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回》柏浪多惜

12、地下的枝

　　在长久的进化过程中，人类似乎忘记在迈向陆地的同时，还有一部分祖先同海洋沉没，潜入海底。
　　直到陆地被变异的生物侵占完毕，人类的锄头便连大海也“凿开”。

　　机械狗在洞口扫描着，探测仪检测到什么，发出“嘀嘀嘀”的声响。
　　季随池的腕表同步着机械狗的发现，他将石英脉矿的发现报告给上级。
　　批示很快下达，高层一致同意开采。

　　一眨眼，距离“人鱼矿”被发现已经过去近两年。
　　之所以给这条石英脉矿起名为“人鱼矿”，是因为不久前采矿机器人在作业时发现了疑似人鱼的残骸。
　　作为采矿权人，季随池今天需要办理延续采矿申请。想起那具人鱼残骸，季随池又有些犹豫。
　　季随池打开光屏，使用权限在他所在的研究机构查询。
　　尽管季随池是实验室的二把手，权限近乎全覆盖，在研究所的核心网站查询关于人鱼的资料还是惊动他的上司。
　　上司通过腕表连线并约见了季随池。

　　季随池到的很快。
　　先进入季随池视野的是桌子上的手，带着R字母指环的食指有节奏的点着。
　　在季随池眼里，撇开冷峻的神色，他上司是高层中唯一一个有人味的，自从戴了那个指环之后。
　　“季随池，不要再查任何与人鱼有关的信息了，你的好奇心会害死你的。”
　　季随池有些奇怪，毕竟“人鱼矿”这个名字还是上司亲自起的。
　　“老板，想要继续采矿就必须把这个隐患解决掉。”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直接递交延续采矿的申请，但是你不要再深究下去了。”
　　好的员工不会反驳老板的最后通牒，季随池只好应下。

　　但再好的员工也会遇到朝令夕改的老板，看着腕表传来的人鱼传说，季随池这样想着。
　　可传说只是传说，没有数据和实验的支持，一切未知来源于想象。
　　几番搜寻无果后，季随池还是决定亲自下矿，到残骸被发现的地方找找线索。

　　季随池的到来没有引起丝毫骚乱。
　　采矿机器人有条不紊地进出，流水线不断。
　　过去的“猴车”已经被淘汰，季随池乘着下行的缆车，深入石英脉矿。
　　四轮驱动的采矿机器人脉矿如履平地，瓶盖大小的轮子，四方的身体，激光锤缓慢左右摇摆，后面跟着捡拾机器人，探测机器人在设定的螺旋轨道上全方位监视，犹如天眼。
　　这些机器的反应速度不比战斗机器，精确度却是上等，流水线的工作被依次排开，上一步紧接下一步，季随池连连感叹。

　　发现人鱼骸骨的地方已经开出了不短的矿道，探测机器的闪烁灯掠过某些晶簇，光便像小时候车灯照进季随池房间的白影一样游走。
　　季随池脑中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这条被抛弃的矿道之后便没有开采了，天然水晶保留完整。
　　索道戛然而止，季随池被缆车的弹射缓冲催促着下车。
　　巨大的水晶柱交错，将这块被斜墙挤压的空间占据，晶簇长满连接的裸漏地面。

　　季随池轻装上阵，翻越过势如破竹的水晶柱，看到被机器人标记的残骸发现处，那附近有季随池看不懂的文字。
　　这些文字的图片早已发到他的个人终端，但近距离看着这些符号，季随池还是被震撼到了。
　　发现残骸的地方狭窄，靠近两个表面的连接处，季随池只能爬进去。季随池硬挺挺躺在那里，胸腔被角度挤压，他被重复的三个字符包围。
　　那三个字符被强行塞进季随池的大脑。季随池的大脑强行运作。
　　一套“季随池”从未见过的语言系统运转。
　　季随池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
　　“季随池”理解了那三个字符是什么意思——我是人。
　　“季随池”几乎是爬离了这个地方。
　　慌乱间它却根本没注意到方向——它正深入水晶矿洞。

　　“季随池”记起了。
　　它选中了前来HM Ocaenarium参观的长发男孩，随后将他引入海洋深处，将他的意识永远困在那里。
　　而它变成了“季随池”。
　　是了！它已经是季随池了，没有人能发现它。
　　除了——眼前这个被困在水晶矿洞的人。
　　“季随池”一眼就认出了夹在水晶柱间的人鱼是季随池。
　　他与它有着相似的脸。
　　尽管他已经由鱼进化成半人半鱼。尽管他看到自己，眼里迸发出生的光芒。
　　“季随池”理解着意思，季随池的大脑欣喜若狂。
　　它完全能听懂，但它假意上前倾听人鱼的密语。
　　它背着的手里是一把化石锤。
　　一锤下去。
　　足以致死。
　　但鱼尾仍剧烈地摆荡，疼痛让人鱼蜷缩着痉挛，季随池的大脑传来迟钝的疼痛。
　　鱼尾挣扎的幅度逐渐减弱，鱼尾擦过季随池的裤摆，嘌呤的造物残留在季随池身上，季随池冷漠的看着。
　　季随池只能有一个。
　　季随池衣摆的异常被角落里的机械狗注意到，数据一闪而过，传至某个人的T字终端。
　　机械狗若无其事，跟上季随池。

　　水晶矿洞的秘密随着人鱼矿的开采到期被掩埋，等待着下一次被锄头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