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开始的除魔事业》Ranger2887

20、第20章 长夜未央

　　丑时已至，院墙外没有守夜人报时的拉长吆喝声，依旧是一片寂静，连风吹树叶的声响都没有。山上的寒气侵入骨髓，明明已经是四月，四周却见不到一点生机。再过半个时辰，值早班的弟子们就要起床准备早祷，而现在正是最安静的时候，众人都在梦乡中。

　　夜已过半，叶家庄众人留宿的小院里却还留有点滴灯光，堪堪照亮小院的一角。流朱站在寂寞的寒夜里，因为身处高山，头顶的灿烂繁星前所未有地接近，而她恍然未觉，只是埋头数着甬道的地砖数，从头数到尾，从南数到北。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流朱一喜，立刻站起，思绪一转，又觉得小姐回来时并不会敲正门，于是踌躇着不知是否应该回应深夜来访的陌生人。另一边，值夜的小厮听到敲门声，打折哈欠从房间走出，手里掌灯，前去拉开门闩。

　　他和访客打了个照面。

　　“姑娘，你是……”小厮颤抖地问，像是被夜里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

　　门外是流朱在玉辔殿见过的萧韵道长，一身白衣，腰悬银白佩剑，年少英才，面容美貌，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间皆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开门的小厮被她盯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不知什么词，连连后退，撞上了流朱。

　　“行了行了，你去睡觉吧，这里交给我。”流朱打发小厮后转头看向萧韵，后者静静地候在门外，看上去并不着急，“萧道长，深夜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萧韵依旧是那般冷漠的样子，平静地说：“深夜来访，多有冒昧。我有事想与叶二小姐商谈。”她的声音比这寒夜还要寒气逼人，不像是慈眉善目的道士，倒更像是铁面无私的判官。

　　流朱被这位冷美人盯着，不知是该荣幸还是该害怕，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家小姐已经就寝，请萧道长明日再来吧。”她当然不能装模作样地去小姐黑漆漆的房里察看，那里面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连床铺都是冰冷的。

　　萧韵闻言只是点点头，看不出一点失望：“那萧某就不打扰了。另外，希望贵府的客人今夜不要离开这院子，外面并不安全。”

　　“好的好的，我会注意的。萧道长慢走啊。”流朱心虚，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目送萧韵架起飞剑离去。那身影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煞是好看，流朱看人飞远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关好院门。

　　那个开门的小厮还没回房，这时凑过来对着流朱嘴碎：“哇，刚才的道姑和仙女一样漂亮，我还以为我们家小姐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这道观里还有毫不逊色的道姑。而且她居然没穿道服，那衣服看起来可不便宜啊。她说什么来着？这夜里不安全的？这么多仙人飞来飞去的地方，我觉着比皇帝的寝宫还安全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叶家庄是云驹院的大金主，这一砖一瓦说不定都有庄主的功德。”流朱示意小厮少废话，赶紧滚回房间，“我们的人在这里摔破点皮，那帮道士都会胆战心惊的。快去睡吧，明天要是起晚了小心挨打！”

　　流朱的语气很轻松，她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那位冷面美人不像是会为了小事屈尊拜访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如果今夜真有什么怪事发生，小姐那边可怎么办啊。她想起那个清秀得和姑娘似的江姓小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怎么就鬼迷日眼，让小姐的千金贵体去涉险呢？

　　“哎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小姐……”

　　正在院中来回踱步长吁短叹，流朱忽然听见小姐房中传来动静，声音虽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小心地推开房门。

　　“流朱？”漆黑的房中传来一声小心的呼唤，是小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

　　流朱大喜过望，立刻点起蜡烛。只见房间地板上坐着的正是小姐，看上去惊魂未定，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看上去十岁左右，应该就是江离嘴里的小青。流朱冲上前将人扶起，左右看看，没有受伤，这才安心地帮着叶问凝把小女孩抱到床上。

　　安置好小青后，叶问凝突然问：“江少侠回来了吗？”

　　流朱正因为小姐平安无事而满心欢喜，闻言一愣：“不是他把您送回来的吗？”

　　对于小姐凭空出现在房间里这件事，流朱毫无负担地接受了，她想反正这是仙家之地，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毕竟神龙见首不见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是神仙范儿，会点道法的江离能将人变到房中，在流朱看来这点无需深思。反倒是小姐面有忧色，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江离和她分开了，现在下落不明。

　　小青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眉头微皱，似乎正在做噩梦。叶问凝看着小青，想到这孩子不久前还被关在铁笼中，被人当做畜生一般搬来运去，有些心疼。她吩咐流朱取来热水和毛巾，把女孩身上又脏又湿的衣物脱下，一番梳洗后将人塞进被窝。

　　值得庆幸的是，小青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寒发烧，她只是在沉睡，呼吸平缓。叶问凝坐在床头守着小青，等着江离，门外偶尔传来流朱的脚步声，熟悉得令人安心。她盯着烛火，烛光摇曳，在饮马窟发生的事又浮现在眼前。

　　最初她只是和江离并肩坐在树枝上，等待弟子换班后潜入牢狱。在等待的寂静中，不安渐渐涌上心头，叶问凝过去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她偷偷扭头看向江离。黑暗中，江离的面庞变成一团模糊的轮廓，只有那双眼睛在穿过枝叶空隙的火把余光中闪动着专注的光芒。

　　感受到叶问凝的视线，江离也扭过头来看她，两人对视一瞬，这个和叶问凝相识不久的少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拍了拍叶问凝的肩膀，凑近她的耳旁，小声说：“没事，我看那些道士都不是我的对手，大不了就把所有人都打晕了再潜入，所有人都晕了就没有目击者，这就是我的刺客之道。”

　　叶问凝听出江离语气中的调侃意味，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笑一笑。这时，那条看上去像白龙的“绳索”从江离的袖口中探出脑袋，顺着江离放在叶问凝肩膀的手掌游动到叶问凝的脖颈上，奇怪的是，银光闪闪的鳞片竟如兽毛般柔和温暖。

　　“之后如果有危险，这条小龙会带着你返回住处。”江离冲她眨眨眼，收回安抚她的手掌，举止间非常规矩，似乎谨慎地注意着男女之别，“我和它在你们的地盘都吸收了不少灵气，下一次瞬移保证精准，不会再出现落到另一个大家族的少爷小姐门前然后被捡回家这样的好事了。”

　　江离收回落在叶问凝身上的目光，叶问凝却不想移开视线。她对自己解释道，反正看不清层层叠叠的枝叶外发生了什么，不如多观察身边的人。其实如果换做其他家族的公子，叶问凝不会这样大胆地盯着，往往在和对方目光相交时就羞红了脸垂下眼睛。但是江离不一样，叶问凝觉得这个少年十分温和，看向她的目光中全无进攻或掠夺的凌厉，和他相处像是和另一位同龄的交好姑娘相处。

　　哎呀，难道自己是被那清秀得像姑娘的眉眼迷惑了？叶问凝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她伸手摸了摸身上小龙的鳞片，小龙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这下倒是把叶问凝逗笑了。

　　“嘘。”江离出声警告，“情况有变。”

　　像是回应江离的这一声警告，不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叶问凝也算懂得人情世故，看明白了鉴诚上人和立安道人争吵背后的云驹院局势，她想这一趟也没算白来，下次可以和大哥叶问云说一说她的见闻，免得日后叶家庄在无意中被牵扯进修士之间的斗争乱局。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人情世故了。当一身黑斗篷脸戴血红面具的古怪老人常山慎出现时，叶问凝发现江离的身体瞬间紧绷，他毫不避嫌地贴近她，在常山慎砍出第一刀的前一刻捂住了叶问凝的双耳，把她的视线扭向自己。

　　“不要看，也不要听。”叶问凝勉强理解了江离的意思，也大方地注视着江离的双眼。一片寂静中，她看见少年的眸光闪动，虽然视线在叶问凝脸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全神贯注于树枝之外的战场动向。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让少年痛苦惊惧的事情。叶问凝主动凑上前，轻轻抱住江离。

　　当江离松开双手时，叶问凝脖子上的小白龙也支起身子。一人一龙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完成了交流，叶问凝隐约能听见那个黑衣怪人的尖细说话声。江离的双手向下移动，搂住叶问凝，然后他低声说：“抱紧我，我们要离远一点。”

　　他们在黑暗中隐没身形，跳至更远的树上。江离将叶问凝背靠树干扶好，飞快地说：“等一下我会出去救出小青，然后你和她瞬移离开，记得藏好她。小龙会回到小青身上，有危险要找它帮忙。”江离的声调因为紧张而高亢，听上去有点像少女的声音。

　　叶问凝看少年紧张的模样，微微瞪大眼睛，她不知怎么办，只能点点头。江离又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闭上眼睛。”

　　少年的身体瘦削如同少女，气息中带着刚刚沐浴过的香味，这是生活的气味，在这个肃杀的夜晚是如此格格不入。叶问凝听话地闭上眼，感觉一阵强光闪过，自己怀抱中的温暖身体在强光闪动的同时消失了。她只能感受到江离离去时带起的风转瞬即逝，而外界的声光像是被无形的罩子挡在了树枝之外。

　　如果云紫涵看到了这个场景，大概会赞叹于徒儿只是看了一眼鉴诚上人的手法，就学会了用灵气凝聚成防护罩，甚至如离弦之箭射出时双脚的环绕青色灵气，也与立安道人的“马踏流云”之象无异。或许鉴别高手和俗手的标准，就是使用的招式是否能被江离一眼看破。

　　但是目睹这一幕的只有警惕的小白龙。它眼见江离冲了出去，在金光中近身，伸手捏断铁笼的笼锁，将小青捞出。这一切都在转瞬间完成，身前常山慎的斗篷差点扫在江离的脸上，但是常山慎一点都没有发觉异常。这就是神识境界的压制，和修为无关的天生强大。

　　叶问凝听见小白龙用稚嫩的童声说：“准备。”

　　几乎是在下一刻，江离如一阵风般回到叶问凝身边，把一个小小的身躯塞到她怀里。叶问凝紧紧地抱住小女孩，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落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中，听到房间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流朱？”

　　如果不是怀中正抱着沉睡的小女孩，叶问凝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脖颈上的小白龙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小青的眉心，小青脸上的鳞片隐去，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现在，叶问凝注视着小青安详的睡颜。她不知道江离为什么不一起离开，只能默默地等待着。这一夜还没有结束，众人还没能从噩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