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天庭金饭碗》蛋满分

76、游湖

　　作为一个经验颇丰的编辑，江焕再明白不过百里珩这几句话的含义了。
　　她顿时头疼不已。戚惜的感情线救不回来就罢了，怎么连百里珩也出现了偏差？她一定得想想办法，这本书就算没有感情线，也不能让百里珩与戚悦产生联系。

　　恰好虞夫人又为戚悦相看了一户人家，询问她的意思。若是先前江焕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如今她只想抓紧机会上岸，让百里珩彻底死了这条心。
　　这次相看的是盛京一商户，做酒馆生意，家中有数人在朝廷做官，虽不担要事，但也算得上基业颇深。

　　风尚居这些天又来了一名新的乐姬，着一身素净的莲花纹裙裳，带着一层朦胧幕离，青葱玉指在木琴上轻拢慢捻，颇有几分故人之姿。

　　二楼凭栏处倚靠着不少闻风而来的公子哥，听不懂曲儿，但自以为能觉出三分滋味，对这名乐姬品头论足。

　　一位置上佳的雅间却十分安静。

　　陆逢宾是风尚居东家的长子，年二十八，多年来苦心经营未考虑婚配，如今年纪渐长家中长辈催促，才答应与人相看。

　　风尚居是盛京数一数二的酒楼，宾客满座，日日笙箫。陆家赚得金钵满满，家中又只有两子，陆逢宾的家世背景可谓相当不错。

　　江焕一入雅间，陆逢宾便起身拱手作揖：“戚夫人，请。”

　　他长相普通，但不难看，虽是商户，却没有铜臭味。在江焕落座后，又主动为她斟茶，询问她的口味，举手投足大方得体。

　　江焕心安不少。

　　夏日炎热，她穿的清凉，轻柔薄纱之下一只藕臂持美人扇轻轻地扇，鬓边须发微微拂动。她本生得恬静大气，神色又怡然自得，黛眉下一双莹润的眼睛如月下泉水，染了脂粉的唇如含苞待放的花蕊。

　　如此精心打扮，与往常大不相同。

　　就在她稍稍松懈时，背后突然一道灼热的目光投来，她的背脊不由僵直。

　　她侧目从二楼凭栏向外看，四周皆是饮酒作乐的公子。因目无焦距，眉间微蹙，神色又似添上了一份恼人的娇嗔。

　　江焕不在意地转过身，继续与陆逢宾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

　　夏日的清炒藕片格外爽口，陆逢宾见戚夫人喜欢，撩起袖子夹了一筷子放在她近旁的金丝瓷盘中。

　　她正好抬眸望上来，与他视线相撞，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陆逢宾脸上一热，赶紧避开目光。

　　凭栏另一端，百里珩目光如炬，要在陆逢宾身上烧一个窟窿。再看向意犹未尽的戚夫人时，目光又不知不觉染上了哀怨，唇边还若有若无擒着一丝笑，却冷到了极致。

　　那诡异的目光又贴了上来，江焕疑惑撇过头将帘外扫视一圈，忽的顿住，就见对面席上百里珩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她。一副乌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模样。

　　江焕赶紧转过头，心口怦怦直跳。

　　百里珩怎么会在这里？他是知道她来与人相看，还是因为旁的事？

　　“戚夫人，你还好吗？”陆逢宾关切地问。

　　江焕回过神来，点点头：“没事。”不论百里珩因何出现在这里，让他看见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不正是她希望的吗。

　　思及此，江焕殷勤地替陆逢宾加了茶水，陆逢宾连连道谢，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越发压迫，让她喉咙发紧。

　　午后艳阳高照，陆逢宾提议去文心湖游船，江焕本有些乏了，但想到百里珩暗中盯着她，不如做戏做全套，也就勉强答应。

　　明媚日光下，文心湖波光粼粼，和煦的风拂过柳梢，如一席纱帘轻摇慢舞。

　　陆逢宾扶着江焕上船，小舟突然晃了一下，吓得江焕抓紧了他的袖口。

　　远处柳树下站的人影，啪地折断了拂开的柳条。

　　船夫在舟头撑一竹篙，小舟摇摇晃晃地驶离岸边，清亮的湖水中划开一波悠长的涟漪。

　　湖中热气消散，舟篷里甚是清凉。

　　江焕拿着美人扇在胸前悠悠地扇，侧身从船舱的窗口望出去，碧水蓝天，荷叶田田，莲花旺盛，曼妙生姿，好不惬意。

　　“戚夫人，闲暇时会来文心湖赏莲吗？今年的莲花开得格外早。”

　　“不常来，没想到竟开得这样好。”江焕淡笑地回望他一眼，一阵风打来，额前须发被拂乱，别有一种仓促的美感。

　　余光一艘小船随着他们的尾迹不紧不慢地跟着。

　　小舟轻摇慢晃，不知不觉已至湖中央。

　　两人初次见面，交谈的内容十分浅薄，加上午后日光熏熏，舟上太过闲适，江焕眼皮子有些打架。

　　许是突然冷场，陆逢宾默然思忖片刻，开口道：“戚夫人，冒昧地问一句，您先前与谢将军感情如何？”

　　这问题顿时让江焕困意消散了不少，她最害怕的便是有人询问她与谢央的过往，因为她可以说根本不认识谢央。
　　不过她很快镇定心神。她不认识谢央，陆逢宾也不认识，以她作为编辑饱读诗书，想胡诌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与谢央是六年前的元宵夜结识的。那年我与丫鬟夜里上街游玩，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一匹马失控闯入人群，人们四散而逃，街上一片混乱，是他跃上马勒紧缰绳让马停下。我与丫鬟被惊慌的人群挤开，慌乱中被推倒在地，是谢央穿过汹涌人潮，将狼狈的我扶起。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那一眼就入了我的心，他约莫也是这样想的。
　　“可惜我身为女子，能出府的时间不多，只有逢年过节借机与他走动，但我俩的心却越来越近，直到两年后他登门求亲。准备嫁入谢家前的几月，是我最欢心的日子，一边安心置办嫁妆、缝嫁衣，一边期待与谢央长相厮守。在踏入谢家门楣的那一刻，我以为我期待的都会成真，没想到......酒席还没结束，他就接到了出征的圣旨。
　　“他离开前留下了一封放妻书，我嫌不吉利，想当场撕毁。他却拦下我，将那封信塞进了我妆奁的最底层，还笑着说有备无患。”

　　江焕的声音恰逢时宜地低了下去，幽幽飘出船舱，飘入了一只舟中。

　　紧紧盯着戚夫人所在船篷的百里珩在袖中暗暗握紧了拳，陌生的痛意刺入他的心口，让他的唇抿成一条漠然的线。

　　戚夫人，难道还忘不了谢央？

　　小舟经过湖中一片湍急的水道，流速陡然加快了几分。

　　陆逢宾感叹道：“戚夫人，对谢将军用情至深，陆某敬佩。”

　　“虽是如此，人总要向前看。”江焕突然转折：“身为女子，还望能托付一郎君，下半生不求富贵荣华，只求清平安乐。”

　　陆逢宾脸上划过一抹尴尬，默了默，道：“戚夫人，实不相瞒，我本无意出来相亲，是家中所迫。”

　　他似是难以启齿，犹豫再三，才接着说：“戚夫人，我对你与谢将军的过往十分感动，我想你一定也能体谅我的难处。我家中经营的是盛京鼎鼎有名的酒楼，我是家中长子，素来被寄予厚望。家中除了我还有一小五岁的弟弟，和一个小九岁的妹妹。
　　“小妹并非家父家母亲生，而是二十年前一个雪夜被遗弃在风尚居门口的。因家父家母生意繁重，弟弟妹妹一直由我看顾。我与弟弟妹妹关系甚好，看着他们一日一日长大，一家人将生意做得有模有样，是我少年时期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小妹及笄前一年，渐渐有媒人上门说亲，她虽不是风尚居东家亲生，但家父家母将她视若己出。可小妹却养成了任性的性子，对上门的人一概不理睬，一日夜里趁着醉酒，偷偷潜入我房内，说她从小就心悦我。”

　　江焕愣在当场，手中的扇子也悬在半空。

　　伪......伪骨科？

　　陆逢宾见她怔愣的模样，有些懊悔地撇开头：“抱歉。戚夫人，我吓到你了，我不该同你说的。”

　　“不不不。”江焕摆手，双眼闪闪发光，一脸垂涎欲滴：“你继续。我想听。”

　　小舟在碧绿的荷叶间滑行，窗外一片盎然，可江焕已没有赏景的心思。

　　陆逢宾继续道：“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大惊之下将她一顿呵斥赶出房外，可她走之后我整宿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她的影子，我才发现我竟然对小妹产生了别的心思。小妹向来大胆，在和我说开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她总是以各种法子吸引我的注意，只要我在家中一日，便避无可避。
　　“我想这就是我的命，她出生便与我绑在一起，我又何尝想离开她？我与她开始避着人幽会，可是好景不长，这件事被弟弟撞破，他难以接受，将此事告诉了家父家母。家父家母十分生气，罚我俩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她身子骨弱，后半夜脱力晕倒，在床上躺了三日，仍不悔改。她说如果不能嫁予我，她就去庙里做姑子。我听她一席话，甚是感动，我心亦是如此。家父家母拗不过我们，只能寻了一个由头，将她送往庄子以此将我们分开。

　　陆逢宾眸光黯淡，幽幽叹了一口气：“今年是她去庄子的第三年，我依然没有办法将她接回来。”

　　船滑入一片平静湖面，两岸人迹罕至，唯有几声鸟儿轻蹄。

　　江焕宽慰道：“长宁民风开放，家生子娶养女本不是僭越之事，在盛京找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与你父母说说，或许他们会想明白的。他们年纪渐长，你又坚持不娶，我想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那一道结还没解开。”

　　陆逢宾眼睛一亮：“我果然没看错人，戚夫人，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江焕故作嗔怪：“但是今日我被拒绝了。”

　　“不不不。”陆逢宾摆摆手：“是我高攀了。戚夫人，你一定会遇见视你如珍宝的人。
　　“我虽比不上盛京大官，但家中有些家业，戚夫人若不介意，以后有事是我能帮得上的，只管来找我。”

　　他话音未落，船突然剧烈颠簸起来，江焕一个不小心跌倒在船板上，被陆逢宾匆忙扶起。

　　“发生什么了？”陆逢宾撩起门帘，踏上船头甲板，拧眉四周望去，却见船头船夫不知去向，小舟困在一片诡异的漩涡之中打转。

　　江焕跟在他身后出来，一眼看出这漩涡是人为操纵，水面附着着一层熟悉的灵力。

　　她焦急抬头看去，果然不远处悬浮着一叶小舟，舟上一人阴沉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