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触不可及的家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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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若冥神色不改，就这样平静地与老人对视。视线慢慢向下转移，没找到义眼，反注意到了那毁坏的模型。模型的顶上破了个大洞，断口向外翻，像是被谁炸开的。
明明是个模型，却给人淡淡的哀伤感，大概是某个事故的纪念品吧。
“有人受伤吗？”他问道。
售票员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弯了脊背，瞳孔地震飞速转移视线，骇人的气势瞬间消失。赤若冥能感觉到来自头顶的寒意都消失了。
老人缓慢眨了下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坏掉的模型扫到一边，又躺回了弹簧床。
“半枚银币，从上数第三个投币孔。”老人从杂物中找到一个有年头的烟斗，叼在嘴里没有点燃。他的表情有点怪，像是个被扎成哭脸的稻草人忽然想笑了。
赤若冥微微弯腰致礼，微笑道：“谢谢。”
这个价格他的确没想到，这谁能试出来。但半枚银币……他尝试掰了一下，延展性不错，弯了，没断。
“给老夫。”售票员的小橱窗终于被拉开，老人伸出枯瘪的手掌，指尖皆是灰色的机械骨骼。
在观众和赤若冥的目睹之下，老头找了把大剪刀，将银币一分为二。赤若冥也顺利地得到了墨迹未干新鲜出炉的车票。
车票有些沉，摸着是纸的质感，上面写着：中转站到罗萨宁小镇，单程票，4车厢坐票。到手的一瞬间，他看到铁轨的那一头驶来一列看着很笨重的蒸汽式机车，窗户都封着，车头冒着淡灰色的气体。
车门打开，只有一个胖胖的商人打扮的男人下了车，后面跟着一串行李箱。
赤若冥将半枚银币单独收起，与老人告别：“祝您心情愉快。”
然后通畅地上了四号车厢。
他这里岁月静好，有人替他发疯。
〔不是，糟老头子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开了吧〕
〔正常情况不应该是老头把玩家的眼珠子抠出去，然后镶上去定时炸弹再按回玩家眼眶里吗？〕
〔起猛了，看到著名暴躁NPC变好脾气了〕
〔我记得正确价格是7银币，什么时候成半枚了？〕
〔又出bug了？你游经典bug里长了个游戏〕
〔看隔壁，那个拿砍刀的已经杀了三只怪了，真刚啊！〕
〔不止，那个小女孩偷了把钥匙，已经被小镇通缉了〕
〔黄毛那里把小镇逛了一圈，画了个简易地图〕
〔那这边进度最慢？〕
〔不，还有一个在小镇外森林里闲逛，一个在车上发呆〕
〔这届新人两极分化这么严重吗？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
对于直播间弹幕里的言论，赤若冥暂时看不见。但他很快就能看见了弹幕主人公之二。
透过车厢间圆形的窥孔，他大概看到了内部的布局。狭窄的车厢内，左边旁是面对面的硬座，两两之间用隔断隔出小空间。右边是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诡异的绿色液体淌得到处都是，像是塑料布的肢体一段一段散在四处，他路过行李架时看到上面有颗风干了的头颅。
有血腥气。
赤若冥想：还不如血迹呢，这绿色的液体看着更瘆人。
液体来源正是四号车厢，赤若冥探头看了一眼，隔板挡着，看不见人。
“车票。”检票员体型宽大，戴着半脸的面具，露出两颗豆大的眼睛，往那一靠就挡住了进车厢的小道。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懒洋洋地说：“没有车票就滚下去，不然我喊乘警了。”
赤若冥从容地递上车票，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似乎有脏东西呢。”
检票员把车票放到眼皮子底下观察上面的花纹，似乎不想理他。“咔嚓——”车票的一角被剪了下来，检票员将东西递回去，这才真正看到赤若冥。
看一眼，收回。
看一眼，又收回。
“驱魔小队办事，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还不给收拾……”
又看一眼，这次没收回。
赤若冥怪异地感觉到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很多，于是收了车票微微抬眸，看向检票员的头顶。
『检票员』
『好感值：100』
一个是意外，两个就不对了。赤若冥觉得这是有bug了。
现在看来这个bug没什么坏的影响，先不管了。
“……那个带头的驱魔人一看就是被招安的罪人，手上有不止一条人命，你最好离他远点，别惹一身腥。这些人杀人是不会被审判的，简直就是给驱魔人抹黑……”检票员明显多嘴了两句，让开条道让他进去了。
“谢谢提醒，但很不幸，我刚得到消息要在他手下讨饭吃，请问他在第几个隔断里面吗？”他瞥见四号车厢里有三个隔断是关着的，绿色液体从最远的那个车险一直流到外面，脚步杂乱，迷惑信息很多。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该知道哪个车厢有人，哪个车厢是空的，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脑中空无一物。
似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倚仗。
别想了。
赤若冥迅速调整好心态，开始猜测这个地方是让玩家试错，错了打一架的那种。
很不巧，他是个残血，不想动手，所以能动口就不动手。
“真倒霉。”检票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指向中间那个关着的门，“那个。小伙子好好干，驱魔人这行业赚得多地位还高，几乎都能和骑士比肩了。有需要叫我就好，我们有餐车的。”
“谢谢。”
“祝您旅途愉快。”
赤若冥踩着诡异液体的空隙处到了那个包厢，也不疑有他，直接敲开了门。
开门的人比较矮，他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头顶，向下看才看到白亦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青年有着一头如圣光般纯净的白色短发，碎发下压着双暗沉的红宝石色眼睛，披着一件特殊质地的银色宽大披肩式袍子，宽松裤腿下银饰随着步伐晃动，衬托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更加白皙。
离得近了，便叫人看清他那与年龄十分违和的厌世与老成，仿佛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眸光扫过，尽视作空气。明明长了张乖孩子的脸，却毫无稚气与丝毫的青春洋溢，站在那就是个写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别近”的立牌。
不等赤若冥问好，就被青年一把拽了进去，天旋地转间，后背已经砸在硬邦邦的座椅上——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一点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对面坐着正擦刀的布衣女子，赤若冥记得她叫武寒辰。还有一个披着斗篷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中年人脸上有块淤青，披着黑金色的斗篷，腰间别了一根魔杖，嘴里啃着一根孜然味的胳膊。赤若冥看那样子，似乎是人的胳膊。
“呦，一号菜鸟终于来了。”头顶顶着『驱魔小队队长』的中年男人将没啃完的胳膊收起来，用袖子擦嘴。
角落里堆着一个大包，看着沉甸甸的。
“要不是三队出事了，我才不答应老顽固让你们去见见世面。你倒好，这时候才来，三号都干完第一单了。”队长指指点点。
赤若冥看向武寒辰，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这个老色狼去非礼人家姑娘，结果被揍了一顿，回来系统发布一个击杀教学的任务，奖励了一张道具卡。”武寒辰边解释边从卡包里掏出一张卡，上面写着【道具卡·R·恶意值显示器】。
“什么叫非礼啊？我那是探查，这些鬼魔总爱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偷袭，你们得好好学习这些经验。”队长反驳着，又看向一言不发的赤若冥，坏笑着说：“来晚了要有惩罚，那你就去……”
〔来了来了，队长又开始迫害新人了〕
〔那手帕是售票员亡女的遗物，敢开玩笑去要就敢暴走〕
〔但售票员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提醒玩家……〕
〔你们看没看见这个白头发的刚才蹿起来的画面，我屏幕都出残影了〕
队长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说：“……去帮我找杯水，这镜鬼干快咸死我了。”
〔老登你怎么回事！〕
〔起猛了，这家伙终于嫌镜鬼干咸了。〕
〔我的五十倍咸度镜鬼干还是错付了，凭什么他什么也不送什么也不说就能免一场追逐战！〕
〔可水也不好找啊，罗萨宁小镇这条线没什么人，物价还死贵死贵的，他们又没法自带〕
〔检票员那里呢？〕
〔她保温杯里泡岩浆，防身用的，鄙人不幸被砸了一次〕
〔好，高温就是零卡〕
白亦墨抱着胳膊靠坐在旁边，闻言问道：“要帮忙吗？”
赤若冥摇头，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从卡包里拿出了一张卡牌。
【物品卡·N·半瓶水】
他的面前出现一个选项框。
【是否召唤物品】
【是】【否】
点击过后，他的手上出现了一个蓝色塑料瓶子，里面有半瓶水。
赤若冥看着头顶跳着『好感值：100』的队长，将瓶子递给他，并贴心嘱咐道：
“慢点喝，小心呛到。”
队长仰头灌下剩下半瓶水时，他的目光掠过窗外无限倒退的树影、天边飞艇的剪影，最终落回车厢里凝固的空气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慢悠悠地说：“毕竟……你也快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触不可及的家园·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