觉察出不对劲，如若是山匪，怎会不打劫钱财，连问都不问就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