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继承花呗第三十天 ...
-
怀瑾并不知道，山桃花精对于自己的微妙误会，已经偏到了将近九霄云外去的地方。
因为这样的误会，狐九尚未搞清楚嬉这个部落原本的定位，便没头没脑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学习地狱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想要跟在大佬妖族背后，跟着躺着混吃等死的宏伟计划。
山桃花精看着被抽成陀螺的兔大和老实的狐九，心下安慰。
按照这个进度，等到冬天结束，总该可以满足那条鲤鱼的要求了吧？
另一头，涂涂握着老者的手泣不成声。
薏苡作为药食同源的作物，间接导致了有莘氏成为了少有的以药材见长的部族。
用他们的药材治疗涂山氏带来的人，对嬉的族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涂山氏对此感恩戴德，更是全心全意支持嬉所说的，关于让涂涂与文命订下婚约的要求。
在这个古老的时代，部落与部落之间相互吞并、融合，联姻，交换彼此的技术，是非常常见的行为。
身为胜利者的嬉作为首领，并没有将涂山氏当做奴隶，不仅答应他们融入有莘氏的族群之中，还接纳他们的觋与有莘氏下一代的巫结为连理，这是许多部落求之不得的好事！
有莘氏对嬉的决策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生活在这里的有莘氏部落，是一个并不算大的群体。
在过去，他们也曾经遭遇过险些成为其他部落奴隶的情形，因此年岁稍长的，都可以共情涂山氏的心情。
得到了药物治疗和食物补给后，重新苏醒的老者睁开了眼睛，他听着耳畔涂涂的哭声，恍惚地看清嬉的身影。
“恁就是涂山氏里，教会涂涂小妮儿通神的觋？”
女首领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恁年纪这么大，想着是不能下地刨土，或者进山打猎了……既然如此，恁就留在族里头，给俺的族人教授觋应当具有的本领，你看中不中？”
巫觋之道的知识本应择人传授，此前在涂山氏中，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后辈，不得已之下，老者才将重担托付给了年幼的涂涂。
如今醒来后，老者从涂涂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他一边欣喜族人们确实如同卜筮之中所说的那样获得了一条生路，一边惆怅于不知自己前路何处。
毕竟，巫觋之道实属特殊，每个部落都有自己不容置疑的秘术，原本供奉的精怪也少有可以和睦共处的，大多数会再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这个突然提出来的要求……
老者微微一愣，“你是……”
“俺是嬉，这里的首领。”嬉说。
“首领明鉴。”涂觋缓缓说道，“巫觋之间若无精怪达成和平共识，即便有心相通技术，也会因精怪两败俱伤而功亏一篑……”
“还担心恁到底害怕啥嘞，这么点子事儿有甚么大不了的，简单得很，俺就是巫，俺们也没有通神嘞精怪，俺说中就是中。”
嬉笑着，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俺就这么跟恁说定了，没有问题吧？”
没有通神的精怪？
没有通神的精怪，仅凭自身能力的巫，居然战胜了可以通神狐妖十息的涂涂？！
涂觋眼皮颤抖了一瞬间，从涂涂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他的目光从嬉的身上流转到了文命的身上，而后看向了涂涂重新充满了希望的眼睛，最后，涂觋缓缓地阖上眼睛，对嬉俯首。
“但凭首领吩咐。”
自从娲神与盘古开天辟地、创造生灵以来，人族一直随波逐流地生活在各大强族的夹缝之中，艰难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处。
人族天生就是这样弱小，没有传承在记忆当中的法术，没有与生俱来保护自己的皮毛和躯壳，没有强大的四肢，没有悠长的寿命……
拥有这样短暂而脆弱的生命，或许成为猪猡、牲口，无知无觉地被驱赶，被利用，被榨干价值到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根骨头才能罢休，才是应该拥有的一生。
可是……可是人族拥有智慧，拥有不屈不挠，不愿意就此死去的顽强意志，拥有不合时宜的固执，和不愿就此罢休的不甘性格。
同样身为娲神的造物，为什么只有我们注定成为底层被驾驭与驱使的那个？
哪怕付出代价来换取他们的力量，交出我们的血与骨，拿出我们的躯壳与魂魄，最起码，最起码我们已经不再是被瓜分的食物，而是第一次踏上了牌桌。
仅凭人族的力量，可以做到什么？可以移山海，定乾坤，翻云覆雨，顷刻之间传音于万物之中，直上九霄之重吗？
面对这样苛刻的问话，没有人会说能，就像从一开始，没有人想过女孩可以成为优秀的觋，而男孩可以担任合格的巫一样。
可足以通神的涂涂，这个与众不同的女觋，就诞生在自己的手下，而与涂涂交战不相上下的文命，又有谁能说，他不是一个堪当一面的男巫？
此刻，涂觋意识到，或许自己面前，这个还没有曾经的涂山氏烜赫的有莘氏分支中，正酝酿着一场某种意义上惊天动地的变革。
哪怕没有石破天惊的变化，哪怕不是开天辟地般让所有生灵为止侧目的壮举，但仅凭自身而抗衡通神之力，在此之前又何曾有人敢于提起？
或许这就是开始……或许这就是人族面对大道给予的生存困境之下，注定会给出的一种截然不同的回应。
继续下去是正确的吗？涂觋不知道，他也清楚自己无法看到这个问题的回答，但至少，此时此刻，他对此的确心怀希望。
嬉并不清楚涂觋脑子里千头万绪的思考，这位强壮的女性看着丝滑接受了安排的涂山氏，十分满意他们的识相和配合。
按照鱼仙儿的说法，祭祀神鬼天地先祖之事，也要讲究一个心诚则灵，所以她才要求兔仙儿与狐仙儿学习人族的知识，好方便在最后建成龙门后为人族立碑，纪念他们的付出。
但对嬉来说，怀瑾的话无异于是在告诉她，曾经妖族正在做的事情，人族现在全都可以一起去做。
在过去，祭祀一事也是只有妖族与先天生灵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天生便与万物勾连，拥有无可比拟的通感，生来就拥有人类穷尽几代人才能积累的经验与才识，是人族拼尽全力都无法追赶的存在。
如今的人族发掘出了巫觋，意识到通过一些特定的仪式，他们也可以和天地万物做到沟通，甚至建造简单的祭坛……
但是没有人可以说，人族能够创造出顺应天意的事物，而怀瑾说，他们能。
这简直是……
嬉不敢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只怕连她也要忍不住发疯，她只能默默地思考，距离怀瑾要求的东西，究竟还差多少？
青鲫沉默地浮在水中，无意识地绕着蓝鲅游着圈子。
她看到了山桃花精在做什么，也看到了人族这边喜怒哀乐交融的生活，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中饱含着庞大的信息量，导致她本来就很会思考的脑袋短暂陷入了宕机。
建造龙门，开始修炼，努力化形，这同她过去在平静水域中，只需要思考今日吃什么的生活大相径庭，但青鲫愿意为此多费心思，来思考自己原本不会考虑的问题。
功德是什么，怀瑾的说法很复杂，像是做了好事之后获得的福报，但事情果真的是这样吗？青鲫不知道。
但青鲫知道，山桃花精在争取一个可能原本并不存在的机会，人族似乎也在努力着什么看不懂的事情。
怀瑾所做的事情，会改变很多东西，或许不仅仅是她们这几条鱼。
其他的，不知道的存在，会愿意看到这种改变吗？像腾蛟一样的妖族还会再出现吗？
青鲫担忧地碰了碰蓝鲅的鱼鳍。
“你害怕吗，蓝鲅？”
“害怕，什么？”蓝鲅偏过头来，平静地看着青鲫。“你，想了很多，东西？”
“是呢，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就连担心的事情也是空穴来风，没什么道理吧。”
青鲫叹了口气，她的体型原本就是三条鱼当中最小巧玲珑的那一个，如今围绕在愈发庞大的蓝鲅身边，更显得两条鱼之间悬殊的体型差距。
“如果不这样做，或许我们就会一直在水域里普普通通的生活，你每天联系跳跃，我去把摔晕的你叫醒，怀瑾再赶着小鱼群回来……”
青鲫看了看自己在边缘处微微泛红的鱼鳍，低声喃喃。
“而现在，我们不仅同那位玄蛟大人说过话，见过另一头腾蛟，还和人族有了联系。
我们享受着他们的供养，甚至可以和山桃花精、兔妖与狐妖一起和平共处……这是可以被允许发生的事情吗？”
可以被谁允许发生呢？青鲫不知道，但得到过功德的她，对于最高最深的穹顶之上，逐渐产生了敬畏之心。
蓝鲅注视着她，鱼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微弱的明光。
“可是，青鲫。”蓝鲅缓缓地说道，“我，本来，也应该，生活，在海里。”
鲅鱼是毋庸置疑的海鱼。
尽管水族生灵成精后，对水质的依赖不再像原先身为普通鱼类那样明显，但大河与海洋的区别，还是对蓝鲅的状态造成了影响。
一开始她只能咕噜噜地说话，就是被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环境长期浸润之后的结果。
但如今，开始修炼又获得了功德的蓝鲅，已经可以几个字几个字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既然，可以存在，那它就是，合理。”蓝鲅说道，“不然的话，我，当初又是，怎么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呢？”
蓝鲅安抚地拍了拍青鲫，就像某种神奇的力量一般，青鲫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在鲅鱼的动作之下，奇迹般地被抚平了。
“你说得对，既然存在就是合理……这种变化，或许也是他们所乐意见到的吧？”青鲫说服了自己，依旧低声地喃喃道。
“怀瑾说的没错，人族……看来人族果然很重要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继承花呗第三十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