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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吵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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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楚晏便迫不及待拉着陆婉做这几日都计划好了的事情。
陆婉算是知道,从前那份温柔稳重,实际上能有个三分真便算不错了。想想自个嫌楚晏像个老夫子,给她布置功课,真是贪心不足,这个聒噪的人她当真不想认识。
嫌弃归嫌弃,陆婉也知道楚晏不过是一时兴奋,做起正事儿来还是相当正经的。
楚晏头一件计划好的就是画画,他是正统学子,按原来是打算考科举入仕的,平日里最爱书画。如今科举是不能够了,可几个月没动笔,楚晏心都痒痒,便央求陆婉陪他画画。
陆婉也没推辞,爽快应了,搬了椅子,坐在一旁。
陆婉琴棋都尚可,唯有书画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抽了本书歪在椅子上看书去了。
起初楚晏还是规规矩矩地画着风景,蘸墨的时候一晃眼瞥见陆婉倚在那儿看书,便忍不住瞧她,笔下频频出错。
楚晏无奈地叹气,最后还是换了张画纸,改给陆婉画像。陆婉看的是话本,正是入神,一时竟也没察觉到,待到陆婉想起楚晏时,楚晏刚巧收笔。
陆婉诧异,怎么一会儿功夫,楚晏的风景图就变成了她自己。
楚晏莞尔,颔首示意陆婉来看他题词,陆婉刚刚凑近去看,便被楚晏一手揽到了怀里。
陆婉斜坐在楚晏的腿上,整个人都被楚晏笼罩着,楚晏一手拿笔,一手揽着她的腰,几根头发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有点痒,陆婉便忍不住去躲。
“乖乖的,莫闹。”楚晏揉揉陆婉的发顶,提起笔,在画上提了词。
“此诗极衬阿婉。”楚晏望着陆婉的眼睛,他的目光太灼热,陆婉竟一时有些慌乱,低头不敢看他,低声说,“轻浮。”
楚晏见了陆婉的羞涩模样,忍不住逗她,说,“不知阿婉可会跳舞?”
“不会。”陆婉褪去羞涩模样,从楚晏身上起身,冷硬地说。
她学过跳舞,时人皆视歌舞为靡靡之音,大家贵女,无一习舞,唯有歌坊舞姬,才懂歌舞。可她陆家,教女为妾,学这些下流之物。
楚晏何曾不知晓这些,今日却要拿歌舞问她,可曾把她置于妻子的位置?不过是和旁人一样,将她陆家女儿看作红袖添香之物罢了。
“阿婉?”楚晏见陆婉起身欲走,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陆婉不搭话,转身回了里间。
降香瞧瞧楚晏,又瞧瞧陆婉的背影,一拧身,跟着陆婉进了屋子。
“哎!”楚晏见书房里一屋子的丫鬟全跟着陆婉回了卧房,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竟然有些束手无策。
陆婉回了房,看着那张拔步床无言,那床是她打家里带来的,是她嫁妆里最贵重的东西,就算是它,在侯府这一屋子紫檀木的家具里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若非是她的陪嫁,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侯府里。
陆婉缓缓垂下头,陆家不富裕,也没有骨气。她跟着乐坊的乐妓学琴,跟着舞坊的舞女学舞,跟着暖香坞的女人学如何勾引男人,这样的人生她不想要,可却不得不要。
这就是他们陆家的生存之道,是靠卖女儿,靠着所谓卖掉世家大族,出卖陆府的尊严而生存的。
陆婉坐在床上,一颗泪珠悄悄落在手背上,陆婉愕然抬手,她竟是落泪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很久没哭过了,打八九岁的时候,从撑起整个三房的时候。
今天她明明很开心的,楚晏的眼睛能看见了,她在侯府也生了根,明日就可以回门见父母了。为何,竟是哭了。
就因为楚晏那句话吗?从前再难听的话也听过,宴会上大家贵女们绵里藏针,她也能丝毫不动声色。
可如今却……
一只手出现在陆婉眼前,“阿婉别哭,是我不好。”
楚晏用指腹抹去陆婉的眼泪,抚摸着她的脸颊,陆婉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楚晏,随即转过头去,避开楚晏的手,说道,“没有哭。”
楚晏俯身去抱陆婉,陆婉吓了一跳,道,“世子快放我下来,被丫鬟看到成什么样子!”
楚晏却不理,“丫鬟看到就看到了。”
陆婉气的去推楚晏的胸口,可惜楚晏看着瘦弱,却推不动分毫。
楚晏一手环着陆婉的腰,一手抓着陆婉乱动的手,说道,“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
陆婉怔忪地望着楚晏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楚晏就这样容易认了错,服了软。就算,就算是爹娘感情那样好,父亲最多也是隔上三五天,送给娘一个簪子赔罪就算了事。
“阿婉,今日是我轻浮,说错了话,你是我的妻子,不论何时,我都会敬你爱你,有我楚晏在一天,便一天不会辜负你。”楚晏定定地看着陆婉说道。
陆婉仿若是被楚晏灼热的目光灼伤一般,转过头去不看楚晏,缓缓地说,“我不知道,从前也不是没听过更过分的话,可是今天,我仿佛是中了邪,很生气。”
“因为我们是夫妻,是世间至亲啊。”楚晏抱着陆婉,低声说,“因为阿婉心里觉得可以依赖我。”
陆婉喃喃,“依赖?”她想不通,她从来不依赖任何人。
“就像我病了也会依赖阿婉一样,我很高兴,阿婉愿意依赖我。”楚晏说道。他的确没想到,一向坚强,温柔的陆婉,因他一句话而炸毛。不过,他虽是无心之失,却也让陆婉难过了,的确是他的错。
陆婉转过头,盯着楚晏的眼睛,最后还是楚晏忍不住,轻笑道,“别这样。”旋即低头吻上了陆婉的唇。
一吻止,楚晏朗声笑道,“我等阿婉愿意为我起舞,我愿舞剑相伴。”
陆婉掩唇,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道,“世子不怕别人笑话?”
当今礼教严苛,如同大家贵女不会习舞一般,文士也不会学剑,更不会学剑舞,这些,都被视作武夫之物,有辱斯文,骑马射箭已是极限。
“怕甚,他们若想笑便尽管去笑,干我们何事?”楚晏分毫不在意地说。
“你呀!”陆婉无奈摇头,仔细看那却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气息。
降香和落葵早在楚晏进来的时候便悄悄退出了卧房,这会儿远远看到两人似乎重归旧好,也松了一口气。
“明日回门,世子可要同去?”陆婉担忧地看着楚晏,“马上就要进了十月份,如今天气凉,舟车劳顿,身子可受得住?”
“当然要去。”楚晏不假思索道,“前些日子我眼睛不方便,不好走动,才让你拖到这会儿才回门,就是想陪着你去。至于我的身子不用担心,林大夫说了,别着了凉就好。”
陆婉听楚晏这样说,心放下了一半,默默记着要让降香准备齐全,厚衣服,丸药都带好,别出了什么岔子。
这日一早,陆婉和楚晏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往陆家去了。
回门礼是侯夫人准备的,许是楚晏提前打过招呼,这份回门礼格外地丰厚,足比普通公候之家常规的回门礼多出了三成有余。
陆婉见了,不免吃了一惊。随后便反应过来这是楚晏在给她做面子,心里十分熨帖。
这还是陆婉第一次坐侯府的马车,规格形制果真与陆府不同,只见车厢足有陆府的马车两倍有余,装饰了各种繁复的金银宝石,车内有机关和暗格,打开就有了一张小塌和一张小桌,足够两人歇息。
楚晏看出陆婉好奇,牵着她的手到一处暗格,示意她打开。陆婉刚刚打开,里面便弹出一面铜镜,下面小格子里梳妆物品一应俱全。
陆婉惊讶地看楚晏,楚晏笑道,“可还喜欢?”
比起梳妆物品,陆婉倒是更想要一柜子的点心果子,她坐马车常常觉得晕眩,有时偏得吃些酸涩果子压一压才好。
可这是楚晏的一片心意,纵使不十分合她的心意,也不该扰了兴致。
陆婉娇声娇气地撒娇道,“光是梳妆物品,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用,不如放满了果子点心,我与阿晏一起品尝。”
楚晏握着陆婉的手,说道,“好,那阿婉喜欢吃什么,下次就把它填满。”
“世子居然都不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了。”陆婉面色微嗔,却没有当真怪楚晏的意思。
有些东西终究是一起生活才知道的,她与楚晏写信的机会并不算太多,单是路上京中见闻,便已经占去许多时间,于吃喝一路上,确实涉及不多。
“是我错了。”楚晏认错飞快,语气却不正经,问道,“阿婉喜欢什么,为夫都给你找来。”
两个人一起嬉闹,不久就到了陆家?
因着陆婉昨日便遣人递了帖子,陆家这会儿早就开了正门,大爷陆徵和大夫人带着陆家人在门口等着,见陆婉和楚晏下了马车,便上来相迎。
“世子。”陆徵向楚晏拱手,他只是正五品的礼部侍郎,品级远低于楚晏这个侯府世子,更别提楚晏身上还挂着从四品的宣威将军的虚职。
“大伯父。”楚晏坐在轮椅上拱手还礼,这是为着亲戚之情。
“世子请。”陆徵后退半步,抬手示意楚晏往花厅去,楚晏却没有动。
陆婉一下车,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三爷和三夫人,眼睛里不免也带了点泪光,却强行忍着,不曾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