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我重出江湖》余期未止

38、第38章 （修）

　　江行川没有计划。他随性惯了，此次出来，这一趟若能将所有老友都见个遍，也不亏什么。

　　且他顶着如今这张脸和背上的留水刀，比起他去找三无三不剑谱，他更相信三无三不剑谱的消息会自己撞上来。

　　乐然又在这喝了客栈的酒，才连喝带拿的走了。

　　江行川合上窗户。所以不怪他爱翻窗，瞧着他们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该都是有正门却不爱走的。

　　这一路也蹉跎了不少时间，离帖子上写的婚宴也不过剩下一月多几天。江行川合计一番，他便是明日启程，以他的脚程，到了京城也得小半月，是该早些做准备。

　　于是看看天色，顺势歇下。

　　话分两头，这边贺临洲正打马往京城去。他一勒身下枣红色骏马，抬眼看了看天色。

　　柏子仁迎上来：“大人，今儿就在这附近歇下？最近的城池仍有些距离。”

　　没了楼四，贺临洲自然一点顾及也没有了。马车已叫人在后头远远坠着，他与柏子仁一路纵马往京城去，这会儿延道已经出了钲城百里。

　　“嗯。”贺谷主垂眼应声，回身又去看钲城方向，思索片刻，道：“你去与后头的人说，叫他们绕路走。”

　　柏子仁一愣，调转马头：“是。”

　　“却与他们说清楚了，若是不巧被江行川撞见身形……该怎么交代，让他们自己好好思索。”贺谷主一道凉凉的视线投过来，柏子仁慌忙拍马：“是！”

　　马冲出去，柏子仁骑在马背上走出去好远，才反应过来。

　　什么？谁？谁撞见？！

　　江行川！？

　　他惊的几乎掉了下巴，一大口冷风灌进嘴里叫他平白打个寒颤。

　　怪不得……

　　他柏子仁有一天能作江大侠的替也真是出息了。

　　**

　　六角楼，二楼雅间。

　　白夜半躺在软塌上，抬头去看外头皎洁撒下的月光。纯白的发丝铺散一片，像是落了雪的睫毛颤动两下，有些莫名的笑了一声。

　　跪在塌边的鹰抖了一下，膝行下了地。

　　白夜没理他，只笑眯眯道：“明儿要下雨了。”

　　鹰跪着，黑色的发丝下头目光沉静。他透过刘海缝隙看一眼那懒洋洋似白孔雀般的男人，又不动声色垂下眼睛。

　　百晓生显然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屋里一片压抑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鹰也没等来他下一句话。

　　抬眼去看，人已经在榻上睡熟了。

　　**

　　赵胡缨刚看着吴行川睡下，小心为他掖了掖被角，轻声从屋里退出来。

　　乐然一身黑衣劲装，正坐在月下的石桌旁自酌。女人笑了一声，声音压的低：“怎么今儿这时候来了？不忙？”

　　红色的发带在空中划出一个弧，露出侠女脸上的笑容：“正巧路过，来看看你和小川儿。”

　　赵胡缨脚步一顿，神色带着些担忧的缓步在石桌边坐下。她从怀里掏出一封火红的帖子放在石桌上，挽着妇人髻，眉目温和。两根手指上落了茧子，看着不复当年柔嫩，慢慢的将帖子推向乐然：“川儿还小，我这里脱不开身，就不去了。”

　　乐然扫了一眼，月光打在这小小的石桌边上。她伸手灌了一口酒，笑容敛了些：“不必去。”

　　妇人伸手也给自己斟了酒，仰头喝下，喟叹着长舒一口气：“你万事当心。”

　　黑衣女侠低低笑起来，精致的鼻尖上沾了点莹润的酒液，她不在意的伸手擦了：“我也不去。这浑水，谁爱淌谁淌去吧。”

　　赵胡缨了然笑笑，又饮一杯，转头去看了看放着吴雪明牌位的房间，道：“希望贺谷主也能平安才好。”

　　“管他们做什么，你只管照顾好小川。外头闹的再大，也总不会叫他们波及到你这里。”乐然撇撇嘴，有些温情的视线落在赵胡缨身上：“最近我无处可去，就在你这住下，且收留我些日子罢！”

　　“说这些……哪次你来是少了你的塌了吗？”赵胡缨瞥了醉醺醺的侠女一眼，又道：“喝吧，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就是了。”

　　乐然无声地笑，笑罢，长长叹息：“胡缨，你与小川可不能出事。要平平安安才好。”

　　赵胡缨嘴角扬起，那洒脱又自信的弧度倒是与她往日温驯的样子不大吻合：“自然。”

　　两人酒盏在空中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

　　江行川一觉睡醒，空荡又沉寂的房间叫他不适。思索了好半晌才回想起如今的境遇。

　　他已经不是楼四，是江楼了。

　　戴上乐然为他留下的斗笠，在城中马肆买了匹马，付银子的时候还忍不住发了会儿呆。

　　贺临洲是个好东家。月钱给的麻利，数量也不小，以至于他比起刚出山的一贫如洗，现下身上剩下的银钱还称得上小有身家。

　　翻身上马的动作早不若当年流畅，稍有些许滞涩。可他不过片刻就迅速找回状态，一勒缰绳，绝尘而去。

　　**

　　清晨起这天上就开始飘雨。深秋的风都是清爽的，带着一股子潮湿的泥土味道。雨打屋檐的噼啪声脆响，雨点在窗柩边上炸开，像手边盛放的花。

　　萧如声窝在软塌里，半边身子靠在软枕软垫之间。他近些年身体不好，更是时常腰疼，清坊里他常去的地方大多放了许多软硬适中的枕头坐垫，只为了让他能坐的时候稍微轻松些，更别说这一间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在清坊一角有自己的院落，可还是喜欢来这沿街的二层小楼里消磨时光。

　　除了报账小厮和平阳王，几乎不会有人找他。

　　楼下有人咿咿呀呀的唱起曲儿来，调子柔软而温和，混在雨声里落在萧如声耳边。他微微阖了阖眼，忍不住就道：“去取我的箫来。”

　　不多时，箫声悠扬，清亮而柔润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纱帐。飘飘的与雨声歌声混在一起，在街巷里缓缓流淌。

　　萧如声许久不曾这样清闲，忍不住就多分了心神进去。

　　高大的男人站在楼下长街边上，玄色衣袍上绣着繁复的金色纹样。头顶的银冠在阴天里也闪着凌厉的光，刺的身旁撑伞的小厮不敢看他。

　　他挥手止住那小厮要唤人的动作，沉默的在楼下听这一场箫声与歌声的和鸣。

　　街上早没了人影，这样的天气，来清坊的人也不会多。就算来了也大多都在屋里，一时间街上竟也只开了这么一朵伞花。

　　雨声渐渐大了，天光也昏暗下来，却盖不住那如泣如诉的箫声。霍开梁抬起头，透过伞边的雨帘看这长街上窄窄的天。沉重的，灰蓝色的一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箫声渐渐弱了。

　　身旁的小厮正要引他上去，却见他摇头：“回吧。”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