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翦蓝

11、双生（修文）

　　这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韶华？”
　　韶华转身望去，却是离生，从屏风外面走进来。看起来一副惊讶的样子，毫发无损。
　　荼蘼斜眼看着离生，冷哼了一声，道：“这不是人么。我怎么敢伤了姐姐重视的东西？”
　　韶华看了眼荼蘼，什么都没说，转身便拉过离生往外走。离生却止住了脚步，道：“韶华，你们说的话刚刚我都听到了。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韶华站在门口，望着离生，欲言又止，面色有些不悦。
　　荼蘼立着，定定地看着韶华，笑道：“那些都是我胡言乱语的。姐姐，你说是吧？”
　　韶华垂了眼眸，就算有多希望有人来帮她圆场，她也不希望是这个她不乐见的人。但是她只能嗯了一声，算是表示承认荼蘼的话。
　　荼蘼便行云流水般闪到离生跟韶华中间，一手挽住一个，亲亲热热地说：“走，我们回去。”
　　韶华脸色阴沉着。离生则茫然地看着这个长得无比妖孽的男子。这，是唱的哪出戏。
　　而荼蘼眼波流转，盯着韶华微低的侧脸，不由陷入回忆...

　　九百万年以前，冥界、人间、天界都相安无事。天庭一片祥和。在天庭的瑶池里，有一天忽然生出两朵硕大的莲花。本来莲花在天界是很常见的，就算是万年莲花，也不足以一提。然而这两朵莲花生在一个枝茎上，是朵并蒂莲。这使得这两朵莲花变得格外金贵，天帝都下令让瑶池仙女好生看着这两朵并蒂莲。可是过了一万年，这两朵莲花却还是两颗花苞，并无绽放之意。天帝召来天机老人，令其偷看未来之象，看一看这两朵莲花到底是何来历。
　　天机老人偷偷窥视了天机，便道：“天帝不知，这两朵莲花乃是双生。两朵几乎同时绽放。其中一朵花开之时，五色祥云满绕天际，异香扑鼻，闻者长命百岁，而万花随之盛放，乃吉祥之神物。而令一朵花开时，世间万花凋尽，地狱红莲盛开，乃是煞气甚重之物。”
　　天帝听了，便随口道：“那便趁其还未绽放，先除去那煞气极重的花苞便是。”
　　天机老人忙道：“不可，此乃双生之花。双生，即同生。二者相互依存又相互限制，若有一朵被除。另一朵也将凋落。”
　　天帝听罢，便挥挥手让他下去。关于这并蒂莲的事情，也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再未提过。
　　又过了几万年，几乎天庭之人都把这并蒂莲给忘记了，只知道那瑶池里有两个硕大的莲花花苞，从未开过。
　　然而一日，忽然天庭里也变了天色，光线昏暗。在这昏暗里，忽然一道白光一亮，刹那间闪花了所有天界众仙的眼睛。只听叭的清脆一声，便是一团柔光从那顶上花苞的裂缝中射出。众仙人都围在瑶池边，诧异地盯着那万年未开的并蒂莲。雪色的花瓣一瓣一瓣层层打开来，如同蝴蝶破茧，一点一点挣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异香扑鼻，光线从花瓣缝隙漏出，众仙抬头，看见漫天五色祥云，那昏暗的天色早已被这白光驱散。天界人间各种花类都怒放开来，一时间鸟语花香，如同进入了极乐世界。而那花瓣已经缓缓全部张开来，堆雪砌玉，份外洁净。那淡淡的鹅黄花盘上，竟睡了一个小小的娃娃，玉面玲珑，眉目精巧如画。
　　此时另一朵莲花也轻轻地绽开来。却是血色妖莲，一瓣一瓣的圆润花瓣如同滴血般垂落，烁着淡淡的红光。天帝此时也凭栏而立，站在玉堤上看着那朵血莲。一时间万花仿佛颤了一下，便纷纷凋落起来，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竟似下了一场花雪。
　　天帝目光流转，道：“天机老人所言果然是真。”他玉手一挥，凭空现出冥界的景象，竟是满地红莲妖娆绽放，真真是地狱红莲，仿佛地上满是艳红的鲜血。红莲既开，莲盘上果然也睡着一个小小的娃娃，跟白莲上的娃娃生的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是双生。”天帝笑言，便令瑶池仙女把那两个小娃娃抱了过来。近看那两个娃娃都闭着眼，小脸吹弹可破，呼吸一起一伏，都生就一副美人胚子。他不由越看越爱，便抱于天宫中，让众仙为两个小儿取个名字。众仙都七嘴八舌献上名讳，然而天帝面上始终无满意之色。
　　此时，一朵祥云飘来，众仙都俯身下来，原来是佛祖亲临天宫。天帝起身相迎，佛祖却笑言：“我在静修时便觉异香浮动，就知定是有不凡之物诞生，倒是与我佛有缘。便来看看。”
　　天帝把这一对双生儿抱与他看。佛祖看了看两个小儿，道：“盛极韶华，开到荼蘼事了。这小儿，一个便叫韶华，一个便叫荼蘼吧。”
　　天帝闻之大喜，忙谢了佛祖。佛祖把韶华跟荼蘼交给天帝，便飘然远去。
　　而此后几百万年中，天帝待这一对双生便视如己出。而韶华与荼蘼，本就是天地万物灵气所生。更是在天界里，修行如鱼得水。
　　到了韶华及笄，天帝便封她为洛神。让她掌管世间百花，分出花期花季，以平衡人间四季。
　　同年，荼蘼也已到了束发的年龄。天帝便也想封他一个神位，荼蘼却扁着小嘴拒绝了。天帝诧异道：“不要神位，那吾儿想要什么？”
　　荼蘼站在韶华身后，伸出粉嫩小手扯住韶华的衣角道：“蘼儿只要韶华，父皇让韶华当了神仙，韶华就没有时间陪蘼儿了。父皇你真坏~。”
　　天帝不由莞尔大笑，道：“华儿当了神仙也一样可以陪你玩耍啊。这是你姐姐的天命。要不，你就在你姐姐身边帮她？”荼蘼这才咧开小嘴儿，水灵灵的脸上绽出欢快笑意：“父皇真好！”
　　荼蘼自小就很黏着韶华，天庭里人人皆知。而偏偏韶华生来性子清冷，一天到晚都是那一号闷闷的表情。两个人都生的是天香国色，妖娆惑人，在一起倒是赏心悦目。
　　荼蘼是个调皮捣蛋的，众仙人都视他为魔星。起初，都以为他长得一副玉娃娃的模样，皮肉细嫩，又每次笑得天真烂漫，都想亲近他，逗逗他。结果后来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主儿。
　　打从太上老君那老儿的丹房被他以学习炼丹为名烧了第八十八次，那老头每次看见荼蘼都是绕着路走。打从嫦娥的玉兔毛被拔的一根不剩，大冬天只能让织女给织个小线衫过冬，嫦娥看见荼蘼眼角就控制不住地犯抽。而偏偏这主儿每次做了坏事还一脸无辜委屈的小表情，满眼里都写满诚实和赤（河蟹）裸裸的指控，仿佛那些事儿都是别人泼到他身上的污水。从此众仙对他是退避三舍。据说只要有人悄悄喊一声：“小魔星来了。”立即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众人脚底抹油，溜的比投胎还快。
　　韶华倒是从小就是个嗜酒的主儿。自从那南极仙翁偷偷的把自家的桃花酿拿来给韶华尝了几次，韶华便每日都念着那酒的味道。于是便自己跑去找那老头喝酒。南极仙翁很是喜欢这女娃娃，不但把自家的家底老酒都拿来给她品尝，还教她如何酿酒。荼蘼每次都偷偷跟在韶华屁股后头。只要韶华在，他倒是老实安分的很，南极仙翁由此万分感激韶华，庆幸自家那一窖老酒还好没有毁在这小魔星手里。
　　每次荼蘼想动小手脚的时候，韶华一个眼刀过去。他便扁着嫣红小嘴儿慢慢挪到她身边坐下，一双大眼睛里水气盈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的南极仙翁都忍不住想扑过去抱住他，让这小祖宗把气都发在自己身上。韶华从来都不吃荼蘼这套，她可清楚的看见，那含满水汽的眼睛里刚刚闪过的一分狡黠笑意。
　　荼蘼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正在跟着韶华装模作样品酒的时候。一个人仙姿卓立，飘然而至。韶华正捧着玉杯喝的开心。南极仙翁双颊微红，抬头看见那人，慌忙站起来迎去：“九音菩萨竟来到我这小小的岛上。真是有失远迎啊！”
　　菩萨？荼蘼抬眼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雪白的素衣，玉容清姿，狭长的凤目，眸子里闪烁微微笑意。真是素白的人，乌色的发。如同一幅水墨细细描来的工笔画。果然是带了佛气，一举一动看起来都随意自然，仿若已融入万物。
　　韶华自然也多看了眼那人。在天界多年。她还从未见过习佛之人。自然对被唤作菩萨的九音稍稍起了兴趣。现在看来，倒是觉得果然与神仙们不同，神仙看起来都跟下界的人差不多，而眼前这个人，仿佛和煦春风，缓缓拂来，使得人心底一阵惬意。
　　九音笑言：“仙翁有礼了。”声音跟人一样，透着一股平和，清澈。韶华此时却不经意的打了个酒嗝，不由冷意的脸上也浅浅泛起一丝粉色。
　　九音闻声，不由朝她看去。这一转眸，可谓一眼万年。