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劣爱》竹茴

25、怀里

　　唐晚柠今天要去海城出差。

　　晨光熹微，一缕清亮的光穿过交掩的窗帘照在烤栗色的地板上。

　　唐晚柠在被窝里抻了抻四肢，碰到一具热哄哄的陌生肉//体，禁闭的眼皮动了动，又呆了两秒，似乎在反应，然后立马睁开惺忪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带有刺青的皮肤，胸肌轮廓很漂亮，还粉。

　　她半张脸贴在肩颈处，视线稍微往下一瞥，就是如山峦般起伏的块垒肌理，充斥着成熟男性的诱惑。

　　然而，她的手还放在他的小腹上。

　　唐晚柠大脑宕机，眨眨眼，险些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阵，她顿时清醒。

　　“？？？”

　　不是！
　　她怎么睡到唐听舟的怀里了？

　　唐晚柠抬起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却十分俊美的脸。
　　唐听舟老老实实睡在他本该呆的位置，平躺着一动不动，真就没有越界，反倒是她……

　　女人心虚地回头看了眼，背后空出一大片床位。
　　原本手痒的唐晚柠搓了搓指尖，像碰到鬼一样赶紧撤离。

　　与此同时，搭在身上的薄被也被带走。

　　唐晚柠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捏了捏眉心，对自己睡觉喜欢乱滚的行为感到很无语。
　　她又看了眼唐听舟，幸亏是她先醒。

　　这样想，唐晚柠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起床洗漱，准备待会出发去海城开会。

　　唐听舟其实整宿都没睡着，距离唐晚柠上次睡在他怀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他抱着怀里的姐姐，鼻翼间全是她身上传来的馥郁香气。

　　有过心猿意马、也有过气血翻涌。
　　但是，这些都抵不过心脏被填充带来的幸福感。

　　一整晚唐听舟都在品味，直到天明，怀里的人蹬了他一脚。
　　他惊觉她要醒了，这才闭着眼装睡，同时松开搭在唐晚柠腰上的手。

　　房间里有脚步声，很快，又是瓶瓶罐罐的动静。

　　唐晚柠正在化淡妆，看见镜子一角映出男人的身影。他也醒了，似乎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这会套了条裤子，然后赤着上身往这边走。

　　“姐姐，早安。”

　　他走到背后，宽大的掌心轻轻握着她的肩头，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没有亲脸，是因为唐晚柠在化妆，怕毁了她的妆容。

　　唐晚柠自知昨晚理亏，今早难得给他好脸色。
　　闻言，她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了。

　　唐听舟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强扭的瓜虽然现在还不甜，但很解渴。
　　他也是喜欢的。

　　“姐姐今天要出差吗？”

　　他注意到唐晚柠身上的服装很正式，里面是件女士白衬衫，外面是黑色的小西装。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把头发扎起来了，竖起高马尾，显得很干练。

　　这样的唐晚柠并不多见。

　　“嗯。”

　　她也不想搭理他，甚至想冷暴力处理，可是镜子里的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期盼她的回应，就像很久以前关系还未扭曲时。

　　唐晚柠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用金融里的一句术语形容，那唐听舟就是沉没成本。
　　她真心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好弟弟，他是除爷爷以外，她最在乎的人。

　　她曾是华尔街最负盛名、最年轻的天才交易员，也是当时唯一一个在男性群体突起的女性。
　　金融里有一句话叫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唐听舟显然已经影响到她。

　　她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老早就摒弃了这条金科玉律。

　　突然，身后的男人打断她游走的思绪：“阿柠是在想我吗？”

　　唐晚柠回过神，对上镜中看透一切的深邃眼睛。

　　他已经不是初入唐家的清瘦小孩了。
　　他是她不留余力培养教导的好弟弟，更是她手里的一把刀。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比他更懂她。

　　唐晚柠放下口红，冷哼讽刺：“你倒是挺会自作多情。”
　　“出差顺利，别太辛苦了。”
　　他没有多说，笑着捏了捏女人的肩膀，然后进去洗漱。

　　*

　　唐晚柠去海城出差，唐听舟自然也不会闲着，继续处理每天的事务。

　　东珠唐家听着风光无限，但外面早已虎视眈眈。谢家、易家因为弘兴商会会长的位置有了绑在一起的纽带，如今沈肄南和易允登上两大会长的位置，明里暗里动作不少，首先是在转型和洗白后以商会名义光明正大搞垄断。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唐听舟和他俩走得近，确实没错，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是朋友。

　　如果有一天唐家出现纰漏，他们会像贪婪的豺狼虎豹将唐家瓜分得一干二净，让整个东珠大部分产业重新大洗牌。

　　同样唐听舟也知道，要是被他看到谢家、易家的纰漏，他也会毫不犹豫捅刀子。
　　这个世上，除了他的姐姐，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伤害。

　　姐弟俩忙着，唐屿也一样，他接管了陈瑧的事务，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有时直接住到公司，减少回家浪费的时间。

　　海城的会议花了一整天，下午五点半，唐晚柠带着会议记录员从大会堂出来，顶上的国徽庄严靓眼，周围也有不少拎着公文包、穿行政夹克的人。

　　这里面一部分是当官的，另一部分是企业家。他们出现在这只有一个目的——针对未来两地的股票市场展开有效救市行动和规范市场监管措施。

　　唐晚柠在国内的量化交易公司算元老级，外加她在国外的履历十分漂亮，会议里有些观点或者提议需要她发言。

　　在专业上，唐晚柠素来得心应手。

　　坐上专车后，她拿起助理整理打印的文件查阅今天公司交易的盈亏情况。

　　天边橘红一片，夕阳开始往西边降落，日落余晖洒在整个海面。
　　繁华的都市几乎在瞬间亮起璀璨的夜灯。

　　东珠迎来晚上的纸醉金迷。
　　恢宏的檀澳庄园蛰伏在傍晚昏黑的夜幕下，灯火通明，一片磅礴奢华。

　　唐明希做完作业，乘坐观光车来到用餐的地方。
　　“妈妈——”
　　她捏着小裙子往里面跑，欢快地叫着魏玉安。

　　“明希做完作业了？”
　　“嗯嗯。”
　　“真棒，洗手没？等你爸爸还有姑姑姑父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那我去洗手！”
　　“快去吧。”

　　魏玉安微笑着目送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然后又跟管家交代布餐的细节。
　　其实这些事她大可以不用管，身为唐家孙媳妇，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每个月都可以领一大笔天文数字的零花钱，随便做什么都好，但魏玉安从小就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拿着也不知道怎么用，于是全部存起来留给女儿。

　　她性格怯懦，为人内向，不敢主动和圈子里的太太小姐走动，终日都龟缩在庄园里，无聊的日子久了，她开始操心起这些佣人该做的事。

　　“妈妈，我洗完手啦，你看干不干净呀。”

　　唐明希展示着擦干净的小手。
　　魏玉安笑着点点头，说真干净。

　　母女俩坐在餐厅不远处的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夜景。
　　外面绿草如茵，放眼望去很辽阔，却不见半点汽车开过来的动静。

　　室内，灯光通明，管家安静地候在一旁，屋里各个角落也站着身穿制服的佣人，大家双手交叠至于腹部，规矩板正，像一具具没有人气儿的傀儡。

　　“妈妈，都快八点了，爸爸姑姑姑父怎么还不回来呀？”
　　“应该是忙吧，明希是不是饿了？那我们吃饭吧。”

　　老爷子康健时，还是很注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规矩，所以大家不管在忙都会回来。
　　后来，老爷子器官衰竭，频繁住院后，这项规矩也慢慢淡了。

　　再到后面，直接演变成晚上过八点则不必等了。

　　饭后，魏玉安接到一通电话，是丈夫唐屿的助理打来的。

　　“太太，先生说这段时间很忙不回家了，让你照顾好小小姐，然后有空多去医院那边探望。”
　　“嗯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魏玉安抿了抿唇，扭头听见女儿欢快的声音：“姑姑，你今晚怎么都不回家呀？明希想你啦。”

　　女儿坐在沙发上晃悠小短腿，正在给唐晚柠打电话。

　　“啊？姑姑也忙不回家吗？”
　　“今天姑父也没回来。”

　　…

　　唐晚柠到了海城的自家酒店入住。

　　最顶层有专门属于她的套房，彼时，她坐在书房查看电脑里的邮件，一只手操纵鼠标，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她正在接听小侄女打来的电话。

　　“好了宝贝，姑姑还有事，不能再跟你聊啦。”
　　对面传来失望的语气，怪可怜的。

　　唐晚柠笑了，哄小孩似的：“过段时间，姑姑给你带礼物好不好呀？”
　　然后，一哄就哄好了，电话里全是欢声笑语。

　　挂断电话，她挨个看完邮件并给予回复，等忙完已经快十一点。
　　明天上午还有去深城的安排，唐晚柠打着哈欠，快速洗了澡，护完肤，然后钻进被子里睡觉。

　　不得不说，身边没有唐听舟，真是舒适极了。

　　唐晚柠盖好被子，刚闭上眼睛不过十秒，枕边的座机就响了。
　　她有些不高兴，坐起来接听，“谁？”

　　“是我。”

　　电话里的声音经过电流处理，显得更加磁性沙哑，有着醇厚的质感，令人耳朵发酥。
　　是唐听舟打来的。

　　唐晚柠没好气道：“你大晚上不睡觉打什么电话？”
　　“海城忙完了怎么不回东珠？你还有别的行程安排？去深城？”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吗？”

　　唐晚柠明天确实要去深城，而这本来也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属于突发状况。

　　事情是这样的，月初的时候召开了第二次深城救市会议，这个政策消息一出来，观望的外资有了试探的意思。

　　毕竟这个大环境下，为了促进股市健康且良性的发展，政府和诸多企业必然会涌入大量资金托底，这个时候入场短期还能捞一笔，如果运气不错，就是长期有利发展。

　　于是，从那次会议过后，深城股市出现回温现象。
　　唐晚柠作为知晓这个会议内容的首批成员，早在当时结束时就立马开始部署。

　　毫无疑问，大量资金涌入，她的公司踩着低点入场，每天的数据和线条都飘红，一派欣欣向荣。

　　然而，股市就是这样，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大变化。
　　迅速回温后引发散户热潮，他们也开始大肆进入，短时间内愈炒愈热。

　　而这个时候，到了高点后，持有大量股票的交易公司开始抛售，赚取惊人的差额。

　　唐晚柠就是做量化的，模型能在预测风险前进行抛售，所以她没有损失，还在短期内捞了很大一笔。

　　一笔足以让无数家庭，在顷刻间倾家荡产的财富。

　　虽然这笔钱在她辉煌的交易史里不值一提，但这件事背后却引发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或者可以说有损公司、以及她本人的形象。

　　尽管如今还不是舆论控制方向的时代，但唐晚柠还是得去深城一趟，见一见当地政府的人。

　　怎么说呢，态度要有吧。

　　“我看到媒体报道的新闻了。”
　　他知道唐晚柠会明白他的意思。

　　唐晚柠确实get了，哼了声，嘲笑他：“大惊小怪。股市本就变幻莫测，没有规律可言，赚钱的又不止有我。”

　　“我明白，但这不比国外。”

　　国外资本操作的机会更大，不然现在也不会有人开始部署移民转移资产。
　　那边有钱确实可以随心所欲。

　　“你在教我做事？”
　　她皱起眉头，不高兴了。

　　男人直言不讳：“我不想教你做事，我只是在担心你的安危。”

　　耳边痒痒的，像有小虫子在爬。
　　唐晚柠想去挠，可那声音已经咻地穿过耳膜，顺着流动的血液滚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