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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养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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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珩再次醒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洞内依旧昏暗,他尚未起身时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那个满身银饰的女子正围着一口大锅煎药。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在搅和那口大锅的时候,摇颤的腰肢就像女子跳舞一般曼妙。
百里珩忍着痛起身,咬牙一步一步轻而缓地走向她,目光阴郁幽沉,像是躲藏在暗处的蛇。他向那个女人的脖颈伸出手,只要再接近一寸,就能将她制服......
江焕恍然察觉身后气息有变,飞快转身与百里珩徒手过招。洞内响起啪啪几声闷响,百里珩趔趄几步,扶着断裂的手臂撞在身后的石壁上浑身颤抖。
“你醒了。”江焕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
百里珩喘息几声,阴鹜地盯着她:“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面具之后发出一串清润笑声:“我叫岑莹。你闯入了我的地盘,还问我想做什么,好没道理。”
百里珩目光闪烁,又将洞内打量了几眼:“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怎么了?隐蔽、幽静,最适合做些不能见光的事。”江焕漫步走到百里珩身前,透过面具望进他的眼底,唇角一勾:“你又是谁?山上追杀你的是什么人?你和他们有什么渊源?”
百里珩狭眸看她,喉头发出低沉的笑声:“无可奉告。”
江焕亦露出深不可测的眸光,威胁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他们?”
百里珩咬牙隐忍半晌:“我叫张珩,家道中落,欠了巨债,为躲债主想去泷南县投奔亲戚。山上的人多半是债主派来抓我的。”
江焕的目光沿着他的喉结落入他的衣襟,再顺着衣襟向下延伸:“你这身行头不简单,怕不是一般人家,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洞穴内,微小的气流催动着地上的石子,江焕对上百里珩幽深眼眸,眼底是他看不明白的狡黠。
百里珩面色平静:“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女子又发出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目光始终未从他身上挪移:“不管你是什么人,如今落入我的手中,就是必须听我的。”
百里珩拧眉,眼中透着阴鹜的光:“你奈何不了我。”
“是吗?”女子提高了声音。
她的话音一落,百里珩身体突然一震,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喘息起来。他的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身体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如同浑身被虫蚁啃食。
女子打了一个响指,痛感瞬间消失,仿佛他的灵魂也被抽离,脑后连着躯体一片麻木。
“你做了什么?”沙哑如刀割的声音从他喉头挤出。
“你根骨不错,又已修至臻境,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不如跟着我修行。”
百里珩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地嗤笑道:“你?”
江焕轻笑一声:“对,就是我。你还在七脉臻境,我已至八脉全境,我能帮你突破最后一脉。”
说实话,江焕并不知道这本书里的七脉八脉和境界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凡人修仙在神官眼里就像过家家,修炼一生最终被点化成仙,不还是神官说得算,和修炼没有直接关系。
让凡人将希望寄托在修仙一事,大抵是为了让他们存一个念想,不要总有事无事跑到庙宇烧高香。也算是一种权力下放。
不过演到这里,江焕教他几招仙家法术也不是不可,只要能将剧情顺利走下去就行。
百里珩沉默半晌:“你想要什么?”
江焕抿了抿唇,语气轻快道:“我什么也不要,就是好玩儿。如果哪天觉得不好玩儿了,就把你扔到深山老林里去喂老虎。你见过老虎吗?一口下去,连骨头渣都不剩呵呵呵呵呵。”
她笑得花枝乱颤,如魔音在洞穴内回荡。
百里珩漠然望着她。
江焕见他的脸黑的不能再黑,咬了下唇:“你不服气?”
百里珩一言不发。
江焕从床上跳下来,蹲在百里珩身前,大手一挥,一道如烟似雾的白光划过他的胸膛。百里珩动了动身体,身上骨头断裂的异处竟然恢复了原样。
百里珩沉郁的眼中划过一抹惊疑,饶是莲真大师也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她究竟是什么人。
江焕唇边浮现玩味的笑:“如何?”
百里珩神色似是妥协,江焕笑着起身,就听见他闷声道:“把荷包还给我。”
江焕一怔:“这荷包对你就这么重要?”
百里珩不回答,只说:“把荷包给我。”
江焕不知从衣襟里取出荷包,扔给他,没想到百里珩如此看重这个荷包,是不是对绣荷包的人早已情根深种。没想到感情线进展如此迅猛,不枉费她在谢府柴房睡了一宿。
百里珩昏迷几日滴水未进,与江焕周旋半晌,早已虚脱。
江焕适时舀了一碗汤药递给他,故作高冷道:“喝了它。”
百里珩看着碗中黑乎乎的东西,拧眉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门秘制的汤药,有活血化瘀、强筋健骨的疗效。你的骨头我帮你接好了,但是身上的皮肉伤还未痊愈,养好最少需要一个月,我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喝了它,你就能在七日内恢复原样,你该不会不敢喝吧?”
其实江焕只是摘了些山中的草药熬煮,哪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她知道按剧情发展,百里珩身上的伤到了时间必然会好,没有她的帮助也会有如神助。不过太稀奇的事发生多了,怕百里珩会产生怀疑,还不如她来唱白脸。
百里珩幽沉的眸光带着警惕,显然不信她。江焕也不和他争辩,端起碗大口干了两口,苦得她五官扭曲,撇开头道:“这下你信了吧?”
百里珩接过碗,犹豫半晌,将碗里的东西一干而尽。
粘稠的汤药如同一条湿滑的泥鳅顺着他的喉咙钻了进去,胃里泛起苦涩,又顺着食道翻涌上来。
百里珩几日未进食,几乎立即干呕起来。他半躬着上身,修长的手捂在嘴边,披散的乌发从肩头滑落,抬起头时眼眶隐隐带着湿润,唇微微颤抖,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
“喏。”
眼前递过来一颗青红相间的枣子,带着淡淡酸涩的气息。
百里珩虚弱地对上她的视线,见她眼中并无恶意,接过枣子啃了一口,唇齿间清新的气息盖过方才令人作呕的药味,他翻涌的胃才渐渐得以平息。
“等你的伤好了就跟着我修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偷懒,不能说不,若是让我不开心了,我就......”
百里珩道:“把我扔到深山老林里去喂老虎?”
江焕点点头:“算你识相。”
“我这里没有吃的,你要是饿了,自己解决。”
百里珩冷哼道:“没有吃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喏。”江焕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颗青枣,丢进口中不一会儿吐出一粒核,手指向洞外虚指:“那里有几棵枣树。”
百里珩心中疑惑,光吃枣子能活下来吗?在他吃了许多枣子仍旧感到饥肠辘辘后,他便得出了结论,这个女人可以,他不行。
在百里珩日渐瘦削后,江焕总算“良心发现”,拎回两条鱼、一只鸡,但却对着这些食材犯了难。
她不会做饭啊!她一个本本分分的神官,平日不食五谷,哪需要沾这些烟火事。
江焕提着鸡,与它大眼瞪小眼。僵持片刻,鸡在沉默中爆发,“咕咕”地扑腾起来,猛啄了一下她的额头。
“呵。”
石床上传来一声低笑。百里珩支着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江焕唇角一抽,她都是为谁?他居然笑她!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窘迫,百里珩忍着伤痛下地,凭借着在太苍山修行和塞外军营生活的经验,在洞口拾柴搭架,生起了一簇火。
“有刀吗?”他问。
江焕藏起了他的问邪剑,就是怕他有剑在手,会强行逃走。
就在她犹豫之间,百里珩环顾洞内,在一处角落发现了锋利的石片和削尖的木棍。不过他没有对江焕产生怀疑,只当她是戒备。
手起刀落,宰杀放血,拔毛上架,一套动作利落得近乎漠然。扑鼻的血腥气窜上来,江焕胃里一阵翻搅,待到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香气漫开时,她已缩去角落,一眼也不敢多看。
百里珩取下架上烤熟的鸡,目光掠过蜷在暗处的江焕,鬼使神差将那木棍递过去:“吃吗?”
方才血淋淋的画面再度闪过眼前,江焕胃中一涌,咬牙摇了摇头。
那只手却仍悬在半空。在彤彤火光中,他静静打量着她。
江焕烦躁地扭开头,银饰随动作泠泠作响:“说了不吃就不吃!”
百里珩这才注意到她的百褶裙下摆、绣花布鞋上沾了些许新鲜的泥,渗出湿润的青草气,在药味与酸枣气弥漫的洞里,这缕微湿的清新,竟格外好闻。
他不禁俯身靠近了些。
江焕感觉到他的动作,立即弹开,银饰晃动得仓促窘迫,还好面具遮住了她大惊失色的神情。
“你做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道。
江焕顷刻醒神,为了不让百里珩发现异样,她顺势撩了一下耳边的编发,暧昧地勾起唇,柔声道:“你伤还没好,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百里珩眼神倏地冷了下去。
他收回手,持着木棍与烤鸡转身走开,再未看她一眼。
夜阑人静,山中空寂,连绵的峰峦在星空下勾勒出一道隐默的剪影。
卧于洞内的百里珩幽幽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没有见到那个女人的影子,不知她去了哪里。他心中盘算着时日,七日已过,他身体已无大碍。就是不知他失踪这些天,外头成了什么样子,他得赶紧离开这里与侍卫汇合。
他起身走出洞穴,越过繁茂的枝叶望见天边一轮弯月,再四周辨别了一圈方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山洞距离他落下山崖的位置约莫有二十公里,若是他不眠不休,三日就能回到青城镇。
他狭眸望向深不可测的密林,林中漆黑一片,如一个巨大的黑洞。
他顾不得那么多,趁着那个女人不在,他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丛林,摸着黑向前走去,未走几步,脚下衣摆被树丛挂住,像是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在挽留他。他一脚将突兀的枝叶踩进泥里,头也不回走入密林深处。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回到了原地。
他站在一团黑雾之中,仿佛四面都是无尽黑暗。
须臾,身后突然穿透层层枝叶飘来一句:“你要去哪儿?”
百里珩旋即转身,沉着一张脸幽幽望着难以分辨的丛林深处。
“你以为你伤势好了七七八八,就能随随便便走出大山?”
百里珩压着声音道:“我必然得离开这里。”
“为什么?
“你不是想躲避债主吗?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无人会发现你,这里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还是说,你先前说的都是假话?”
百里珩沉默的间隙,女人的声音又自顾自响起来:“我对你是谁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我门的功法。”
江焕隐在树梢上,边说边想自己这一段话应该将岑莹的人设立住了吧。
夜晚的凉风送来一声轻笑,“如果我说不呢?”
没想到这人骨头这么硬。江焕行事遇见曾预料的枝节,就会心烦意乱,这时心里也有些焦躁起来。她抑住那股躁意,声线刻意压得冷沉:“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