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来骗鬼了》小茶微甜

73、连理枝（十一）

　　陈如很快就要十岁了，而她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在这个年纪离奇去世。

　　阮清宁有预感，如果不在这个时间之前解决问题，那么她很可能要遭殃。

　　陈如的心结不难猜。
　　她看似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却又处处和他们格格不入。

　　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那位离奇出现的表哥。

　　可难的是，要怎么化解她的心结？

　　人的性格很难改变，人和人的相处模式也很难改变。
　　明明都是一家人，阮清宁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差异会那么大。

　　这一家子处处透着离奇和诡异，可每到关键之处，她想自由行动，身躯却总是不受控制。
　　这样的她和一个按剧本表演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现在的她是陈如的样子，表现出的是陈如的性格，行动轨迹也跟曾经的陈如一模一样。
　　到底该如何摆脱控制，进而破局？

　　阮清宁陷入深思。

　　她抬起头，发现古宅上方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
　　那么多天了，天从未明朗。

　　脑子里时不时会闪现一些记忆的碎片，大多都很琐碎。
　　阮清宁在其中细细翻找，渐渐发现，陈如的所见所闻似乎从未脱离过这座宅子。

　　这个陈家最小的孩子没有家之外的记忆。

　　脑中忽地灵光闪过，如果她能离开这座宅子，那么自己的行动是否就不再受控制？

　　可陈家的大门常年紧闭，她很难从大门溜出去。
　　仆人们采买生活必需品，进出都是从后门。

　　但是要去后门，就必须经过花园后的一座小房子。
　　好几次在剧情的关键节点，阮清宁都是在那个附近发现那只作乱的邪祟。

　　直觉告诉她，作为陈家的孩子，不要轻易从那走过。

　　怎么办？
　　她想出了一个办法，但不知是否可行。

　　终于，在陈如十岁生日正式到来这一天，阮清宁决定冒险一试。

　　她来到了花园里的秋千架下，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并不是属于陈如的念头，脑子里出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使她的思维开始迟缓混沌。
　　而当她喊出“表哥，你在吗？”这句话时，头脑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 我在的，小如。”表哥从花丛后缓缓地走了出来。

　　“表哥，我好无聊，你可以带我去外面的街上逛逛吗？”

　　那个孩子忽地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

　　阮清宁的目光瞥过秋千旁的老树。
　　那是一棵快要枯死的树，病弱不堪。

　　紧接着，陈如的记忆闪过。
　　那个孩子很多次呆呆地站在树下，脑子里浮想联翩。

　　她觉得那树垂下的枝条夸张无比，像母亲的手。
　　很多时候，母亲轻抚她的脸，可摸着摸着就会将手伸向她的脖子，而后微微用力，就像要掐死她一样。

　　随后，母亲就会改掐为爱抚。
　　她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亲吻她额头的碎发。

　　陈如的心恐惧又茫然。

　　有些时候，她又会幻想这棵树是她自己。
　　明明自己那么小，那树那么老，可她却觉得人和树是一样的。

　　脑子里的想法脱口而出，那是陈如的想法，由此刻的阮清宁脱口而出，“我想去买一棵小树，和表哥一起种在花园里。”

　　表哥幽幽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澈，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好。”

　　他在前方带路，“来，小如，这边。”
　　他特意避开某个危险的方向，带着阮清宁走向了一片浓密的花丛后。

　　紧接着，他拨开那花，一个狗洞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洞不大不小，刚好只够孩子从中进出。

　　阮清宁十分惊奇，陈家并没有养狗，这里却有一个狗洞。

　　两个孩子从洞里钻了出去。

　　离开陈家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着她，想要把她拉回去。
　　可陈如的表哥只是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那股力量就消失不见了。

　　---

　　他们走在陈家老宅外的长街上。
　　外面的天也是阴沉沉的，入目所见一片灰色。

　　偶尔有路人出现，从旁经过时会特意加快脚步，仿佛很忌讳这座宅子。

　　阮清宁：“表哥，你可以先带我到处逛逛吗？小如想和你一起逛街。”
　　表哥又沉默片刻，然后才说好。

　　阮清宁分明注意到，从刚才开始，这个孩子的脸色一片苍白，身躯摇摇欲坠，仿佛消耗了极大的精气神。
　　看来为了离开陈宅，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两人默默无语地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一条稍显热闹的街。
　　可不知为何，那热闹也是冷冷清清的，带着一种寥落和不详的味道。

　　这时候，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孩子匆匆而过。

　　阮清宁眼珠一转，学着陈如的样子，沉默中显出了几分忧郁。

　　“表哥，我是不是特别讨人厌？为什么我的父亲和母亲总是不喜欢我？”
　　表哥摇了摇头，“不是的，小如，那不是你的错。”

　　“那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表哥低下头沉默不语。

　　“表哥，我是不是快要像哥哥姐姐那样死了？”
　　表哥一下子抬起头，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着她，说出的话也很奇怪，“小如，我不会让你彻底死去的。”

　　直觉告诉阮清宁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表哥催促道：“走吧，我们去买树苗。”
　　阮清宁跟着转身，眼角余光中分明瞥见，这位表哥走过的地方，地面多了些黑色的液体。

　　如滴落的黑色血珠。

　　她正想说点别的什么，远处忽地爆发出一股冲天的血光。

　　女子的诡笑声中，一红一白两条身影飞快地蹿出。

　　虽隔得很远，阮清宁却莫名觉得那两条身影十分眼熟。

　　仔细一看，手持玉剑的白衣人分明是一位俊朗的小小少年，这不就是之前她在异域所见的那一位吗？
　　只不过这时候，对方十分年轻。
　　俊秀的脸庞稍显稚嫩，神态却是十足的老气横秋。

　　而红的那一位，阮清宁莫名从她身上嗅到了几分小柔的气息。

　　漫天血光中，那一位满头青丝暴涨，铺天盖地的黑发中穿了不少人，男女老幼皆有。
　　她发出阴冷而猖狂的笑声，少年面无表情。

　　玉剑游走间，万千剑光闪动，黑丝眨眼化为碎屑飞落。
　　而后，看着眼前空门大开的邪祟，少年一剑直取其心。

　　谁知这时候，莫名从边上蹿出几条人影，各自脱去身上的伪装后，他们露出了真实面目。
　　原来是一群来自异界的驭鬼师。

　　只听为首一人说道：“快，别让那个天师杀死那只恶鬼，这只邪祟的价值十分高，若能压制后将其驾驭，我的实力必能暴涨数倍……”

　　阮清宁一阵愕然，紧接着，她想起了系统所说的开放状态。
　　原来是这么个开放法，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十分无语。

　　一阵乱斗中，恶鬼释放出一阵红色的雾气，只听一声惨叫，一张女子的人皮脱落。
　　待雾气被驱散，恶鬼已不知所踪。

　　众人面面相觑。
　　少年怒极，冷声道：“一群妖人，找死！”

　　碎肉混着血雨飘落，身边的孩子急忙拉住阮清宁的手，带着她匆匆离去。

　　“小如，快走！”

　　少年手中长剑隔空一挥，她身旁的孩子顿时一分为二。
　　他倒在了地上，黑色的液体从身体中渗出。

　　铺天盖地的悲伤淹没而来。
　　那是陈如的感受。

　　---

　　再睁眼时，入目一片废墟。
　　地上零零碎碎散落着很多人，她目光茫然地巡视一圈，却没有发现想找的人。

　　对了，她想找的人是谁来着？
　　算了，想不起来了，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阮清宁的意识飘离这一具身躯，只见陈如跌跌撞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结果走到陈家的大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出阵阵响亮的哭声，而廊檐下则挂了两只白色的灯笼。

　　朱红色的沉重木门紧闭，陈如上前敲了敲。
　　过了好半晌，才有人来开门。

　　对方脸色煞白地开口，“小姐，您、您怎么出去了啊？老爷昨日找你都找疯了！”

　　陈如浑浑噩噩地随着仆人往里走去。
　　阮清宁安静地跟在后面，谁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陈如被带到了母亲的所在。

　　陈夫人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而陈丘明直接冲了过来，给了她几个巴掌，“逆女！逆女！要不是你昨日擅自离家，你母亲怎么会死！”

　　只见瘦小的陈如立刻抱头蹲在地上，抖如筛糠。

　　见状，陈丘明高高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夫人临死前的话浮现在耳边。

　　“夫君，这是我们造的孽，想得到什么必须要付出代价，不是么……”她咳着血，断断续续地嘱咐着陈丘明。

　　“……只是阿如那孩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些夸张的表情、动作和笑声都不见了，陈夫人脸上此时只剩平静。
　　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看起来竟如释重负。

　　亡妻的话回荡在耳边，陈丘明高大的身体也蹲在了地上，开始低低地哭泣。

　　“我们离开，小如，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不要了……”

　　预期的毒打没有到来，陈如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入目的是父亲颓丧至极的模样。

　　母亲安安静静地躺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夸张的模样。
　　而她也永远没法见到母亲真正的样子了。

　　昨天该死的本来是她，母亲是因她而死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如目光空洞。

　　联想到陈夫人原本的结局，阮清宁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她做出了选择，还是回忆中的陈如本就如此选择。
　　还是说，情况更为复杂，她的出现直接影响了过去……

　　阮清宁的魂体在陈府中飞速奔跑，她直直往花园附近那一处小房子跑去。

　　推门而入后，拉开重重纱幔，丝毫不见邪祟的身影。
　　一具躯体缓缓倒了下来。

　　阮清宁上前一看，发现这人竟是平宁城的天师府主。
　　生命早已从他身上流逝，此刻的他只是一具空壳。

　　难怪她和商洛没有在桃花镇找到他。
　　原来，他竟死在了陈如的过去。

　　危机感悄然而至，阮清宁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急忙往陈如的方向跑去，只见她伸出一只小小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父亲的大手。

　　紧接着，陈丘明将女儿揽入怀中，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哭声。

　　“小如，小如……阿爹只有你了……”

　　“恭喜宿主……滋滋……成功探明陈如心结并化解，达成结局【其乐融融】。”
　　系统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扭曲，转瞬又恢复正常。

　　意识猛然抽离，只见天光已破晓。
　　她飞快地从床上跳下，跑到了陈如的房间。

　　过去仿佛蔓延到现在，只见陈丘明和陈如两人抱头痛哭。

　　而那一直困扰陈如的诡影竟也褪去了可怕的模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分明是一表人才的王公子。

　　“小如，是表哥啊！”
　　“你看，你让我找的礼物，我找到了……”

　　他的双手中赫然捧着一棵小小的树苗，与当年陈宅花园中濒死的一棵是同一树种。

　　陈如抬起朦胧的泪眼，“对不起，表哥，小如把你忘了……”

　　晨曦的阳光照进了屋内，阮清宁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商洛和恶鬼少年听到动静，也已跟着跑了过来，站在了阮清宁身边。

　　明明是无比温馨的场面，她却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不妙至极。

　　“系统，这样的结局，是真的吗？”

　　“恭喜宿主……滋滋……成功探索黑水旧事……滋滋……达成【其乐融融】结局……”
　　“恭喜宿主……滋滋……成功探索黑水旧事……滋滋……达成【其乐融融】结局……”
　　“恭喜宿主……滋滋……滋滋滋……”

　　冰冷混乱的电子音中，忽然响起一阵尖啸。
　　紧接着，阮清宁听到了一阵诡异扭曲的腔调。

　　"恭喜宿主达成【虚假之爱】这一结局，很遗憾，您的探索并未成功呢……"
　　“代价么，就是你们这两人一鬼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