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回》柏浪多惜

7、观星夜

　　世界一片黑暗，但并不死寂。
　　里涂窝在母亲的怀里，他稚嫩的小脸被蜡烛的光照得温暖起来，轻轻问到，“妈妈，为什么会有观星夜呀？”
　　张知媛捏了捏里涂的鼻尖，又抵着里涂的额头。
　　“宝贝，这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和这个世界呀！”
　　里涂并不懂为什么关闭世界灯光的按钮就能保护世界了，他只知道陷入黑暗的世界让他有点害怕。
　　有些昏暗的灯光让里涂在母亲怀里蜷缩，酣然入睡。
　　两人倚靠在一起，母亲的怀抱驱散空气里的湿润的水汽。
　　一阵风拂着蜡烛的焰心，火苗应邀舞蹈，顽皮的火苗乘着风跑了，空间的温度也被它带走。
　　月辉映进屋内，里涂醒过来，钻出母亲的怀抱。
　　转过身又掖了掖毯子，里涂不想和风分享母亲温暖的怀抱。

　　天上突然出现闪光，这让里涂好奇地跑向阳台。他扒着阳台探出头，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什么。
　　银色的光辉笼罩大地，玻璃建筑照出的光晕像是闪粉在灯光下漫步，但这不是里涂要找的，他要找的是最闪的。
　　他将视野移到天上，这一看可不得了，在天幕的边缘正挂着颗随风摆荡的萤星，支撑不住似的掉到云层上。
　　里涂眨眨眼，想确认眼前的事情不是幻觉。
　　黑色的影子在他视线中逐渐放大，接着月光里涂看清了那是一只蓝色的鸟，但是它在朝着自己直直飞来。
　　里涂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这只蓝色的鸟却停滞在里涂面前，轻柔地扇动着翅膀，缓慢地降落了。
　　片片羽毛扫过里涂，痒的他直往后退。身形不稳的里涂连忙挥出胳膊以保持平衡，却发现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里涂的双手竟变成了翅膀！
　　“这是怎么回事？”
　　里涂慌乱地问道。
　　变成鸟的里涂听懂了蓝色鸟的话。
　　蓝色的鸟用翅膀轻轻拍了拍里涂的小脑袋，“别怕，这只是观星夜产生的奇异现象，过了今夜你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你也是被变成鸟的吗？”
　　“当然不是，我叫云格，是一只真正的鸟，同时也是新的观星夜使者。”
　　云格对自己的身份很骄傲。

　　知晓自己的处境后，小孩子心性的里涂很快适应了鸟的身份。
　　里涂起飞的过程虽然颠簸，但好在有云格在旁边指导着他。
　　云格将里涂带到刚刚星星掉落的地方——云台萤黄的星星掩耳盗铃般躲在薄薄的云层后面，里涂绕到云层后面用小脑袋将星星拱出来。
　　可怜的星星还没缓过神来，仍然用两只横角捂住最上面的角，像是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里涂又低头推了推星星，提醒它已经露馅儿了，星星被凑近的毛茸茸的脑袋吓了一跳，像手一样挥舞着两只角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里涂看不懂星星在比划什么，星星见此挥舞地更加卖力了。
　　云格在旁边努力憋着笑。
　　星星迈着小短角跑到云格旁边，踢了云格一脚又拍了拍它，指了指里涂。
　　“这里是梦马工厂，它是这块天幕的搬运工，负责这块天空的更换工作。”
　　云格的声音里带着爽朗的笑意。
　　星星又朝云格比划着什么。
　　“它说它很抱歉，因为更换天幕工作的不熟练把你吵醒了。”
　　云格复述着星星的话。里涂反而很感激星星，“多亏了你，我才能有这次奇妙的经历呀！”
　　里涂用翅膀豪放地拍了拍星星，“我们来帮你吧！”
　　云格和里涂帮星星把梯子固定好后，星星爬上月亮挥别了两只鸟。
　　真正穿梭在云间的时候，里涂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独角兽，也终于明白了“梦马工厂”的由来。
　　“众云围簇，闲霞漫射
　　悠云是孩童哭闹的棉花糖
　　星星揭露天空四角
　　日月露出它的伪装
　　梦马分发甜蜜糖果进梦乡
　　化作清风，拂过耳庞
　　带走噩梦，散发甜香
　　孩童满足的笑容是梦马的最爱
　　它轻轻的在耳边低语
　　给予好梦，道予晚安”

　　在梦马的歌声里，两只鸟离开了守护夜晚的梦马工厂。
　　天空稍稍明了一些，地面上不再是一片漆黑，城市仍在沉睡中。
　　两只鸟飞往森林，城市边的树木静静立着，如同周围城市的守卫。
　　经过一棵高挺的树时，里涂指着树上的白色问道：“云朵也会降落到树上吗？”
　　“才不是，那是白色塑料袋。”
　　“胡说，妈妈告诉我那是从天上降落的云朵。”
　　“你个笨蛋！”
　　“我妈妈最爱我了，才不会骗我，你把世界想的太坏了！”
　　两只鸟各执一词，发生分歧。

　　它们不再交谈，停留在瀑布旁，高耸的树木将刚刚变亮的天空遮得一点不剩。
　　云格站在瀑布下游，用喙轻咬自己的羽毛，如天鹅般梳洗着羽毛。
　　一声枪响惊醒两只鸟，云格率先反应过来，带着里涂迅速起飞。
　　偷猎者是观星夜也不会休息的存在，他们或许早就埋伏在这里，被鸟鸣声吸引过来。
　　“刚刚…那…是什么？”里涂颤抖着声询问。
　　“我只知道它是我们的天敌，它跑的很快，每每有同类被它追上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两只鸟东躲西藏，狼狈地在林间穿梭着。
　　得益于观星夜的黑暗，偷猎者很快被两只鸟抛在身后。
　　两只鸟从灌木丛间窜出来，看着对方身上挂着的树叶和枯木枝，“扑哧”笑了起来。
　　紧张的氛围一消而散。
　　“云格，比一场吧！”里涂挑衅道。
　　“你会飞吗？”
　　“你可不要小瞧我！”
　　“那好…”云格还没说完，里涂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
　　云格紧跟上去。

　　两只鸟较着劲儿，速度快到只能看到其尾羽的残影。
　　他们冲破层层枝桠，飞往城市上空。
　　“云格”，里涂的声音传过来，高速飞行下的声音有些失真，“你想试着突破云层吗？”
　　接着便自顾自向上飞去，如鱼背跃般穿过云面。
　　云格怔了下，轻笑一声，也收回羽翼直直向下坠去，两只鸟就此跌入城市的晨晖。

　　宽阔的空间里，两只鸟不分上下。
　　为了拉开差距，里涂莽撞地往城市间的玻璃建筑间飞去。
　　云格却警惕起来。
　　“里涂，不要飞那么快。”
　　“你这是要耍赖吗？”
　　里涂不管不顾往前飞去。
　　暗处，两只鸟没观察到的地方，十字架瞄准里涂小巧的身体，它蓄势待发。

　　云格猛地加速，里涂以为云格想要超过自己，也加速前进。
　　然而面前是一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建筑，一块块蓝色玻璃码在一起，像是构成锁住鸟的盒子。
　　现在刹车已经来不及了，里涂直直地往上撞去，他闭紧双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因为有只鸟的翅膀包裹住了他。
　　阳光洒在蓝色玻璃表面，散发的光芒让那只鸟躲过了子弹的追捕。
　　但是为了保护里涂，他生生撞上那栋玻璃建筑。在观星夜真正过去的那一刻，里涂变回人类，手里捧着柔软的云格。

　　里涂还能听懂云格说话，因为云格正在化作阳光 。
　　“里涂，你可输了呀。”
　　云格带着安慰意味的话语轻轻穿进里涂耳朵。
　　里涂已经说不出话来，眼泪争先恐后从他眼眶涌出。
　　“还有…你妈妈说的对，云朵是会降落到树上的…我会化作一只金色的鸟，静静落在你窗前的树上…”
　　云格消散了。

　　一只手抹去里涂眼角流出的泪，里涂感受到熟悉的温暖，睁开了眼。
　　“妈妈！”
　　像是受伤的小兽向母亲寻求庇佑，里涂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住母亲。
　　他求证一般的问道：“云朵会降落到树上的，对吧！”
　　母亲将里涂回拥入怀，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当然。”

　　里涂有些沉闷地坐在地毯上，捧着瓷杯看向窗外。那里有一颗树。
　　母亲担忧的视线落在里涂身上，从那次观星夜以后她的孩子心情很是低落。
　　由远及近的鸟鸣声让里涂的双眼生动起来。是一只鸟围在另一只蓝色小鸟身边叽叽喳喳，里涂的眼睛又暗淡下来。
　　两只鸟飞到窗前的树枝上，阳光恰好挪到两只鸟附近，似乎真的幻化成金色的鸟。

　　里涂兴奋的转头，对妈妈说：“妈妈，它们好像金色的鸟诶。”

　　那一刻，阳光也斜进里涂的眼睛里，在他母亲的视线里，阳光依偎着她的孩子，如同身后树枝上和谐的两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